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穿雲見

衆人被分別關押到不同的牢房裡,左丘司錦離開時回眸望着徐佑,眼底藏着幾分擔心。當然,她不會承認這是出於對徐佑的觀感和旁人不同,而是身爲出生入死的同伴,對唯一一個不會武功的人的正常關懷。

徐佑對她點點頭,示意無妨。或許是這份臨危不懼的鎮定給人極大的信心,加上左丘司錦聽到那山主說的話,爲了索取贖金,不會現在對他們不利,這才隨着山賊去了。

牢內條件還算可以,鋪着乾草,沒什麼太大的黴味和四處亂竄的鼠蟻。徐佑盤腿而坐,等了沒有太久,山主獨自挑着燈推門進來,兩人四目相對,眼中無不閃爍着難以遏制的激動。

燈籠輕輕放在地上,將他的身影拉的長長,擡手正了正衣冠,然後屈膝跪下,雙手交疊於地,額頭觸及手背,莊而重之的道:

“少主!”

再擡起頭時,虎目泛着淚光,彷彿這兩個字在胸腹間容納了千萬年,從不曾忘記,也不曾飄散。徐佑緩步走到跟前,同樣跪地,張開雙臂和他緊緊抱住,道:“齊兄,你還活着,真好!”

齊嘯,徐氏部曲之一,從七歲開始跟在徐佑父親身邊長達十八年,言傳身教,親手教他讀書識字,武功、兵法、智計,無不是徐氏所部裡出類拔卒者,深受家族的賞識和重用。

徐佑自幼和齊嘯玩在一處,感情極好,還以爲他也死在了義興之變的流血夜裡,怎麼會想到多年以後,竟然在江州的深山老林裡劫後重逢?

齊嘯終於忍耐不住,抱着徐佑嚎啕大哭,若是讓他那些手下看到可以讓小兒止啼的長生盜首如此女人情態,怕是嚇的肝膽俱裂。

“若老郞主見到少主安然,必瞑目於九泉之下……”

提及父親,徐佑也眼中泛淚,扶着齊嘯起身,各自落座,互訴別離以來的種種。原來在義興之變的前夜,齊嘯奉命往益州辦事,幸運的躲過了那場浩劫。可他的名字也在太子那邊掛了號,不是等閒的私人部曲,無奈之下,只有隱姓埋名前往臨川投靠徐舜華。

那時候徐佑重傷,生死不知,徐氏尚在世的子弟,也只有遠在臨川郡的徐舜華還有餘力。她既是臨川王妃,又是遠嫁的女郎,不會受到太多的關注和監視,最主要的是,徐舜華性子剛烈,膽大包天,勝過世間許多鬚眉男百倍。

齊嘯東躲西藏,抵達臨川后擇機聯繫上徐舜華。徐舜華毫不猶豫的收留了他,原想着過段時日給他洗白身份,覓地安置,再圖後計。太子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或許是爲了羞辱臨川王安休林,或許是爲了故意刺激徐舜華,竟然把徐皓的首級送到了臨川,徐舜華一夜白了青絲,憤然上書,將太子和沈氏罵了個狗血淋頭,也因此讓安子道不得不將他們夫婦二人圈禁在王府裡。整個臨川處於戒嚴的恐怖氛圍之中,司隸府徒隸四出,原本還算安全的藏身地,立刻變得兇險萬分,齊嘯不敢再停留,他倒不是怕死,而是怕一旦暴露,會給徐舜華帶來滅頂之災。

連夜逃離臨川,齊嘯頓覺天下之大,竟無容身之處,差點橫刀自盡,追隨老郞主於地下。正走投無路之際,有人找到了他,對他說十萬盤蛇山山高林密,卻又是葛陽和臨川之間必經的一條路,可暫時落草爲寇,暗中發展實力,靜等時機變化,說不定還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徐佑眸光微斂,問道:“那人是誰?”

齊嘯滿臉的欽服,道:“江左小諸葛、江州刺史朱智!”

