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進宮,時芙昕已經做好了被爲難的心理準備了,可沒曾想在宮門口碰到了自家三姐時芙音。
時芙音笑着向關王妃見了禮,又和關秀妍打了招呼,然後才拉着時芙昕道:“福哥兒、祿哥兒在壽康宮玩,前兩天哥倆個有些不舒服,太皇太后知道你要進宮,就想讓你過去給那兩皮小子看看身體。”
時芙昕自家姐姐是特意過來給她解圍的,笑着應下:“姐,我得先和母妃她們一塊去拜見太后。”
時芙音笑着接過話:“我也好久沒給太后請安了,合該過去磕個頭的,我們一塊吧。”
太后宮裡的宮人見時芙音打着太皇太后的旗號,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將四人一塊領去了慈寧宮。
很快,慈寧宮到了。
太后出宮祈福三年多,慈寧宮一直空着,如今太后纔回來沒多久,慈寧宮又成了後宮最熱鬧的宮殿了。
時芙昕四人剛到宮門口,就有一個面相嚴厲的老嬤嬤走了出來,目光不善的看着時芙昕。
見此,時芙昕有些詫異,有些沒料到太后竟如此的強硬,面都還沒見,一句話都沒說,這就要收拾她了。
時芙音心裡也咯噔了一下,搶在老嬤嬤開口之前道:“太皇太后這兩天還唸叨着太后呢,說想找太后說說話呢,等會兒回了壽康宮,我可得好好向太皇太后說說太后的氣色。”
老嬤嬤睨了一眼時芙音,神色有所收斂,但還是朝着時芙昕厲聲道:“太后口諭,榮親王府楚曜之妻時氏,不守婦道,招蜂引蝶,特罰在慈寧宮門口跪足一個時辰,以儆效尤!”
這話一出,就是關王妃都皺起了眉頭。
時芙昕眸光冷了下來,看着老嬤嬤:“這些罪名,臣婦不認,臣婦要面見太后自辯。”
老嬤嬤頓時怒喝出聲:“放肆,你敢不遵太后懿旨!”
時芙昕直視老嬤嬤:“朝堂之上君不明,臣子亦有自訴的機會,臣婦想,皇上都如此,後宮應該也是這般的。太后她老人家久不回宮,怕是對臣婦有些誤會。”
時芙昕的目光帶着強烈的壓迫性,饒是仗着太后的勢做慣了狐假虎威之事的老嬤嬤也被看得有些心虛,目光遊移,不敢和她對視。
關王妃這一次總算有了婆婆的樣子,也幫着時芙昕說道:“嬤嬤,我這兒媳婦是有些不像話,但是她是不敢不守婦道的,還請嬤嬤向太后稟明。”
老嬤嬤就是被太后派出來羞辱時芙昕的,沒能威懾住時芙昕讓她當衆下跪,哪敢回去覆命,一時間有些進退兩難。
就在這時慈寧宮裡又出來了一個嬤嬤。
“太后有令,讓關王妃幾人進殿說話。”
時芙音擔憂的看了一眼時芙昕,示意她等會兒收斂一下脾氣。
時芙昕回了個放心的眼神,就跟在關王妃身後一塊進了大殿。
原以爲太后是個嚴厲的老婦人,可親眼見到,發現竟是一個長相頗爲和善的慈祥老太太,跟她剛剛強行要給時芙昕安個不守婦道罪名的強勢上位者形象可一點都不相像。
“拜見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太后高坐寶座,沒有叫起,只是懶洋洋的看着跪在下方的四人,目光最先落在了時芙音身上:“安國公夫人怎麼也在呀?”
時芙音連忙將在宮門口的那套說辭又說了一下:“原就該天天來給太后請安的,這次便厚着臉皮一塊過來了。”
太后笑了一聲,不置可否,讓時芙音起來了,然後又和關王妃說起了話來。
接下來,關王妃和關秀妍都被叫起了,只剩下時芙昕還跪在地上。
時芙昕壓下心中的煩躁,鬱悶的想着,等大皇子登基後,她一定要弄個特赦,特赦她進宮可以不用行跪拜之禮!
