“你姐造的孽自然由你來承擔。”段白黎取了乾淨的帕子,佔了茶水,輕輕爲她擦去臉上的血跡。
楚容拒絕道:“關我屁事,你不知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麼?再說了,楚楚貌美如花,娶了她你並不虧…”
纖白手指抵在楚容脣上,只聽段白黎道:“你帶她進門,是你之過,何況…你我之事,此時定然滿天飛,你確定不要我負責?”
“什麼意思?”楚容有些懵逼,直覺不止她,就是楚楚,也被段白黎給算計了。
段白黎道:“就是…無媒苟合,不知羞恥,不守婦道,敗壞門楣…”
楚容頭皮發麻:“說,說人話。”
段白黎:“你我二人有了肌膚之親,除了嫁我,你還有兩條路。”
“什麼?”
“絞了頭髮做姑子去,從此山珍海味遠離,青菜豆腐頓頓,此爲其一,其二…浸豬籠,浮屍水面,以死全了貞潔。”口氣不急不緩,字字句句清晰入骨。
楚容:“你別嚇唬我,我膽子大得很。”
然而,她卻知道世道就是這麼不公平,女子不守婦道,管你三七二十一,家中寵愛與否,一律浸了豬籠再說。
心口嘭嘭直跳,不明白怎麼就送個點心,把自己送到了河裡。
各種跑路的路線躍然腦中。
“所以,在上面了按上手印,我保你安然無恙。”
一份潔淨的硬皮書冊出現在楚容面前,之後,也不管神情恍惚的楚容,抓了她的手指就往上按。
素白紙張上,殷紅的指印格外觸目驚心。
這麼一個字沒有的婚書,便是兩人徹底綁在一起的開始,很多年以後,每每想起這荒唐事,楚容總會笑罵段白黎陰險狡猾、早有預謀。
且說此時,段白黎的了手,飛快地將紅印子吹乾,迅速塞入懷中,而後道:“別擔心,有我在,不會叫你名聲受損半分。”
楚容終於回神,看着手指上紅紅的印子,下意識問道:“剛纔按手印的是什麼?不會是賣身契吧?”
段白黎搖頭:“並不是賣身契,你可以理解爲契書,合作的契書。”
至於什麼內容,段白黎隻字不提。
楚容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將自己送了出去,而且是不知不覺的送出去。
忐忑的回了家,卻發現什麼風聲都沒有,比她早回來的楚楚將自己關起,聲聲啜泣叫人心疼得要死,劉氏、周氏一臉憂色,拍着門大聲安慰着。
看到楚容,兩人化身母老虎:“賤丫頭,老實交代,你怎麼欺負楚楚了?”
楚容擔驚受怕的,聽了兩人的話,直接頂撞道:“我怎麼敢欺負她?奶和大伯孃不妨取問問楚楚姐姐,她做了什麼好事!”
“嘿!反了你了,敢這麼和老孃說話!?”劉氏擼起袖子,瞪着眼睛,凶神惡煞的就要甩巴掌。
楚容面不改色,迎面而上,直勾勾的看着劉氏,道:“奶可想好了,這一巴掌打下去,楚家緊隨其後就會灰飛煙滅,包括你那寶貝入骨的小兒子。”
劉氏手僵在半空,什麼灰飛煙滅的她想不到那麼遠,只知道,小時候的楚容就是這麼看着她的,那眼神,冷漠得好似山上的狼。
周氏可聽不懂楚容說什麼,抓了牆角一掃把,朝着楚容打去,口中叫罵道:“賤丫頭,一把賤骨頭,不打不招了是不是?老孃就不信撬不開你這張臭嘴!”
視線一掃,沒看到一個外人,楚容也不忍了,猛然下腰,雙手撐着地面,一腿繃直,橫掃而過,在掃把招呼身體之前,一把將周氏掃倒在地。
而後一腳踩了上去,冷聲道:“我忍你好久了,你以爲我不敢打你才這般肆意妄爲?”
雙手在周氏肩窩處按了兩下,而後重重一拖拽,竟是將周氏的雙臂卸了下來,咔嚓的骨脆聲毛骨悚然。
“啊!”周氏尖叫,卻在觸及楚容的眸光時憋了回去,一張臉變成了豬肝色,滿是驚恐。
“這就是代價,再有下一次,便不是脫臼這般簡單。”楚容臉色很難看,縱然擁有萬貫家財,也要憋屈的掛在別的男人名下,加上這些莫名其妙的女人,簡直了,這日子過的…
猛然站了起來,第一次,楚容不打算忍耐了,別人欺負就還回去,縱然罵名加身又怎麼樣?日子是自己的!