徐佑腦袋轟的炸響,在他還沒有離開義興那個牢籠的時候,朱智已經着手爲徐氏收攏舊部,什麼叫深謀遠慮,什麼叫未雨綢繆?若徐佑一蹶不振,這部分潛在的舊勢力將徹底歸朱氏所有,若徐佑東山再起,需要借重這些舊部之時,還不是要承朱智天大的人情?

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徐佑心中,唯有感激!

“怪不得,在葛陽縣時我還在想,朱智任江州刺史五年有餘,以他的手段,怎麼可能坐視治下有這麼大聲勢的山賊聚衆亂法……原來,是他在扶植你們……”

“是!原先我只有單人匹馬,朱使君給了我錢糧和兵甲,熬過最初的艱難時刻。後來臨川太守多次派兵圍剿,我部損失慘重,也是使君不時的接濟,才次次逢凶化吉,逐漸發展到今日的壯大。”

“哦,朱四叔何不示意太守府放過你們?”

“一來絕不能讓外人知曉我和朱使君有任何干系,我在暗,使君在明,方可陰陽輪轉,互爲犄角;二來,朱使君親口告訴我,不要在盤蛇山過的**逸,**逸失了爭雄的野心,就會真的淪落成打家劫舍的賊盜。所以他在出任江州刺史之前,已通過別的途徑驅使臨川太守關注盤蛇山的動靜,任刺史之後,更是故意勒令太守府加大圍剿力度,目的是讓我居安思危,借朝廷的刀磨礪手中的劍……”

這樣的行事充滿了朱智的風格,徐佑見怪不怪,沉思了一會,道:“我聽說盤蛇山有八處賊盜,你們排在第幾?”

齊嘯嘿嘿笑了起來,道:“盤蛇山從來都只有長生盜這一處山賊,若我藏身此間,還能讓別人佔山爲王,不如早日抹了脖子,免得給咱徐氏丟人!”

徐佑太熟悉齊嘯,看到他這樣的笑容,就知道里面有詐,道:“那些都是你放出去的誘餌?”

“是!”齊嘯低聲道:“所謂狡兔三窟,我把心腹之人分出去自立門戶,然後再故意做成彼此成仇的假象,太守府一心要對付我,就會想方設法的離間和收買他們,我也好將計就計,既得了錢財,也好提前布好口袋,讓庾太守損兵折將,大失顏面!”

“哦,臨川太守是庾氏的人?”

“庾和,尚書令庾朓的親侄兒,若非郡內始終匪患不靖,考績爲中下,又怎麼可能在臨川多年無法升遷……”

朱智跟庾和有仇!

徐佑用腳後跟也想得明白,朱智做事,向來摟草打兔子,不會那麼的簡單,他讓齊嘯在盤蛇山落草,既因盤蛇山地形適合,也因爲這樣可以給庾和上點眼藥,拖累他升遷的步伐和節奏。

蔫壞蔫壞的朱智,不過,徐佑很欣賞!

“你現在有多少部曲?”

“長生盜有四百多人,金頂盜、磨盤盜、雷火盜等各有兩到三百人不等,加上外放周邊各縣的山鷂和暗樁,共計兩千餘人。”齊嘯道:“少主可別小看這兩千人,雖人數不多,個個都是善戰精銳,悍不畏死,我以軍法治理羣盜,令行禁止,無有不從,足可上陣一搏!”

“好!”

徐佑大喜,他並不缺兵,左彣若被授屯田都尉,整個揚州都是他的兵倉。可短時間內練不出可以上陣殺敵的部曲,屯田招來的兵充其量只是拿着刀槍的農戶而已,但是有了齊嘯的兩千人,性質完全不同,只要將這兩千人打亂建制,重新編排入新軍的隊伍裡,充實各個層級的骨幹,一狼帶五羊,戰鬥力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齊嘯沉聲道:“少主,這些年我窩在盤蛇山練兵,還暗中聯絡了不少徐氏的舊部。他們當中有些和我一樣,是在義興郡望的部曲,僥倖逃了命,有些是清理中軍和府州兵時被逐出來的,還有些直接拋棄了軍 職,樂得在江湖中逍遙自在。這些人不算多,曾經的位置也都不高,只有百餘人,可彼此守望相助,對徐氏忠心不二。有人做買賣發了大財,有人在海上當了抄賊,有人也在寧廣各州的大山裡落了草,還有的弄了假身份,混在各大世族的家裡做了看門護院的奴僕……可不管他們身在何處,現何營生,只要少主一聲令下,哪怕千里之遙,自會擎刀前來,爲死在那天夜裡的冤魂求一個公道!”

