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對於打劫了她的王氏族人,可謂是印象深刻,看了看第二次再見到的小男孩,將人帶進了藥房後院。
後院房裡,王力夫雙手垂在身側,不停的扯着衣服,腦袋低垂着,一副想看又不敢擡頭看稻花的模樣。
穀雨和立夏站在一旁,見他這個樣子,都覺得有些好笑。
稻花打量着王力夫。
小傢伙比上次見到的時候要好一些,起碼身上穿了棉襖,雖是女款,還不太合身,但也比當初那補丁疊着補丁的單薄短褐好多了。
稻花見王力夫凍得滿臉通紅,轉頭看向穀雨:“去給他端碗奶茶過來。”
穀雨點頭下去了。
稻花看向王力夫:“站到炭盆前暖暖身子吧。”
王力夫瞅了瞅稻花,見她神色柔和,才磨蹭着去了炭盆前,將凍得像胡蘿蔔似的雙手放到火盆上烤着。
稻花見了,嘆了口氣:“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呀?”
王力夫雙手作揖行了一禮:“回夫人,小子叫王力夫。”
稻花見他竟會些禮儀,神色有些意外,接着問道:“你多大了?”見他又要作揖,連忙道,“不必行禮,直接回答即可。”
王力夫:“回夫人,我十歲了。”
稻花先是劃過詫異之色,隨即面色又恢復了正常。
西涼這邊的人常年吃不飽飯,身體自然長不好,十歲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樣子,也是常有的事。
“你的族人沒再繼續當土匪吧?”
王力夫連忙搖頭:“夫人,我們沒再當土匪了,遇到你的那一次,實在是走投無路了,王武哥不得已才帶着我們下山搶劫的。後來先生回來,就把我們給罵了一頓,我們都知道錯了。”
稻花挑眉:“先生?你們還有先生?”
王力夫點頭:“夫人,我家先生可厲害了,什麼都懂。”
稻花笑了笑,沒去和一個小孩子討論他家先生厲不厲害的問題,而是問道:“跟我說說,你們怎麼來甘州城了?爲何你又和族人失散了?”
王力夫:“先生這次過來是爲了見他的學生的,想看看能不能將族人遷到這邊來。我是因爲聽說藥房免費看診,想給我娘從新換個藥方,才和先生他們走散的。”
說着,怯生生的看了看稻花。
“夫人,你能幫我找找先生他們嗎?我先生的學生是衛所的官員,叫張達。”
聽王力夫清楚的將要找之人說出來,稻花有些驚訝這小傢伙的機靈:“你知道要找的人姓誰名誰,那就好辦了。”
這時,穀雨提着一陶罐香氣四溢的奶茶過來了。
稻花示意穀雨給王力夫倒了一碗奶茶:“喝點奶茶暖暖身子,你先生和族人等會兒就幫你找過來。”
王力夫神色一喜,再次作揖行禮:“多謝夫人。”說完,這才小心的走到桌前坐下,捧着碗喝了一口奶茶。
看着小傢伙臉上露出滿足又驚喜的神色,然後小口小口的喝着奶茶,彷彿在喝什麼瓊漿玉液一般,稻花有些好笑之餘,又有些心酸。
“和我說說你們的族人吧。”
王力夫是個口次伶俐的,見稻花對族人感興趣,想也沒想就將族裡的一切全部說了出來。
在聽到王氏族人都吃不起飯了,還堅持讓族中孩子讀書識字,稻花對這個王氏一族有了些好奇了。
就在稻花想問問王力夫他口中的那位先生時,穀雨走了進來:“姑娘,這孩子的族人找過來了。”
稻花面露詫異:“這麼快?不是纔剛派人出去嗎?”
穀雨回道:“是這孩子的族人自己找過來的。”
聞言,王力夫立馬高興的說道:“肯定是先生知道我想給娘換藥方,然後就找到藥房這邊來的。”
稻花看向穀雨:“帶他們進來吧。”
藥房門口,張達聽說王力夫被稻花帶到後院去了,連忙高興的看向王啓:“先生,是蕭夫人。”
先生這次過來,明顯是有意想到蕭大人身邊效力的,可惜他官職低微,平時根本見不到蕭大人。
原本他打算通過相識的董元軒,將先生推薦出去,可沒想到他們的運氣竟這般的好,竟遇到了蕭夫人。
對於蕭夫人,張達不僅不敢有任何輕視之心,反而還相當的佩服。
梯田、蜂窩煤,可都是這位夫人弄出來的。
若是先生能入了蕭夫人的眼,由蕭夫人引薦給蕭大人,這可再好不過了。
王啓也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力夫這個小傢伙竟這麼有運道,第一次見到蕭夫人的時候,就得了她的垂憐,如今來這甘州城,竟又遇到了蕭夫人。
這時,穀雨笑着走了出來,張達她是認識的,去年施粥,就是這人和得壽一起負責了,來過幾趟蕭府,她就記下了。
“張大人。”
穀雨朝着張達福了福身子。
張達連忙回禮:“姑娘客氣了。”宰相門前七品官,蕭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他可不敢真的當成丫鬟來對待。
穀雨看了看王啓幾人:“力夫在後院陪我家夫人說話,幾位跟我過來吧。”
很快,穀雨就將張達、王啓幾人帶到了後院。
“姑娘,人來了。”
稻花擡頭看向走進來的兩人,張達她認識,目光直接落到了王啓身上。
這位王力夫口中的‘先生’,三十來歲的樣子,身材消瘦,可卻形如松柏,膚色黝黑,可仍然給人一種溫文儒雅之感。
確實是個讀書之人!
“草民王啓,見過蕭夫人。”
稻花見他行爲舉止不卑不亢,暗中點了點頭:“先生不必多禮。”
王啓詫異的看了一眼稻花,又飛快的垂下眼瞼:“草民當不得夫人‘先生’之稱。”
稻花笑道:“傳道受業解惑者,皆爲先生,力夫將先生教授族裡和村裡孩子學識的事和我說了一些,先生就莫要謙虛了。”
在西涼這種艱苦的環境中,還肯堅持傳授學識的人,着實難得。
王啓看了看王力夫,見他站在桌前,桌上還放着一個空碗,腳邊還有一個炭盆,心下對於這位蕭夫人有了大概的瞭解。
這位夫人確實是一位憐弱惜貧的!
“多謝夫人出手相助,力夫給您添麻煩了,草民這就帶着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