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暗度陳倉

袁階閉目聆聽,等徐佑讀完,怡然問道:“七郎覺得如何?”

“璧坐璣馳,竟不能易一字,真乃碎金之文,勝過在下百倍!”

碎金一詞出自東晉,有次謝安寫了一篇文帝諡議,桓溫讀過後,對衆人感嘆說“這是安石碎金”,之後常用來形容優美簡短的詩文。

不過在這個時代的楚國還是第一次出現,袁階眼睛一亮,道:“碎金……嗯,此語絕妙!七郎言語生動有趣,比起庾法護也不多讓。”

又是庾法護……看來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認識下這位空谷白駒纔是!

心中作如是想,徐佑嘴上謙遜了兩句,袁階笑道:“動筆吧,我等着瞧那些所謂的大家是如何被七郎的書法驚的三月不知肉味!”

徐佑正欲提筆,突然道:“府上可有鼠須筆?”

鼠須筆用的可不是老鼠的鬍鬚,而是採栗鼠最綿柔的一寸須,按古法秘製而成,筆力挺健尖銳,一撇一捺之中自然而然的顯露鋒芒,是大書法家張芝、鍾繇的最愛。後來王羲之以張、鍾爲榜樣,握鼠須筆寫下了《蘭亭序》,更使之名聲大噪。不過這種筆的製法在後世已經失傳,世面上流傳的多是紫毫充當,質地相去甚遠。

袁階不明所以,但還是吩咐道:“棲墨,去取鼠須筆來!”

“諾!”

從角落的陰影裡傳來一個人聲,徐佑嚇了一跳,扭頭看去,這才發現房內竟然還有一個人,還是那一身白衣,比雪還冷,比霜更寒!

徐佑不經意的皺了皺眉頭,心中不知爲什麼浮上一層很不舒服的感覺。

棲墨依然低垂着頭,小心而又卑微的緩緩往外面走去。經過徐佑身旁時,白玉一般的側臉沒有任何細小的變化,甚至連呼吸都非常的平穩,但徐佑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然後往下,停留在足底,直到對方消失在門外。

“七郎看什麼呢,這麼出神?”

徐佑深邃的眼眸似乎迸射出一閃而逝的光芒,輕聲笑道:“我看這個棲墨行止有序,又懂尊卑,一定甚得袁公歡心吧?”

魏晉時男色之風盛行於世,《宋書?五行志》上有這樣一段話:“自咸寧太康之後,男寵大興,甚於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天下鹹相仿效。或有至夫婦離絕,怨曠妒忌者”,可見已經嚴重到了什麼地步,士大夫愛男色多過愛女色,並當成時尚,就像後世腐女文化崛起,無論電影小說都要把男男湊成一對,也算頗有魏晉遺風!

徐佑此問,其實有試探之意。

“棲墨啊,”袁階渾不在意的道:“跟了我三年有餘了吧,是阿元在外面遊玩時遇到的流民兒,瞧他伶俐乖巧,又識幾個字,就送到我身邊來聽用,做事還算盡心。”

徐佑沒有多說什麼,雖然袁階表現的沒有異樣,但經過了昨天的交鋒,他再不敢小看世間人物,人心隔着一層肚皮,誰知道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等棲墨取來鼠須筆,徐佑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氣定神閒的接過來,然後照着袁青杞的大作,揮毫寫下了《戲海亭記》。不知是不是鼠須筆寫王體時真的有加成特效,今天的字看起來,比昨天更加的臻於完美!