徐佑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我們不僅要求公道,還要爲大家求一場潑天的富貴!現在,朱智說的時機,已經到了!”

齊嘯激動的連眉頭都在顫抖,多少年了,他一日也不敢懈怠,雖然那個復仇的目標看似絕不可能實現,可他始終牢牢記着朱智說的那句話:

固然萬萬之難,可唯有不放下刀,才終究有可能勝!

他再次屈膝,跪地,抱拳,道:“節下齊嘯,率所部兩千餘人,願爲少主效死!”

第五十五章 祛病第十九章 可怕之極第七十七章 備戰第七十六章 勾搭第四十二章 儒道之辯第一百三十章 三進三出第五十四章 借飯第四十八章 道之謀,食之謀第四十三章 求之不得,輾轉反側第三十章 拖延日久第七章 九息之間,你我無距第一百二十八章 維鵲有巢,維鳩居之第十八章 陰符四相第六十四章 觀石鍾而遇故人第四十八章 漫把青泥汗雪毫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論高下,只分生死第一百二十章 位卑不敢忘憂國第五十二章 死人開口第五十九章 遙憶別離人第一百二十七章 青鬼律第二十七章 秋分歸來第七十三章 左神幽虛第八十三章 造佛以弘法第一百章 鄭君草,徐郎豕第十六章 龍入海第一百零五章 以夏時冠周月第三十三章 白髮朱提第四十九章 紅衣紅馬第四章 各安心思第六十九章 男兒不負恩第五十三章 授籙第八十四章 開場第十七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第三十九章 娉納以德,防閒以禮第一百二十三章 寄與愛茶人第七章 司隸府第五十二章 誰可殺人心第三十三章 際遇無常第六十八章 有情衆生第二十六章 王道霸道第三十五章 山中名紙第三十七章 居白屋,葬萬餘第七十九章 月色迷人眼第五章 人間變,人亦變第七十章 故燒高燭照紅妝第十七章 騙局第一百一十九章 謂虎於菟第二十章 求之不得竊之可第九章 天下至霸第一百六十三章 鬼道妖邪第六十一章 借力打力第一章 老聃瘦金書第三十章 何爲忠第一百六十七章 生從何來,死往何去第一百一十九章 謂虎於菟第七十二章 皆爲利來第七章 抄賊第二十九章 諸葛與人屠第六十八章 九泉之下第九十六章 照罪天宮第九十一章 火上澆油第二十章 撫劍一揚眉第八十四章 借如來一葉菩提第三十一章 人間多苦楚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們中 出了個叛徒第九十三章 戒鬼井第四章 背後乾坤第一百二十二章 中秋夜第二十五章 牽一髮動全身第一百一十八章 勝負瞬間第一百零一章 青天有月來幾時第三十七章 居白屋,葬萬餘第三十一章 家無餘財第一百七十七章 天下盡仰一天師第十一章 嬌羞偏向眼眉知第八章 定金丹第一百零一章 青天有月來幾時第八十八章 殺一人而三軍震第七十九章 謀算第四十七章 宮中府中第一百二十七章 青鬼律第三十二章 大德寺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們中 出了個叛徒第六十四章 生死來去,皆不由己第二十二章 光與暗的距離第一百二十章 位卑不敢忘憂國第一百一十八章 情之一字第一百一十五章 脫身第七十一章 幕後第七十三章 左神幽虛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經玉算第一百六十九章 六月振羽第八十四章 搬石砸腳第四十四章 官子(補昨天)第一百七十六章 守第一百三十四章 看人間第十七章 一語道破百將身第五十七章 反切第一百六十二章 竹紙第四十一章 錢不是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