回頭,冷眼一掃:“奶,你看到的事儘管說出去,我會在浸豬籠之前,先將你們送入地府佔位置。”
而後,瞥一眼緊閉的門,冷笑一聲大步離去。
劉氏心驚膽戰,在楚容離開之後,再也撐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自語:“妖、妖孽啊,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周氏惶恐道:“娘,這麼下去可不行,五丫一定是個髒東西,我們找大師來將她收了去吧?”
劉氏擡腳踹了過去,惡狠狠道:“你這個只會拖後腿的女人!那個妖孽說了,她浸豬籠前會將我們送入地府,你說我們真的揭穿了她,她會放過我們?愚蠢的女人!”
周氏雙手動不了,被踹了一腳,又躲不開,正中心窩子,整個人弓成了蝦子,疼得說不出話來。
另一邊,段白黎心情愉悅的喝着茶水,旁邊那隻楚楚用過的杯子也不那麼礙眼了。
尚華一臉茫然:“公子,爲何是死丫…容容姑娘?她才十歲,公子你…”已經雙十年華了。
還用這般見不得人的手段,竊取了一紙婚書。
段白黎絲毫不覺得羞愧,淡淡道:“我需要一個女人爲我擋去各路桃花、各種紛憂,不是容容也會是其他人,而容容更對我的胃口。”
再者,他們三番兩次有了肌膚之親,容容年幼不懂,他卻不能置之不理,免得耽誤了人家小姑娘的未來。
尚華再一次覺得公子說的話活潑得很,裡面多少水分,他這個貼身跟從之人都覺得多,何況公子?不過,公子開心就好。
隨即又道:“這位楚楚雖然比不得京城衆多官家小姐,但是這三裡鎮這一帶已經是絕色美人,公子爲何不…”
一個女人而已,收用了也就收用了,能幹什麼?公子都二十了,旁人早就孩子好幾個,能叫爹能上學堂了,也就公子身邊還冷冷清清。
段白黎一個眼神過去,尚華住了口,只聽自己公子道:“那個女人心太大。”
不知道是楚長海認出了他,還是楚楚自己認出了段白黎就是當年在楚家出現過的將軍府的公子。
眼神之中滿滿都是算計,到底不是長在陰謀詭計之中,段白黎一眼就看出來了,也就是容容那丫頭,腦子裡稀奇古怪,完全猜不透心思。
若是不將她思緒打亂,吊起心中畏懼之事,叫她陷入混沌之中,再趁虛而入,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困難重重。
既然有捷徑,又何必拐彎抹角?
段白黎一點也不覺得愧疚,甚至理直氣壯。
尚華點頭,這點他認同,但從今日的算計就能夠看出來,這個楚楚想要霸王硬上弓,先搞點事出來,再逼公子就範。
簡直愚昧無知!
這等粗淺的算計他都看得出來,何況學富五車、於醫術上有些許見地的公子?
倒是可憐了容容姑娘!
莫名其妙被公子當成了盾牌使用,不過,好歹是公子,也算容容姑娘賺到了。
段白黎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袍,道:“現在,該是我這個未婚夫出面的時刻了。”
尚華忙前面引路,朝着楚家而去。
此時的楚容心下淡定,話都說出去了還能收回來麼?不能!既然不能,心有餘悸也於事無補。
便也淡定的吃了一碗肉丸子,而後準備呼呼大睡一場,再去山莊懲治叛徒。
孟氏急匆匆掀了簾子進來,臉色十分難看,道:“五丫,你老實告訴娘,你和那個好看的公子、就是叫景宏的那個,是什麼關係?”
楚容莫名其妙道:“能什麼關係,互相幫助的關係啊,我帶他進村,他給我賞銀,就這麼簡單的關係。”
孟氏臉色更臭了,道:“你被騙我了,那位公子可是上門來了,還帶着一個媒婆,張口就是與你訂了親,是你師父親自定下的!”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葉老爹是楚容的‘師父’,那就有權利操持楚容的婚姻。
然…
楚容差點沒跳起來,驚疑不定道:“娘娘娘,你再說一次,什麼定親,我和誰定親來着?”
