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就在習專員腦子裡還沒轉過彎來的時候,那林已經搖着步子進到屋內。楊花腸兒跟在後面拿眼睛掃了掃習專員,心裡偷笑,也進了屋子。

要說爲了迎接朱總監的到來,樑丹與丁雄也是花了心思的,屋內一水的硬木傢俱,那林進屋後也不說話,自己先方方正正的坐下了。富貴則老老實實的站在那林的身後。

楊花腸兒則一屁股坐在那林下首的位置,翹起二郎腿。趙趕驢想了想,也學富貴站在楊花腸兒的身後,本來有心把鳥籠子放一邊,可又一想這可是二分好地啊,自己還是拎着吧。

習專員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轉了轉眼睛,不知道眼前這胖子是個什麼來頭。有心上去說話吧,卻見那林坐在那穩如泰山,根本就沒拿眼睛看自己。習專員想了想,便也尋了張椅子坐下了。

“沒規矩。”就在習專員才一坐下的時候,那林突然對着楊花腸兒一瞪眼,“坐也沒個坐像?”

楊花腸兒還沒說話呢,對面的習專員卻條件反射一樣的站了起來。楊花腸兒沒明白是咋回事,那林心中卻暗暗一笑,知道今天自己是來對了。然而那林的眼神卻還是看着楊花腸兒:“行如風、坐如鬆,行得正、坐得端。說多少次了?坐要有個坐像。這點規矩都不懂,出了門你不也是丟祖宗的臉嗎?”

這番話說完,楊花腸兒到是沒咋地,他這輩子大大咧咧的慣了。可習專員卻越聽越不對味,習家是旅順口的大戶,前清的時候還做過官呢,祖祖輩輩傳來的規矩無數,行、動、坐、臥、走皆有章法。現在冷不丁的的那林一喝,雖然嘴裡是衝着楊花腸兒,可老實的卻是習專員。

等習專員再坐下的時候,身正腰直,雙手垂膝,坐得就象根柱子似的。

“你看看,你看看,還得說是人家京城來的官爺。”那林卻對着習專員滿臉的堆笑,“早就聽說北平來了一位官爺,一直想見見,可惜福淺,今天才容出功夫來和您說個話。”其實古一風亡命時,那林就見過習專員,不過那時候那林只顧着找古一風給平祥討命,根本沒理習專員,兩人更是一句話都沒說過。

習專員忙道:“不敢,不敢。先生您是……”這麼半天了,習專員還不知道那林是幹嘛的呢。只是瞅着人家這氣派,那絕對是天生的,邊上的楊花腸兒再咋學也學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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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您過問了。”那林答道,“那某原是宮裡內務府問職,後來這兵荒馬亂的,流落北方,幸喜樑司令收留,當了個小小的後勤管事。習專員是貴客,來到同昌這小地方,衣食之間可還安好?樑司令說了,讓我精心伺候着。今兒早上我淘了二兩黃精米,讓人不可細磨,只管原味的給習專員端來,請習專員品品味道。”

楊花腸兒在邊上強忍着沒笑,小米粥就小米粥唄,到了那林嘴裡,連名字都改了。

習專員回味了一下,早上喝的確實是小米粥,而且糙得狠,自己爲這事還發了脾氣呢。怎麼一聽這那總管說,還是啥黃精米?

“我一看習專員一臉的貴氣,必然出身豪門,不敢問……”那林一拱手。

“在下習憲章,在北平少帥府上問職,祖上是旅順口人氏。”習專員邊忙答道。

“我就說嘛。”那林一拍大腿,“原來是旅順習家啊。”一臉的驚喜,又低頭拿手指頭掰扯了一會兒,好象是想起什麼,“想當年北洋水師有位習管帶,上順下清,不知是您……”

習專員頓時站了起來,躬身道:“那是在下的老祖。”

“喝,這就對了!”別管真假,那林這臉上是笑開了話,“名門之後,名門之後啊。容我想想,容我想想,這要是放在早些年,怕不是個貝子吧?”

習專員還沒說話,富貴已經從後面閃了過來:“奴才富貴,過見貝子爺。”

實際上“貝子”是前清時專指帶有皇族血統的王家子侄,習專員是漢人,是封不上貝子的。那林這一句話,要放在前清那是要誅九族的。可如今大清倒臺了,那林又恨着日本人,帶連着也不把長春的滿洲國放在眼裡,一張嘴就把貝子的大帽子扣在習專員的頭上了。

別看習家是旅順口的望族,可傳到習專員身上,他哪懂得這個啊?尤其是富貴這麼一跪,習專員當時就暈了,都不知道怎麼還禮。還個軍禮?還是拱手?抱拳?總不至於自己也跪一下子吧?

