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心裡話樑丹也不想在這裡擔誤時間,可是鄭森禿尾巴狗似的在後面跟着,雖然威脅不大,但萬一龜尾再帶着人尋槍聲而來的話,那可就遭了。因此上,樑丹讓幾個人邊打邊跑把鄭森吸引過來,自己與楊花腸兒上了左右兩邊的房頂,等鄭森一過來,立刻槍聲大作。
楊花腸兒那邊抱着機槍“突突”個不停,樑丹手中卻只有兩把短槍,只是樑丹出槍極快,兩把短槍好似爆豆一般響起,讓人實難推測出他這邊居然只有自己一個人。
更何況警察們一聽說左右兩邊伏擊他們的居然是樑丹和楊花腸兒,連苦膽都嚇破了。早就聽說這西山的樑丹實爲戰神轉世,若是上了馬連子彈都打不着。上一次在城外,藤田帶了那麼多人卻沒傷到樑丹半根毫毛,自己這一點人怕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鄭森心中暗想,留得青山在不在怕沒柴燒,不過就是爲了混口飯吃罷了,何苦在這跟樑丹玩命呢?打定了主意,鄭森槍口向後指,嘴裡喝道:“撤……”
那個“撤”字還沒喊完呢,突然間手腕上一麻,樑丹一槍打在鄭森的手腕上,鄭森“媽呀”一聲,好似殺豬一般。不想這一聲叫到是提醒了楊花腸兒,輕槍機調轉槍口對着鄭森就是一梭子子彈掃了過去,頓時在鄭森的身上打出幾個血窟窿來。
警察們一看局長都被打成篩子了,咱們還在這玩什麼命啊?齊齊大叫起來,也不必有人指揮,調頭就跑。到還算是劉天明有點忠心,背起了鄭森的屍體,順着衆人一同往後跑。
天太黑,楊花腸兒還不知道鄭森被自己打中了,眼看警察們退去,還覺得不過癮,從房上跳下來又要追,還是樑丹喊了一聲:“不可戀戰!”楊花腸兒這纔跟在樑丹的身後往西城的方向跑。
才跑了兩步又覺得不對勁,古童的汽車不是奔着南城方向嗎?怎麼四哥還往西城跑?也不等楊花腸兒問話,樑丹已經說道:“一營那邊不知打成什麼樣了,咱們匯合了一營長一起撤退。”
一想到火狐狸還在火車站苦戰,楊花腸兒心頭一熱。自從當了馬伕,楊花腸兒不旦不見樑丹,有幾次火狐狸藉故去騎兵連想見見楊花腸兒,楊花腸兒也找了個由頭跑了。雖然心裡面也有千言萬語想對火狐狸講,可又覺得這要是不立點戰功的話,哪有臉去見人家火狐狸呀?
今天晚上救出了三哥,楊花腸兒熱血澎湃,一聽樑丹說去接應火狐狸,頓時精神大振,跟在樑丹的身後勢如奔馬。兩條街跑出去,竟把樑丹扔在身後,樑丹笑罵一聲:“看你這點出息,一聽說一營長,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四哥,你這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楊花腸兒心情舒暢,這嘴裡的話也就有點漸多了,“你抱着那小妮子,心滿意足,兄弟我這一個多月,別說女人了,看見個長頭髮的我都繞着走。”
“老實了兩天半,你就開始說胡話。”樑丹說道,“一會兒看見一營長了,我看你嘴裡還有詞沒有?”
一想到剛回劉龍臺時,火狐狸在半拉山下那一頓鞭子,楊花腸兒不免心頭忐忑。可是樑丹在身邊,這張嘴又不想服輸,便岔開話題反問道:“四哥,你從哪找來這麼標緻個小妮子?我咋一丁點都不知道呢?和我說實話,你倆定親了沒呢?”
“八字還沒一撇呢。”一想到喬曼被藤田打傷,樑丹卻心頭沉重。如果可能的話,他是真心想陪着喬曼一同回西山,想盡一切辦法救喬曼。
可現在沒辦法,自己是一團之長,不可能因爲兒女私情而扔下軍情不管。今天爲了救古一風全團出動,打得同昌城遍地開花。此時,還不知道有多少士兵在和鬼子拼命,自己咋能先一步回了西山?
這一邊樑丹心情沉重,其實還有個人心情更沉重,那便是警察局的劉天明瞭。
劉天明揹着鄭森扭頭就跑,還沒衝出去幾步,迎面龜尾帶着一隊鬼子兵殺了過來。一看這些警察被打得潰不成軍,龜尾大怒,掏出槍來比比劃劃只問鄭森在哪?