孟氏口氣緩和了三分,看樣子,五丫也是被矇在鼓裡的,當年雲兒莫名定親,就叫她心驚肉跳,好在嚴卿是個不錯的男人,嫁於他定然不差,誰知道,轉眼之間,自家小閨女又是這般莫名的定親。
隨即又心又提了起來,怎麼兩個人都是這麼大年紀了?
憂心忡忡,孟氏道:“就是景宏,他手中拿着一紙婚書,上面還有你的手印呢,說是你師父親自當着你們的面寫的,不過你不知道的話,手印怎麼蓋上去的?”
楚容矢口否認:“娘,別聽啊黎胡說八道我師父不可能寫下婚書,還有拿什麼手印,我絕對沒有按過…。”
剎那間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一樣,楚容瞪大了眼睛,恍惚間想到不久之前,段白黎收入懷中的東西,似乎,就是那時候印的?
孟氏忙抱着她,焦急道:“怎麼了,不舒服麼?還是想到了什麼?”
與此同時,段白黎端坐下位,上首分別是楚老爺子和劉氏,兩人的臉色陰沉得能夠滴出水來。
“師傅他老人家臨走前不放心容容,便將她託付給我,然,男女有別,最好的陪伴就是朝夕相處,便寫下了這婚事,容容也是同意的,身邊這位嬸子便是見證人。”段白黎口齒清晰,口氣輕柔,說得有理有據,婚書、媒婆還有能做主的人,無一缺漏。
無意外,這親事也是鐵板上的釘子了。
那媒婆立刻站起來,笑成一朵燦爛的菊花,道:“哎呦!不是我說,我們香山村誰不知道來了個神仙一樣的公子?多少姑娘心花怒放想要成爲公子的娘子,然,受命之約忠人之事,公子誠信寬宥,答應了葉老爺便履行承諾,與容丫頭也是天作之合啊,緣分天定,當日容丫頭帶公子進村,今日兩人喜訂良緣,可不就是天作之合麼?”
天作之合?
劉氏、楚老爺子卻是氣得肝疼,天作之合那也是和楚楚纔對!
算計了這麼久,怎麼一下子就失去控制了?
這下可怎麼辦?
楚楚破門而入,臉上還掛着淚珠子,脆弱得好似被雨水打溼的花朵,隨時可能枯萎凋謝:“景宏,之前的事,我就當成沒看到,你不用爲了負責任而同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定親,我不介意的,我們定親!”
一臉傷心欲絕,彷彿被負心漢傷透了還要拼命挽留的癡情女子。
“姑娘慎言纔是,我一頂天立地男兒倒是無所謂,容容還是垂髻之年,這麼折辱於她,姑娘不覺得過分了麼?”段白黎面帶幾分不悅,冷冽眉目幾乎化成寒冰利刺,鑽入人心扉深處,鈍疼。
“公子不用爲五丫隱瞞了,她從小摔壞了腦袋,後來更是將自己摔進了茅廁,整就是一個傻丫頭,公子不必爲了一個癡傻丫頭搭上一生啊!”楚楚聲淚俱下,字字句句爲段白黎辯護,覺得這景宏的確是正人君子,纔會爲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負責。
這樣的男人,若是錯過了,那就是對不起自己了。
段白黎譏誚道:“姑娘這話真是可笑,容容可是你血脈相連的妹妹,你這般污衊她是何居心?且,今日你所見之事,不過是容容吃糖過分了,氣血沸騰、內火旺盛所致鼻血橫流,我爲之遞帕子可是有過?雖男女有別,然情勢所逼,難不成不是情有可原?”
話頭一轉,嘆息道:“正擔心姑娘誤會,才及時拿了婚書,請了伐柯而來,誰知,姑娘竟是誤會至此,景宏之過。”
楚楚面露錯愕:“怎麼會?我親眼看到…”
段白黎打斷道:“你看到就是我爲容容遞帕子,僅此而已。”
等楚容匆匆殺過來,這樁婚事已經蓋棺定論,甚至媒婆笑着說要帶去官府蓋官印,再沒有轉還的餘地。
“我什麼時候和你定親了,段白黎,話說清楚?”楚容怒氣衝衝,伸手就要搶那婚事,被段白黎攔住了。
段白黎反問:“那手印可是你的?”
“是我的,是我的又怎麼樣,還不是…”
“是你的就行,容容,說的話要負責,做的事同樣要負責。”段白黎面帶包容,揉了揉炸毛的楚容道。
“你說那是…”
“我說是婚書。”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