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陣陣,不光是山上的人聽得見,山下的宮崎九發現得更早。
此時,晨光初現,四野濛濛,近山遠野還在暗黑之中,宮崎九扭回頭去,就見大批的馬隊沿着白狼河而來,卻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更看不清服裝旗號。
難道是白狼河的守橋部隊過來了?宮崎九又搖了搖頭。守橋部隊如果來了,只會開着**而不是騎兵。那麼是石野的援軍?方向又不對。突然之間,宮崎九想到了第八師的騎兵營,不由得暗出一身冷汗。立刻跳起來大聲吼道:“後撤,全體上馬!”
宮崎九的反應不謂不快,但是現在戰鬥打得正熱鬧,許夢友的部隊無法及時抽身,宮崎九的部隊又何嘗不是?鬼子兵一邊阻擊許夢友的人馬,一邊回頭找戰馬,一時間可就有點亂了套了。
而河岸邊的騎兵在這麼眨眨眼的功夫裡已經衝到了近前,最爲奪目的是當先一將**白馬,在黑暗當中微微發着白光,同昌地面上這樣的白馬只有一匹,可不正是樑丹的照夜玉獅子?
樑丹的白馬極快,衝在最前。後面緊跟着的就是手提鬼頭刀的羅鬍子,再後面則是四百騎兵呼嘯而來,聲勢震天。
楊花腸兒在樹林內看得清楚,大叫一聲:“是四哥來了!”
林內衆人正打得極苦,一聽樑丹帶着人到了,不由得齊聲吶喊。發起狠來直衝出樹林,鬼子兵本來正在後退,又被林內的人馬這麼一衝,頓時失去了陣形。任宮崎九如何呼喝,這亂遭遭的誰又聽得清楚?有的鬼子兵還想和許夢友交火,有的則扭回頭往戰馬處跑,還有的站在當地甚至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這樣的戰場上,哪裡容得人驚慌?宮崎九知道大事不好,今天這一仗敗是敗定了,現在能做的就是快點逃出一條性命。
扔下別人不管,宮崎九自己頭一個往停放戰馬的地方跑了過去,想要逃命。然而等他好不容易跟頭把式的到了停馬之處,才慌慌張張的爬到了馬背上,眼前白光一閃,樑丹已然殺到,口中高喝:“宮崎九,認識我手中這口刀嗎?”
宮崎九擡頭一看,晨光中但見樑丹手中一口寶刀,形似月牙、刀光如水。這把刀宮崎九如何不認得?正是霧隱的七殺寶刀。此刀到了樑丹的手裡,那麼霧隱的性命……習憲章的性命……熱河方面的電報干擾……
雜七雜八的念頭一時間全都涌進了宮崎九的腦袋裡,宮崎九隻覺得渾身發冷,雙腿發顫。那霧隱是宮崎家元老級的人物,要不是想讓宮崎九在中華戰場上多立戰功,出人投地的話,家主怎麼會把霧隱派給他?霧隱若是**了,自己回家瞭如何向家主交待?
自然,霧隱還只是家事,習憲章的重要性不必多說。如果習憲章也**了,他宮崎九又如何向軍部交待?
宮崎九這個人要說頭腦可比龜尾聰明得多,尋常時候極少會亂了方寸。可現在一看樑丹手中拿着霧隱的寶刀,宮崎九又如何冷靜得下來?也就是在馬上呆了一呆的功夫,樑丹已經衝到眼前,對着宮崎九一刀劈下。
宮崎九出於本能的用手中的指揮刀去擋,然而樑丹手中的寶刀削鐵如泥,但聽輕輕“咯”一聲,宮崎九的指揮刀已經斷成兩截。樑丹刀式不停,繼續向下砍去,宮崎九大叫一聲滾落馬下,一條右臂已經遠遠的飛出。
一看宮崎九落馬,連樑丹自己都驚訝這寶刀居然如此鋒利。才一走神,黑暗中幾條影子飛出,正是宮崎九的幾名貼身家將。兩個人直撲樑丹,另外幾個人則飛快的背起宮崎九。
樑丹反手兩刀將眼前的兩名鬼子家將逼開,但再想追宮崎九的時候,卻見宮崎九已經被一名忍者背在背上飛身上馬。那忍者反手一刀正插在馬屁股上,戰馬吃痛狂叫一聲,奪路而去。樑丹纔要打馬,餘下的四五名忍者,玩了命一般向樑丹包抄過來。這些忍者的功夫或許比霧隱要低很多,但所謂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這幾名忍者拼得性命不要,招招都是同歸於盡,逼得樑丹不得不退。眼睜睜的看着宮崎九逃走,卻沒有辦法。
與此同時,鬼子兵也亂遭遭的往戰馬處擁了過來,另一邊羅鬍子的騎兵亦到,雙方頓時戰在一處。鬼子吃虧在於上馬太慢,許多鬼子還沒等爬到馬背上已經被騎兵營的馬刀砍落馬下,同時又失去了宮崎九的指揮,鬼子兵頓時大亂。後面燕子飛、楊花腸兒、許夢友三人率隊殺出,鬼子兵又哪是這三人的對手?
尤其楊花腸兒這一晚上光吃虧沒佔到便宜,現在好不容易打了翻身仗,那還不逮着蛤蟆捏出尿來?