劉天明放下鄭森時,那鄭森早就變成了血葫蘆,不過到還有半口氣在。龜尾一看鄭森是見不着明天的太陽了,不由得也有些心軟。不想鄭森卻拉着龜尾的手不放,說自己這輩子爲皇軍盡忠,死前只求一件事。
說着一指身邊的一名小警察:“龜尾太君……我死以後,就讓……讓他接我的位子……繼續替皇軍……賣……賣……”後面那個“命”字終是沒說也口,鄭森已經邁到了黃泉路上。
“好,好!”龜尾居然有些感動,一巴掌拍在那小警察的肩上,“我現在就任命你接替鄭林擔任警察局長的職務。你……”想了一下,龜尾實在想不起來,便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何常軍,是,鄭局長是我姐夫。”何常軍激動連話都說不好了,乾脆有什麼說什麼,“我,我耳朵大,他們都叫我何大耳朵。”
“好,何大耳朵,你,帶領警察,繼續追擊樑丹!”龜尾沒聽明白何常軍的本名,到是這個外號被他一下子就給記住了。
“是!”何大耳朵打了個立正,又甩了甩手裡的槍,“兄弟們,給我上,給鄭局長報仇!”說罷,搖頭晃腦的追了下去。
龜尾心中高興,知道手底下又多了一條走狗,也同樣帶着鬼子兵往下追。走前一指劉天明:“你,把鄭局長的屍體,送回去。”
看着衆人去追樑丹,劉天明愣愣的站在那裡,彷彿還沒明白是咋回事。等到人都跑遠了,再看看地上的屍體,劉天明一腳踢了過去:“鄭胖子,你個王八犢子!”嘴裡這麼罵着,心裡頭恨得牙根直癢癢,“老子天天在你後面狗腿子似的跟着,你當老子圖的是啥?我操你姥姥的,你死就死吧,不把局長的位子讓給我,拉上你小舅子幹啥?你這頭豬,王八,狗操的……”劉天明把他能想的罵人話全部罵了出來,一邊罵一邊踢,把鄭森的屍體連着踢了幾個筋斗,心中還是覺得不解氣。
正踢着呢,卻聽有人喊了一聲:“劉兄弟,這是咋的了?哎呦,這鄭局長……死拉?”劉天明一擡頭,正見凌海帶着四五個鬼子憲兵跑了過來,一看劉天明眼淚汪汪的,凌海不由讚道,“劉兄弟你太夠意思了,對鄭局長真是忠心耿耿啊!”
“啊……啊……”劉天明啞巴吃黃——有苦說不出,心想我這眼淚是恨的。
凌海心裡覺得奇怪,這咋就劉天明一個人守着鄭森的屍體呢?不由得心頭一動,突然壓低了聲音對劉天明說道:“恭喜呀劉兄弟,這鄭局長走了,警察局長的位子非你莫屬啊。你放心,等仗打完了,我去和藤田太君說去……”
“對呀!”劉天明一拍大腿,“凌翻譯官,這警察局長的任命,得是藤田太君說了算吧?龜尾太君是不是管不了警察局?”
凌海突然覺得劉天明話裡有話,便說道:“那當然了,這城內治安是歸藤田太君管的,你們警察局直屬於藤田太君。要說保安團團長讓誰當,那是龜尾太君說了算的,這警察局可是藤田太君的一畝三分地呀。咋的了?難不成……”
“剛纔龜尾太君任命何大耳朵當警察局長了,這事……這事不對吧?”劉天明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直直的看着凌海。
凌海本來就不笨,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連連點頭:“那這龜尾太君可就有點越權了!你剛纔說誰?何大耳朵?就那個小犢子還能當警察局長?他毛還沒長齊呢!劉兄弟……”凌海說着一拍劉天明的肩膀,“這事我可站在你這邊的,這局長誰當都行,就是沒有何大耳朵的份。走,咱過去看看,我看何大耳朵有啥能耐,敢搶劉兄弟的局長。”
有凌海給他託底,劉天明這底氣頓時就足了,扔下鄭森的屍體不管:“凌大哥,兄弟全指望你了,樑丹他們奔着西城去的,龜尾太君追下去了。咱……咱一會兒看見龜尾太君了,你替我和龜尾太君好好說說,這局長的位子……”
“還說啥呀?”凌海一瞪劉天明,“兄弟,你這腦子咋不開竅呢?”
“咋的了?”劉天明一愣。
“就何大耳朵那個作死的樣子,他還能當局長?”凌海把聲音壓得更低了,“我估麼着樑丹是奔着火車站去了,那邊打得可正熱鬧呢。這槍林彈雨的,你說誰知道從哪飛出顆子彈就要了何大耳朵的命了?仗打完了,皇軍也查不出來呀?懂嗎?”
劉天明心中一緊,他多少明白了凌海的意思,不由得又多看了凌海一眼。心裡這凌翻譯官看着白白淨淨的,這下手可夠狠的。
兩人還要說話,後面的鬼子憲兵不耐煩了,連連催促。
凌海一拉劉天明往西城而來,邊跑邊道:“兄弟,這路我可給你指出來了,敢不敢幹就看你自己的。今天晚上這人,死不了一千也得死八百,連鄭森長都上路了,他再死個小舅子有啥了不起的?人這輩子,光有運氣不行,還得自己拼那!機會就在眼前,關鍵時候不敢伸手,回頭也就是個吃屎的命,你說對不……”
“恩。”劉天明重重的答應了一聲,越聽越覺得凌海說得有道理。
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只要何大耳朵一死,看誰還敢和自己掙局長位子?
凌海看着劉天明臉上的變化,微微一笑:“兄弟,記住了,無毒不丈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