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街上乞丐好多了?
的確,這話不假,居無定所的乞丐哪裡比得上她?
然…
“爺爺,就不能有點追求麼?爲了四叔知道讀書人,全家人都搭進去,吃不飽穿不暖的,你總說熬着熬着,熬熬就過去了,爲什麼不能兼顧?”楚容乾淨剔透的雙眼盯着楚老爺子看。
不只是她,相信江河湖海四個兄弟都是這麼想的,分爲兩方,一方覺得楚長海浪費銀子,家中所有的收入幾乎都用來填補這個無底洞,生活無比艱辛。一方覺得自己能夠出人頭地,給他時間,給他金錢支持,日後功成名就定然重重厚報。
爲什麼不能兼顧?
只要收入上去了,供養讀書人與養育家中十幾口人並重,那麼不就完美了麼?
楚老爺子輕輕搖頭,覷一眼楚容,暗道孩子就是孩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把未來想的太好:“你可知道家中是什麼樣的光景?若是可以,是願意苦巴巴喘息着過日子?農人,最重要的收入便是那幾畝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指望着老天爺賞臉,多一碗飯吃,此外,還能怎麼樣?
這就是農人的主要收入了,此前還好,你爹尚且身體康健,偶爾同你大伯、三叔上街打點零散夥計、幫襯旁人修繕房屋,也是一份微薄的收入,可是…
我承認對你爹來說殘忍了些,但還是那句話,他是我兒子,我也會心疼,可能怎麼辦?家中那麼多張嘴等待餵養,不久之後又要添人,還有你四叔,既然有那個本事將書念好,砸鍋賣鐵都要支持,苦點算什麼?
我要考慮的是整個家。”
這番話算是肺腑之言了,一家人的重擔完全壓在他的肩膀上,老太婆只知道斤斤計較,大事扛不起,小事盡惹禍,大兒子憨傻,二兒子木納,三兒子好上些許,卻是慣會看臉色,不偏不倚,中庸之道玩得得心應手,四兒子…他只能指望這個見過世面的四子了。
也許覺得楚容知道孩子,聽了就忘了,老爺子一番話竟是脫口而出,肩膀一垮,眉宇之間濃濃的疲憊,整個人蒼老了許多。
楚容坐直了身軀,身體前傾爲楚老爺子倒了一杯茶水,推了推,也自己倒了一杯茶,道:“爺,你說的我都懂,可我們家人多勢衆,除了種地之外,就不能幹點其他的了麼?”
楚老爺子斜眼,哼了一聲,臉上帶着‘站着說話不腰疼’的表情,道:“你以爲銀子是地裡的土,輕易能撿到?農人本分,腳踏實地,而且也就會出把力氣換口飯吃,此外還能幹什麼?”
頓了頓,終於想到了此前這丫頭可是有話說的,皺着眉頭,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儘管說出來,我就當是聽聽,幫你分析分析。”
人小,說的話沒分量,便是楚容最最頭疼之事。
好在,她娘已經嘗試着聽從她的話語,既然改變了一個孃親,再改變一個爺爺又有什麼不可能?
楚容抓着粗糙的茶杯,道:“爺,城裡有錢人多麼?”
楚老爺子道:“多,怎麼會不多?那些富庶人家多如牛毛。”
楚容點點頭,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爺,我前些日子得了個想法,也許能一次賺到很多銀子,也許不能,還要浪費不少材料錢,爺願不願意賭上一賭?”
楚老爺子道:“你說來聽聽。”
一個三歲的孩子能有什麼想法?不過是吃喝玩樂。
楚容笑了下,還好老爺子沒有直接開口拒絕,否則她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當下,屈指沾了水,在桌上寫寫畫畫,緊接着便是一憨態可掬的小熊出現視野之中。
楚老爺子皺眉,問道:“這是什麼?”
只一眼,他便認出是狗熊,山上兇狠殘忍、能夠撕碎一個人的狗熊,在楚容手中變得憨態可掬,甚至像人類一樣,露出一口牙齒,笑得甜美可人。
只是這東西幹什麼用?
楚容不答反問道:“爺,有沒有覺得這隻熊很可愛?”
楚老爺子一頭霧水,不明白這究竟是幹什麼的,卻是點了點頭,如實道:“嗯,這狗熊的確很可愛。”
可愛能當飯吃麼?不能!