袁階又是一番讚歎,徐佑看他心情大好,適時的提出讓左彣脫籍一事,道:“……左彣深知領軍不力,墜了袁氏的名聲,本來打算負荊請罪,甘伏軍法。只是佑於心不忍,對付四夭箭一役,其罪在我,而不在貴府的部曲,所以厚着臉皮,望袁公給我一個薄面,除了他的奴籍,放免爲良。”

袁階沉吟一下,道:“此事我還沒來得及過問,只是偶聽馮桐提起,說這個左彣狂妄自大,自行其是,禦敵前沒有章法,臨敵時畏懼怯戰,以致傷亡了這許多軍士。自然,四夭箭也不是一般江湖客,不能責切過甚,但一役死了數十人,還是過大於功,理當按律從事,罰到莊內勞作……”

馮桐果然在袁階面前下眼藥,徐佑早料到這一層,所以並不爲異,舔着臉道:“袁府良田千頃,佃客萬餘,多一個左彣不多,少一個左彣不少,還不如逐出府去,讓他自此無所依靠,已經是莫大的懲戒了!”

這話倒也不假,莊園經濟構成的社會環境之下,普通的齊民想要生存,十分艱難不易,所以有很多良人自願放棄戶籍,依附門閥爲佃客,雖然失去了人身自由,但論起生活質量,卻能好上許多。

正所謂有得必有失,是要簡單的填飽肚子,還是要自由的呼吸,千百年來,擺在普通人面前的,永遠是這道選擇題而已!

шшш☢Tтká n☢C○

袁階哈哈一笑,他自不會將區區一個軍候的去留放在心上,道:“好吧,既然七郎爲他求情,我放他出府就是!”

根據楚律規定,放免部曲、奴婢爲良,需要家長給出手書,長子以下連署,然後牒報官府備案才能正式生效。但袁階即是左彣的家長,又是晉陵的太守,可以省掉這些細節,一句話就放歸了左彣的一世自由!

一句話決人生死,一句話定人貴賤,

這就是門閥的權勢!

徐佑大喜,一揖到底,道:“多謝袁公成全!”

袁階看他一眼,笑道:“七郎如此上心,莫不是身邊缺少服侍的人?或者先不放免左彣的奴籍,將他轉贈給你,此去錢塘路途迢迢,單單一個小丫頭在你身邊,恐怕有照顧不周的地方。”

徐佑拒絕了這個看上去很有建設性的提議,他確實對左彣有收歸己用的心思,但這裡面只有三分權術,七分卻是一片真誠。況且馭人之道,千變萬化,多少身在奴籍的部曲也曾弒主造反,又有多少平等論交之輩,可以蔚然一諾,慷概赴死。

是奴,還是良,對忠心而言,根本無關緊要!

不過,既然提到了錢塘,正好可以打蛇隨棍提出另一件事,徐佑低聲道:“正如袁公所說,此去錢塘未必一帆風順,我想向袁公再借一個人!”

袁階皺眉道:“七郎此話何意?”

徐佑嘆道:“四夭箭雖然死了三個,但還有一個暗夭不見蹤跡,這是第一個隱患。第二,沈氏要是知道刺殺失敗,一定會再次派人前來,一旦到了錢塘,就是進入了吳郡門閥的地盤,顧陸朱張四大姓,哪個沈侍中都得罪不起。所以,他最後的機會,就是在我離開晉陵,前往錢塘的途中動手。”

袁階點點頭,徐佑說的不錯,他畢竟是主上保下來的人,又親自圈定了錢塘作爲安身之地,哪怕沒有明諭,顧陸朱張卻不是蠢人,定會揣摩聖心,將他保護的無微不至,或者通過各種途徑對沈氏施壓,讓其安分守己,莫要撕破臉皮,大家都不好看。而沈士衡更不蠢,派人在水路截殺徐佑,已經擔了風險,事後還可以推到剪徑賊人頭上,可錢塘自古煙花地,治安良好,派殺手過去太過顯眼,況且要是成功,也憑白引得吳郡門閥的敵視,可要是失手被抓,更是一身騷難以善後。另外還要考慮主上的反應,雖然脾氣好,但也是天子之尊,容得你一次兩次,卻容不得三次四次的肆意妄爲!

權衡利弊,沈氏若要動手,從晉陵到錢塘的水路,確實是唯一的機會了!