按規矩,其實習專員隨便一擺手說句“免了”,這事也就過去了。甚至於說他根本不理富貴,也照樣說得過去。

可眼看着習專員不明白規矩,富貴卻是從小在宮裡長大的,這些當太監的一輩子勾心鬥角,最愛乾的就是齷齪別人。一看習專員手足無措的樣子,富貴幹脆不起來了,就那麼在習專員面前跪着,那林假裝不知道,滿帶笑意的看着習專員。

“我……這……”習專員的汗都下來了。

楊花腸兒在邊上死抓着自己的大腿沒笑出聲來。

這才叫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呢。

當初那林剛被抓來的時候,那也是身份實足,架子大得很。可惜被楊花腸兒兩巴掌掄過去,頓時就老實了。楊花腸兒這山間野漢,哪管你什麼規矩不規矩的?那林那幾下子在楊花腸兒面前全不管用。

但今天碰到習專員則完全不一樣,那林聽人一說這習專員吃點東西還挑三揀四,就知道這是個二世祖,對付這樣的人那林手裡有八百樣花活等着呢。

一見面,那林先攀了攀習專員的祖宗,把習家捧上了天,現在習專員就是被那林架在半天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生怕多說了一句話就丟了老祖宗的臉。

然而那些前清的規矩,習專員還真就不懂。他十幾歲的時候就被家族送到了歐洲,尤其是在法國學了三年的電報原理,要說國外的那點玩意他到是懂得不少,但現在一碰上這渾身霸氣的那總管,習專員頓時變成了三歲的孩子,哭也不敢哭,笑也不敢笑。

“習專員請坐。”到底還是那林給習專員解了圍。富貴知道這種尷尬人的事不能一直幹,再跪下去就露餡了,便也不聲不響的站起來,又退到那林的身後。

習專員長出了一口氣,慢慢的坐下,額頭上見了汗,卻又不敢擦,甚至都不敢擡頭看那林,生怕這個胖子又給自己扣上貝子的帽子。

“這幾天吃得還習慣?”那林又問。

“習慣,習慣。”習專員連忙答道。

“我就說吧。”那林笑道,“這黃精米的味道,那小門小戶的人是嘗不出來的。鄉野村夫只以爲這小米是磨得越細越好,光會圖個口舌順暢。其實他們哪知道,這黃精米要的就是原汁原味,殺油清胃。想當年恭親王他老人家活着的時候,早上最愛這一口。我心裡尋思着,習專員那是高門大戶,這口味自然是不一般的。”

“過獎,過獎。”習專員連道。心裡卻想着,早上那小米粥糙得直拉舌頭,沒吃出哪裡好來呀。不過現在他可丟不起這個人,嘴裡只說着,“還是那總管心細,這東西如今在北平城裡都吃不到。”

“那是自然了。”那林大聲說道,“袁大頭一進北平城,可是毀了不少好東西啊。就說昨天晚上給您送過來的那一盤百里尋龍吧,必須得是東北本地的風味。”

“啊,啊……”習專員回想着昨天晚上吃的不就是一盤油菜嗎?咋到了那總管嘴裡,又變成啥“百里尋龍”了?難不成這也是宮廷菜?

“好,好啊!”那林笑着站了起來,一拍習專員的肩頭,“打我到了同昌,可算碰上知音了。那某在內務府幹了十年,這王族貝子的口味我最知道。可惜了,平常我讓廚房做的那些東西,連樑司令他們都吃不出道理來。這回習專員來了,那沒別的,以後您這一日三餐,我親自給你定口味。咱也不求別的,就是知音難覓,知音難覓呀。”

習專員苦着一張臉,心道這些天吃的都是什麼呀?自己這咋就成了知音了?

“要不是今天得習專員接見,我還真讓下人們給蒙了。”那林又說道,“這幫小猴崽子,總說習專員不好伺候,挑吃挑喝,那是他們不懂。今天我才知道,習專員原來是北洋習管帶的後人,失敬,失敬啊。象您這詩書傳家的,哪會不懂得待人接物呢?昨天還有人說,習專員和樑司令拍桌子來着?一會兒我打聽打聽誰造的這個謠,我非撕了他的嘴不可。習專員是那樣的人嗎?這個話頭一定要封住。這謠言要是傳到旅順口,萬一老太爺要是輕信了,那回去還不得打斷習專員的腿?“

這一下子,習專員不光是出汗,連冷汗都出來了。眼前這胖子雖然沒說,但估麼着往上套幾輩交情的話,肯定能和家裡的老爺子說上話。他要是再添油加醋的在老爺子面前說點啥自己的壞話,習專員再一想到老爺子那根祖傳的竹杖,不由得雙肌顫顫。

“呃,這個……那總管,你這個……”習專員結結巴巴的也不知說點啥纔好。

正這時門外的哨兵進來打了個報告說道:“樑司令請習專員有事商量。”

“我這就去。”習專員搶了一聲說道,又對那林敬了個禮,“少賠。”言罷,衝出門外落荒而逃。

“哈哈哈……”楊花腸兒終於笑出聲來,一拍那林,“胖子,你這手太絕了。”

那林更是得意洋洋:“哼,小猴崽子,跟我玩花活?”回頭一指富貴,“告訴廚房,今天中午給他送點棒子麪窩頭來,就說是京裡的八寶窩頭。他要再敢嚷嚷,明天給他送點豬食過來,還整不了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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