楚容笑了,慢騰騰從秀兜裡拿出知道只有拇指大小的小東西:“這東西會不會有小姑娘喜歡?”
楚老爺子眼睛一眯,有些吃力的盯着那小東西看,隨即又看了看桌面,道:“這是…桌上一樣的狗熊?”
楚容點頭,解釋道:“我想過了,很多女孩子喜歡可愛的東西,若是將這…狗熊做成布偶,憨態可掬的模樣定然沒有女孩子會不喜歡,爺爺你覺得呢?”
楚老爺子皺着眉稍稍一想,立刻抓住了重點道:“好是好,可是這東西一看就知道怎麼做,你覺得這東西能掙銀子?”
楚容笑道:“所以說,這只是一錘子買賣,既然無法阻止旁人學了去,可我們可以一次做上許多,分佈全程各地,一次將布偶全部銷售。”
楚老爺子終於明白了楚容說得那句:也許能一次賺到很多銀子,也許不能的話,還要浪費材料的話。
這東西在他眼中一點用都沒有但是小孩子會喜歡,還有小姑娘,而且,他們想要模仿,定然要拆開來,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想要拆,那就必須買一個。
如此說來,賺一筆,應該不難。
的確是一錘子買賣。
退一步講,就算賣不出去…
“裡面是什麼東西?”楚老爺子思索着,突然問道,同時伸出手,拿起那小東西把玩了片刻,道:“是棉花麼?”
楚容點頭:“因爲很容易想到棉花,相信很多人會驚疑不定,畢竟棉花太普通了,好奇心驅使人們買一個回去拆。”
楚老爺子點點頭,就算賣不出去,這些棉花可以哪來做被子、做衣裳,還有布,稀碎了些,做成鞋子也可以,就當爲家人添衣裳了。
這麼想着,楚老爺子狠狠吸了一口煙,道:“五丫啊,爺爺願意賭上一賭,但願你這個想法…”
苦笑着搖搖頭,指望一個三歲的孩子幹什麼?楚老爺子轉了話頭,道:“你還會畫其他的麼?”
楚容重重點頭,也就畫出來的模樣沒有人能夠比得上她,畢竟她來自現代,各種玩偶布娃娃琳琅滿目的時代。
而這個世界最多就是花花草草。
楚老爺子笑了,抹了一把臉,覺得一張老臉從沒像現在這麼臊過,道:“你爹是我兒子,既然生病了就好好休息,還有你娘,照顧兩個人辛苦得很,廚房之事就不要沾染了,倒是這布偶,我希望她能費些心思。”
楚容滿意了,臉上浮現大大的笑容,不枉費她無私的拿出苦思冥想得來的賺錢手段。
“那我大哥呢,他剛從地裡回來吧?定然還沒能喝上一口水。”
“起來吧,你去叫他們起來。”楚老爺子輕輕一咳,擺擺手便將楚容趕了出去,他要仔細想想這件事。
人就是這樣,有了利用價值,便能換取想要的地位與說話權。
布娃娃一事楚老爺子放在了心上,天天往城裡跑,大老爺們整日出入各大繡莊,引得城裡夫人小姐們頻頻回首,卻是一臉茫然。
一連幾日,楚容等待着老爺子的召喚,老爺子卻沉得住氣,始終沒有找她。
對此,楚容笑了笑,她相信楚老爺子會來找她的,只是還需要些時日。
這一日,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楚家人卻是早早的準備了起來,因爲這一日,是南城嚴氏公子帶媒婆來家裡訂親的好日子。
儘管嚴卿這個人在城裡人見人怕,楚家人也是知道的,但南城嚴氏的勢頭唬得住人,哪怕嚴卿是個口歪嘴斜,貌醜如夜叉,楚家人也不會在意。
一是楚雲名聲早就壞透,除了嚴卿別無他選。
二來南城嚴氏聲名在外,是一道很好的人脈。
三來嚴卿霸道兇名遠播,不服從怕惹了是非。
所以,楚雲必須與他訂親,哪怕抗拒到死,這婚事也是鐵板上釘下的釘子。
站在拐角的地方,楚容就看到嚴卿那不要臉的男人猥瑣的湊在楚雲面前,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惹得楚雲羞惱萬分,恨不得拿大刀砍他,而嚴卿卻是陽光燦爛。
“你去哪裡?”楚開翰拉住了想要衝上前去的楚容:“既然婚事已定,便希望兩人好好相處,大妹還小,至少還有六年的時光,而這六年裡,我們能做的很多,若是嚴卿和大妹雙方同意,那便就這麼湊一起過下去,若是大妹還是不願意…我們再想法子幫她,你現在就插入其中,只會叫大妹和嚴卿磨難多多。”
楚容咬了咬牙,始終覺得嚴卿這小子老牛吃嫩草,自家姐姐那麼小,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就這麼冠上嚴卿的姓氏,大好的森林都朝她擺手說再見了。
沒錯,在楚容心裡,自家姐姐天下第一好,值得天底下最好的男兒!
