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晧然讓門生蒙詔招待李公公,這才轉身望向了院中的衆官吏。
衆官吏從地上站起來,這時發現林晧然的目光投來,卻是不敢跟林晧然的目光相觸。他們保持着躬身的站姿,微微垂下頭去,目光只敢落到林晧然的下半身。
都察院副使御史和禮部左侍郎同爲正三品,但地位已然是截然不同。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的人,不僅是一位朝堂的大佬,更是已經觸及到內閣門檻的儲相。
雖然他們都知道林晧然會藉着這些功績向前邁一步,但誰都沒有想到會直接邁到了少宗伯,成爲本朝詞臣中的佼佼者。
此時,面對着這位禮部左侍郎的威嚴,他們默默地選擇了屈服,卻是不敢吭聲,而是用動作來表達對這位大佬的崇高敬意。
哪怕是兩淮巡鹽御史徐爌,面對着已然升任禮部左侍郎的林晧然的目光,亦是不敢跟林晧然的視線相觸,顯得恭敬地躬身站着。
林晧然暗暗地吐了一口濁氣,心中從剛剛的波濤洶涌漸漸歸於平靜,望着衆官吏顯得誠懇地說道:“方纔諸位亦是聽到了,整頓鹽事已經完畢,皇上讓本官即刻返京,並給本官安排了禮部左侍郎的新職位!眼看本官即將回京,在此向諸君辭行了!”
說到這裡,便是頓了一頓,他站在原地朝着在場的衆官吏拱了拱手。
“祝少宗伯此番回京大展鴻圖!”
“少宗伯,此次返京多加保重!”
“下官不能相隨少宗伯,請務必保重啊!”
……
兩淮都轉運使尹尚剛好前來彙報工作,結果恰好迎到了李公公頒旨,這時帶着衆官吏對着林晧然紛紛進行見禮道。
這些有些露骨的表忠之詞,卻不全是客套之詞,很多都是由衷地祝願。他們很多人的身上已經打上了林晧然的烙印,前程全繫於林晧然身上。
現在林晧然回京出任禮部左侍郎,保不準哪天就會平調到吏部左侍郎或其他高位,衆官員都希望林晧然能夠平安無事,今後能夠提攜於他們。
特別跟着京察不同,外察是三年一次,他們很快又將會遇到外察。哪怕是不想着藉此升官,亦是想得到林晧然庇護,從而避免被罷官回家種田的命運。
林晧然看着衆官吏紛紛激動道賀和表忠心的官員,而聞訊而來的兩級衙門官員亦是加入其中,便是微微擡手地道:“諸位,請先靜一靜!”
衆官員當即安靜下來,顯得乖巧地望向了林晧然,一副聆聽教誨的模樣。
林晧然明白衆官員激動的心情,他這一步邁得着實出人意外,以致現在有些官員已然失態了,顯得赤裸裸地向他表達忠心之意。
雖然他亦是覺得自己升到禮部左侍郎有些出乎意外,但他亦是清楚地知道:在升遷這種事情上,總是充滿着種種的變數,而運氣佔據着很重要的成分。
像馬森去年以刑部右侍郎重返京城,結果遇上今年京察,從而改任戶部右侍郎。這還沒過幾個月,戶部左侍郎張舜臣被調到南京,現在極大可能填補戶部左侍郎。
現如今,在他即將升任六部侍郎的關鍵時期,正是虎視眈眈六部侍郎之時。
禮部左侍郎陳陛卻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而禮部右侍郎秦鳴雷並沒有得到皇上的賞識,反而讓他恰逢其會撿了這個大便宜。
只是說他此次升遷全憑運氣,卻又不盡然。
這些年,他所做出的政績和功勞,特別是在這次整頓兩淮鹽政爲大明朝廷創造了幾倍鹽稅,確實有資格直接升遷禮部左侍郎。
其實這次升遷有着不好的一面,若是他升任刑部侍郎或戶部侍郎,定然不會引起多少非議。只是他如此年輕和資歷就坐上禮部左侍郎的位置,必然會遭到諸多官員指責,起碼禮部右侍郎秦鳴雷怕是對他恨得咬牙切齒。
完全可以想象,他此次返回京城出任禮部左侍郎,必然是要遭受到一定的言論壓力,甚至會有各方勢力對他明槍暗箭。
林晧然已是恢復了往日的冷靜和精明,對此次升遷的得失看得很是透徹。
他自是不會將這些不好的事情公之於衆,且他早已然明白要謀得高位,那就必然遭人記恨。哪怕是以老好人著稱的徐階,他最終還是在背後捅了他的老親家嚴嵩,成爲嚴世蕃揚言要報復的對象。
不過這麼多年的官場生涯,林晧然亦是做好了準備。哪怕知道他回京必然會受到諸多壓力,但他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甚至是要迎難而上。
林晧然的目光掃過衆官吏,心裡清楚他們想要的是什麼,便是直接開口道:“本官跟諸位一般,寒窗十載,方得入仕報國。入仕之時,恩師便教誨曰:爲官者,當造福於民也。林某時年少,但亦有報國志向,建言開海禁。幸得皇上賞識,林某人離開翰林院,被任雷州知府兼廣東市舶司提舉,於雷州行開海事。”
“到任之時,府庫存銀不足,內有惡霸爲禍地方,外有海寇掠殺於村莊,更是肩負大明開海之大任。林某人當時念及恩師教誨,卻不敢有半分懈怠,有惡則除之,有賊則剿之,在清肅雷州灣後,終建雷州碼頭通商於南洋和佛郎機。”
“林某以造福百姓之念,以報孝朝廷之舉,不僅贏得百姓愛戴,亦是換得皇上屢番提攜。由廣州知府至順天府尹,林晧然勤政奉公,朝廷則是提攜不斷。”
“林某到揚州整頓政事,離京至今已有半年,幸得諸公相助,終令兩淮鹽事通達,亦是換得朝廷提攜,今升至禮部左侍郎。”
說到這裡,兩淮都轉運使尹尚等官員紛紛捕抓到什麼一般,眼睛微微發亮地望向了林晧然。
大明是重文章而輕演講,而林晧然卻是沒有丟掉前世的那張簧口利舌,卻是忽悠住在場的所有官員,正向着他們灌輸着一種思想。
林晧然的目光坦誠,最終說出他的想要灌輸的東西道:“朝廷任德用賢,亦行唯纔是舉。汝等若功績斐然,朝廷自是恩賞,而若是勤政奉公,朝廷亦是厚待。今臨行之致,本官與諸公共勉,專注於實務,爲國謀利,造富於民,不負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