“這個……七郎,袁氏從不插手門閥之間的事,護你從義興到晉陵,還可以說是爲了婚事而來,師出有名。但要是再護你至錢塘,無疑是公開跟沈氏作對,我實在爲難……”

徐佑笑道:“我豈是不知分寸的人,借的這個人不用離開晉陵城,只需在碼頭上跟我做一齣戲就可以了!”

袁階疑惑道:“做戲?”

徐佑附耳過去,壓低嗓音說了一番話,袁階撫掌大笑,道:“好一個暗度陳倉之計!說吧,要借何人?”

“軍中百將,鄧滔!”

第一百五十八章 舊事重提第四十七章 宗師之戰第十八章 真相第七十二章 皆爲利來第一百三十五章 洞中初見第八十一章 對手第一百二十四章 閉關問生死第八章 吁咈都俞,相得無間第三十章 佛門北宗第十六章 旁門入府第六章 雪泥驚鴻第九十章 吹夢西洲第八章 金玉策和虎鈐堂第二十六章 邪心第一百零八章 一分爲二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簡之內,音韻盡殊第五十四章 恩威並施第七十章 三教原來一祖風第七章 抄賊第一百章 謀在局外,人在戲中第一百一十七章 滅族亡種第六十二章 爲國不惜身第十五章 夏夜流唱曉月沉第五十二章 誰可殺人心第五章 紅袖添香第六十四章 生死來去,皆不由己第八十四章 朝真第六十章 名教的未來第九十章 伐鼓淵淵,振旅闐闐第八十三章 虎嘯江淮第七十一章 真真假假第八十章 釜底抽薪第三十六章 當窗理雲鬢,對鏡貼黃花第四十九章 以僞亂真第五十八章 重回溟海第五十二章 意在關中第一百三十章 孵化山長的將來第二十九章 風門第一百四十一章 盡力而爲第十九章 滅絕第六十章 姐弟重逢第四章 西風吹起一湖血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論高下,只分生死第二十四章 火中取栗第三十二章 雷霆砲出天下驚第一百一十九章 謂虎於菟第一百零二章 不負飛卿不負心第八十四章 搬石砸腳第十六章 傾家蕩產只爲信第一百二十四章 算計第七十三章 左神幽虛第九十七章 重回錢塘第四十二章 十幅畫的心動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經玉算第九十四章 白蛇現世第八章 借面弔喪,監廚宴客第三十一章 全都是套路第三十章 佛門北宗第九十四章 脣舌第一章 楓橋夜泊人無眠第九十六章 神相觀人第十一章 嬌羞偏向眼眉知第一百三十六章 言不虛,天大雨第五十四章 飛霧流煙江子言第三十六章 再遇佛子第一百四十章 鬼蜮不明第一百五十七章 西湖易名第六十二章 將軍明月第一百二十八章 維鵲有巢,維鳩居之第五十二章 死人開口第十八章 真相第九十四章 玉橋三界第九章 妙計第二十一章 嘴炮無敵第六章 生而畏死,死不可畏第六十九章 猶如蓮花不着水第三十章 佛門北宗第十一章 今之韓信第七十三章 左神幽虛第一把五十九章 遵旨而行第七十五章 連手推舟下揚州第十七章 綻放梅花似血第一百零五章第十五章 立若碧山亭亭豎第一百六十六章 光明所及,盡是暗色第八十三章 相逢一日眼尤青第七章 夜戰第八章 借面弔喪,監廚宴客第七十二章 皆爲利來第六十四章 觀石鍾而遇故人第一百六十章 和談第一百一十七章 滅族亡種第一百零七章 倉鶊第一百四十五章 吃一口陰差陽錯的醋第十三章 死局第五十七章 山鷂捕食第一百五十章 剷除異己第三章 納履決踵第三十六章 賜你名姓第一百一十八章 勝負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