“可是現在姐姐很害怕,偏偏嚴卿那小子還拼了命湊到姐面前,這不是誠心欺負我姐麼?”小孩子心靈脆弱,萬一姐姐從此看到嚴卿就害怕,將來真的成爲嚴卿的夫人,那也是被管教的命!
想到電視劇、小說裡那些苦命的女人有什麼難過苦難之事都往肚子裡吞嚥,明明悽悽慘慘得不如去死,卻在孃家裡強顏歡笑,笑得無比的幸福,楚容就覺得好心酸。
楚開翰無奈搖頭:“大妹不小了,有些事她心裡有算計,你一個三歲的孩子不要想那麼多,免得長不大。”
楚容扭頭一臉鬱氣:“…大哥是覺得我多管閒事了麼?”
多管閒事麼?楚開翰笑了笑,道:“並不是,小妹多心了,只是覺得你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就該肆無忌憚的玩鬧,剩下的只有哥哥姐姐頂着。”
楚容笑了笑,不再說什麼,論年紀,她可以當這些孩子的娘了!
定親很順利,雙方當場交換了生辰八字,尤媒婆帶了回去請大師覈對,然後上官府登記,等到文書下來,定親纔算真的完成。
衣冠楚楚的嚴卿少了幾分紈絝與倨傲,多了慎重與認真。
叫楚容壓下去了心中升騰的怒火,女人啊,一輩子最重要的還是找一個疼她的男人,尤其是這古代,離了父母親人,能依靠的只有身邊的男人。而嚴卿的模樣,表明他重視楚雲,不管這份重視是真是假,至少他此時擺正了態度。
默默吃下一頓難得的美味,嚴卿待了片刻,便大手一揮,呼啦啦帶走了一串下人。
不大的院子安靜了下來。
“二丫可是走了大運,被這等城裡的公子看上,並且早早定了去,將來可是少奶奶的命啊。”周氏忍不住泛酸,按說她家楚楚年歲略長几個月,定親本該楚楚先來的,可是卻叫老二家的孩子搶了先。
“怎麼?你看上了這個女婿?讓給你怎麼樣?”嚴卿表現得再好,在孟氏眼中依舊是那個囂張跋扈的公子哥,她最擔心還是自家閨女,聽到周氏的話很自然的頂了回去。
旁邊,楚長河捂着心口,厚厚的棉襖加身,額頭還是滲出了冷汗:“大嫂這話還是不要說了,免得叫人生氣。”
“你有什麼好生氣的?我這話哪裡不對?南城嚴氏可是大富人家,二丫入門可不就是少奶奶?不過也是,人家嚴公子可是十五了啊,沒得等不了兩年,就急哄哄娶了別家姑娘,畢竟我們家二丫才八歲。”周氏瞪着眼,孟氏惹急了極了會打人,楚長河一個病秧子還能打人不成?
兩房人吵了起來,楚雲似乎承受不住了,白着臉,捂着嘴,轉身跑了出去。
楚容看了一眼自家搖搖欲墜的親爹,猶豫了,不知道該追着姐姐去,還是留下來以防萬一。
楚開翰卻是推了推她的胳膊,道:“爹這裡有我,你去看看大妹,我怕她想不開做傻事。”
楚容頭皮一麻,這可是動不動就以死明志、以死全貞孝忠義的時代,想不開做傻事還真的可能。
這麼想着,楚容面色一緊,慌慌張張轉頭追了過去,希望姐姐想死也要先感懷一下悲慘的人生,好給她騰時間啊。
誰知,剛跑出院子,就看到自家姐姐被嚴卿拖了去。
臥槽!
這小子不是走了麼?
心下大吃一驚,多種陰謀算計涌上心頭,楚容顧不得所有,雙腳一動,使出最快的速度,化成一道閃電追了上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