“關王妃,你養大的這丫頭可真是招人疼,哀家每每見了,都喜歡的很呢。”
太后拉着關秀妍的手,笑眯眯的摸着,言語間全是誇讚。
關秀妍羞澀的低着頭,被誇得面色嫣紅。
太后看了一眼時芙昕,意有所指的對着關王妃道:“找媳婦兒還是要找溫柔可人的,要是找個不知禮數的野丫頭,那可是亂家之源。”
關王妃知道太后口中的野丫頭是時芙昕,訕訕一笑,到底顧及着楚曜的面子,沒有附和太后的話。
關秀妍見了,說了幾句打趣的話,將太后的注意力引了過去。
跪在地上的時芙昕見太后拉着關王妃、關秀妍要大談特談的模樣,想了想,決定主動開口。
“太后娘娘,臣婦要自辯。”
太后面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面無表情的看着下方的時芙昕:“哦?你有什麼好自辯的呀?先是和柳家二公子傳出閒言碎語,後又招惹太子,你但凡恪守婦道,豈會有這樣的流言傳出來?”
時芙昕擡眼看着太后,知道太后並不在意她的名聲好壞,如此就只能從朝堂上的利害關係來說了。
“柳家二公子突然登門要納我爲妾不是因爲臣婦和他有什麼接觸,而是因爲依附柳家的官員被臣婦的哥哥抓了,他們沒有能力找我哥的麻煩,只能將怒火對準我。”
“太后若是不信,可以詢問韋國公,以韋家權傾朝野的勢力,以及對柳家的瞭解,這事肯定是知道的。”
聽到這話,太后雙眼頓時眯了起來。
時芙昕還在繼續:“至於招惹太子殿下,這更是子虛烏有的事了。”
“太子身份貴重,後院的女人多是家世顯赫的貴女,臣婦家世不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會賺點銀子。”
“可太子是誰?大楚儲君,他怎麼看得上這麼一點銀子?”
“之所以有那些關於臣婦和太子的傳言,估計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人想要抹黑太子的名聲罷了。”
“對於太子,臣婦只有避讓的份,完沒有主動招惹的道理。”
太后哼笑出聲:“這麼說來,你倒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時芙昕搖頭:“臣婦也不算無辜,也怪臣女太優秀了些,竟能同時入了太子和柳家二公子的眼,別的姑娘就是想,也都沒這個機會呢。”
這回答.
引得關王妃和關秀妍側目。
而太后,眸光卻是也比之前鄭重了幾分。
這話是有些猖狂,可卻也道出了本質。
對於醉心權勢的男人來說,只有有用的女人才會讓他們費些心思。
見太后不再用看螻蟻的眼神看自己,時芙昕就直接問道:“太后,臣婦可以起來了嗎?”
讓人忌憚,也是自保的方式呢。
太后看着她:“哀家早就從皇后那裡聽說,你的膽子很大,如今見了,發現確實如此呀。”
時芙昕笑道:“謝太后誇讚。”
太后和善的面容有些維持不住,這次召進時氏確實是存了爲難的心思,只是她回宮時間還短,手中沒有時氏確鑿的犯過證據,不好施行處罰。
像什麼言語羞辱打壓之類的,不能造成實際傷害的手段,她是嗤之以鼻的。
見識了時芙昕的能言善辯,太后也就懶得跟她廢話了,擺了擺手,讓她起來:“行了,既然太皇太后要見你,你就跟着安國公夫人過去吧,哀家這就不留你了。”
見太后竟如此輕易的就放過了她,時芙昕倒是有些意外了。
看着又和關王妃、關秀妍說笑開來的太后,時芙昕心情有些凝重,和時芙音去壽康宮的路上都有些沉默,直到看到兩個小外甥的笑容後,心情纔好了一些。
只是這好心情沒維持多久,當壽康宮的宮人突然跑來告訴她,說剛剛太后下了懿旨,將關秀妍指給楚曜做側室了。
時芙昕面色一變,和時芙音說了一聲,就急忙忙的往慈寧宮趕。
一路上,看到好些宮人都在議論太后給楚曜賜人的事,時芙昕的臉色黑得跟個鍋底似的。
當時芙昕到達慈寧宮時,剛好看到關王妃在幾個宮人的簇擁下,滿臉笑容的帶着關秀妍出來。
宮人手中拿着的,都是太后給關秀妍的添妝。
看到時芙昕,關王妃和關秀妍帶笑的面容頓時一收,神色都變得不自在起來。
這時,之前那位要罰時芙昕跪的老嬤嬤這站了出來,大聲說道:“太后懿旨,關家姑娘秀外慧中,謙恭孝順,特賜給曜三公子爲側室。”
時芙昕淡漠的看了一眼老嬤嬤,徑直來到關秀妍面前:“關表妹,進宮之前我和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吧?”