本來楊花腸兒也奔着宮崎九來的,可惜他沒有馬,遠遠就看見樑丹被幾名鬼子忍者逼得手忙腳亂,急得楊花腸兒直跺腳。扯着脖子喊道:“老夥計,老夥計,你在哪呢……”
楊花腸兒話音未落,突然就聽有一聲嘶鳴,雖然在千軍萬馬當中這一聲馬嘶楊花腸兒卻絕不會聽錯,大喜回頭喊道:“老夥計,我在這呢……”
隨着楊花腸兒的喊聲,萬軍叢中一匹花斑馬飛奔而來,正是楊花腸兒呼雷豹。楊花腸兒眼淚都快下來了,向着戰馬衝過去,嘴裡還嚷着:“我還當你出事了呢,我的心肝啊……”
楊花腸兒進墓園的時候,把戰馬留在外面。東北地方上的規矩,祭拜的時候不能帶活牲口。迷信的說法是怕動物身上有靈,把**人的魂給勾走了,下輩子不能投胎作人。後來鬼子兵突然圍了上來,這仗可就打亂了,要不是燕子飛來救的話,楊花腸兒自己都得交待在那裡,又哪有功夫顧得上馬啊?
然而所謂靈物識主,戰馬通神。久經馴養的動物,尤其是獵狗、戰馬、信鴿一類的動物無論是在什麼情況下,都能神奇的找到自己的主人,這一點哪怕是當代科學也無法解釋。楊花腸兒這一晚上,從鷹帽山跑到甲子山,又到大楓山,跑了不下數十里路,但他的花斑馬卻居然能神奇的找到他,只能說是天意了。
楊花腸兒飛身上馬,連連的拍着花斑馬的脖子:“老夥計,我就知道你丟不了。行了,你回來了,我就放心了,咱爺們接着殺鬼子!”說着一指越跑越遠的宮崎九,“走吧老夥計,先拿他開開洋葷。”
花斑馬嘶叫一聲,甩開四蹄直奔宮崎九追了下來,不想卻聽樑丹高喝:“老五,別追了,快回來。”
楊花腸兒這輩子,只聽樑丹的話,雖然心有不甘,卻也調回馬頭,打馬到了樑丹身邊:“四哥,你沒事吧……你肩膀咋的了?”近前了纔看到樑丹的肩頭包着厚厚的布條,顯然是受了傷了。
“現在沒事了。”樑丹到是不在乎,只是瞪了一眼楊花腸兒,“你去墓園了吧?”
楊花腸兒臉上一紅:“那……那大過節的,我能不去看看三哥嗎?”
這時候幾批人馬合到一處,羅鬍子的馬隊大殺大砍之下,鬼子兵逃走的不過十之一二,餘者盡做了刀下之鬼。衆人相見恍如隔世,燕子飛和許夢友皆來樑丹馬上答話,幾多感慨,誰也想不到樑丹會在這個關鍵時候殺出。
卻原來羅鬍子帶着馬隊一直就在同昌附近轉悠,後來突然發現石野帶着大隊人馬出城,羅鬍子人少沒敢過去騷擾。等到丁雄和石野打起來之後,羅鬍子有心幫助,但也知道自己這點人馬上去了也是起不了多大作用。
第八師的這些將領裡面,到了戰場上,要說人精的話第一個是丁雄,接下來就得屬羅鬍子了。別看羅鬍子歲數不大,可腦子反應得極快。他在戰場外面一尋思,與其把自己這點人馬投到戰場上,還不如反身去同昌城裡搗亂來得實在。石野和宮崎九知道同昌城有失的話,還能不回兵自救嗎?因此上,羅鬍子帶着人直奔同昌而來,卻恰好救出了樑丹。
當初樑丹進城的時候,就讓人把白馬送到了羅鬍子的馬隊裡面,他知道羅鬍子的部隊速度快,等到自己出城的時候,有時間接應自己的只有羅鬍子。
樑丹出城的時候,藤田老鬼子就站在城頭上,他是眼睜睜的看着樑丹出的城。沒辦法,石野把能打仗的人全帶走了,就算藤田不屬於野戰部隊,這時候他也不得不出面頂着。同昌城要是丟了,那剩下的仗打不打都沒啥意思了。
有心出城去追樑丹,可再看看羅鬍子的部下皆是馬隊,真要出了城的話,誰追誰可就不一定了。
樑丹也擡頭看了看藤田,沒殺了藤田,樑丹也心有不甘。可是聽羅鬍子一說丁雄正在和石野打仗,樑丹心裡更急,立刻帶着馬隊往甲子山方向過來。大路上皆有鬼子的巡邏隊,樑丹不想與鬼子的巡邏隊多做糾纏,這才選了白狼河沿岸過來,不想反而誤打誤撞救了楊花腸兒。否則的話,楊花腸兒、燕子飛今天晚上照樣凶多吉少。
如今看衆家兄弟無事,樑丹心裡高興,唯有楊花腸兒臉色一苦,將李金鏢陣亡的事情說了出來。樑丹一聽失了李金鏢,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栽到馬下去。不由得英雄含淚,悲傷不已。萬沒想到,這一仗居然失去了一個團長,叫樑丹如何不痛心?
楊花腸兒一掄馬刀:“四哥,走,咱這就去甲子山,把石野老王八蛋給宰了,替老李報仇。”
“不。”樑丹咬着牙搖了搖頭,“現在去甲子山也沒用,真要想替丁雄解圍,咱得去劉家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