關秀妍咬了咬嘴脣,一言不發。
時芙昕拉住她的手腕:“走,跟我一塊去見太后,告訴她,你已經有心上人了。”
關秀妍被時芙昕拉住,立馬劇烈的掙扎起來。
時芙昕沒想過要對她動武,見她掙扎就直接放開了她。
關秀妍一脫困,就突然跪在了時芙昕面前:“表嫂,我心悅表哥多年,求你成全我吧,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和你爭寵的,只求你給我一個棲身的地方。”
時芙昕笑了,淡漠的看着她:“我終究是高看你了。”說着,彎下身,看着她的眼睛,低不可聞道,“什麼叫你絕對不會和我爭寵?你有那機會嗎?”
“不是我看不起你,就憑你和楚曜相伴多年,你都沒能入得了他的心,你哪來的底氣,覺得能和我爭?”
關秀妍怔怔的看着時芙昕,面色有些發白。
時芙昕沒再理她,直起身看向關王妃。
關王妃被看她看得心虛,扭過頭不和她對視。
時芙昕卻走近了她,在她耳邊說道:“作爲楚曜的生母,你還真是不遺餘力的不想他過的好呀。有你這麼個母親,我爲他感到悲哀。”
關王妃勃然大怒,一把拉起關秀妍:“太后說得對,你就是個少教之人,秀妍這個兒媳我認下了,這裡沒有你說不的資格。”
說完,就拉着關秀妍往宮門口去。
時芙昕看着她們離開,回頭淡漠的看了一眼慈寧宮正殿。
太后也在看時芙昕,殿門是關着的,可是當時芙昕看過來的時候,太后頓時恍惚了一下,身體也隨之晃動。
“太后。”
一旁的皇后快速扶住了太后。
太后穩住身子後,再次看向宮門口,可惜,宮門口已經沒了人。
太后拍了拍胸口:“真是邪門了,剛剛哀家竟覺得時氏的雙眼穿過了殿門,隔空看到了哀家呢。”
那眼神還真是有些可怕呢!
皇后笑道:“想來是母后看錯了。”
太后點了點頭,接着,嗤笑的搖了搖頭,看着皇后道:“口頭上佔便宜有什麼用,要動手,一定要落到實處,看到了嗎,楚曜多了個側室時氏就徹底坐不住了。”
“那個關家表姑娘也是個有心計的,慣會示弱博同情,而男人大多都是憐弱的,且瞧着吧,日後有時氏頭疼的了。”
皇后連忙恭維道:“還是母后有手段。”
太后:“不是哀家有手段,是你太容易被人激怒了,對付時氏這種人不要多說,直接下狠手纔是正解。”
皇后深以爲然,像對付尋常女子慣用的抹黑名聲,對時氏完全沒用,這人臉皮太厚,根本不在意別人異樣的目光。
關王妃帶着太后的懿旨,以及一推賞賜笑容滿面的回了王府。
一進府,就立馬帶着關秀妍去見老王妃了。
老王妃知道後,沒有關王妃和關秀妍想象中的那般高興,反應可以說是有些冷淡了。
這讓關王妃和關秀妍都很是詫異,要知道,之前爲了王府子嗣,老王妃可是露出過想將關秀妍給楚曜做妾室的想法的。
尤其是關王妃,見老王妃意味不明的看了自己一眼,腦海中一下就想起了時芙昕在慈寧宮門口對她說的話,說她爲曜哥兒有自己這樣的母親感到悲哀。
此刻,老王妃的眼神和時氏的何其相似!
關王妃心頭劇震,瞬間變得茫然了,秀妍性子好,肯定能事事順着曜哥兒的,有她照顧曜哥兒起居,曜哥兒也能鬆快一些,她真的是爲了曜哥兒好呀!
可是想到時氏淡漠的語氣,老王妃複雜的眼神,她有些不確定了,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做對了?
“既然是太后的懿旨,那就辦起來吧。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們退下吧。”
若說關王妃是茫然困惑的走出榮欣堂,那關秀妍就是無比沉重了。
她的爲妾,似乎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受人重視。
不爲人重視,那她又如何伺機找到立足的籌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