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雄不期那林會有此一問,下意識的答道:“收啊,凡是抗日的……”後邊的話沒說完,丁雄才再一次拿眼睛上下打量着那林,“我說那總管,您老不是打算……”
“沒錯,老子要參軍了,老子也要打鬼子,打這些不是人的玩意。”那林又抹了一把臉,想把臉上的淚水抹掉,但反而更加抹得好似張土猴子一般,“別狗眼看人低,本官是堂堂的內務府總管,御前帶刀……”
“我知道,我知道……”丁雄連忙打斷了那林的話,“可是,我們這就是個小小的獨立團,哪有帶刀護衛的職位啊?”心裡想卻着,這位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槍聲真要是響了,非嚇破苦膽不可,就這樣的還當兵打仗?現在也就是一時氣糊塗了,等回過勁來,他自己都得後悔。
“我不在乎啥官。”那林卻晃着胖胖的腦袋,“不當官也成,反正我就是要打鬼子……”
丁雄才想再勸勸那林,卻聽身後有人叫馬嘶之聲,丁雄與楊欣回過頭去,就見火狐狸帶着三五十人馬全副武裝的騎在馬上,正欲下山。
“一營長,你幹什麼去?”丁雄急忙大聲問道。
“廢話,你說我幹啥去?”火狐狸俏眼含煞、粉面帶霜,“九十多條人命,這個仇要是不報,這兵還當個啥勁?”說着,火狐狸回手一指身後的兩名士兵,“這兩個王老大、王老二,都是王保屯的人,還有他、還有他……”火狐狸連着指了七八個人,“爹孃老子都沒了,還在這挖個狗屁的戰壕?走!”火狐狸又衝着身後的士兵喝了一聲,“兄弟們!報仇去!”
“報仇去!”火狐狸身後的士兵齊聲吶喊,尤其是那些王保屯來的士兵,一個個聽到消息已經哭紅了眼睛,咬牙切齒一心只想報仇,羣情激奮之下,想攔也攔不住了。更何況火狐狸感同身受,雖然身爲女流,但火狐狸平常最爲愛惜部下,今天聽到這個晴天霹靂哪裡還坐得住?
丁雄還要說話,火狐狸卻猛的一拍腰裡的飛刀,金色的飛鳳刀“嘩嘩”亂響,火狐狸吼道:“姓丁的,你要是不敢去,我不非得拉上你。但今天你要是敢攔我的馬頭,老孃的飛刀可不認人!”
這不是越幫越亂嗎?鬼子現在就算不敢來攻打劉龍臺,但是火狐狸這幾十人要是去了,那不是白白送命嗎?可眼前這形勢,如果火狐狸帶着大部隊去打鬼子,那肯定正中鬼子的下懷。沒了半拉山口的天險,鬼子肯定全城出動,到時候想救火狐狸的話,就得進行野外陣地戰,鬼子裝備精良,又新加了大炮,整個獨立團全去了,也未必是鬼子的對手。而萬一鬼子趁着劉龍臺兵力空虛的當口,再從東園出兵打三保營的話……
再往下,丁雄都不敢想了。
然而看看眼前,火狐狸怒火沖天,肯定是攔不住了。也不等丁雄再說什麼,火狐狸帶着人打馬就要下山。
“把騎兵連帶上。”楊欣突然喊了一聲。
“啥?”火狐狸在馬上一回頭。
“把騎兵連也帶上,讓羅鬍子跟着你。”楊欣跑到火狐狸馬前說道,“現在騎兵連的戰馬有一多半也中毒了,但少說還能有一百多匹能跑的。騎兵速度快,鬼子想咬住你們沒那麼容易。”說着,楊欣又對丁雄說道,“讓侯連長派人走山路,繞到同昌前面布個迷魂陣,萬一城裡的援兵來了,先緩他一陣再說。”
聽楊欣這意思,不但沒有攔着火狐狸,反而還在出主意,火狐狸的臉色多少緩和了一些,到是覺得這個共產黨的官多少還通點人情。並且羅鬍子原本出自鷹帽山,讓他帶着騎兵連跟着,火狐狸也不牴觸。
丁雄知道現在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如果盡派騎兵出馬的話,在速度上還是有優勢的。而且鬼子如此囂張的屠村,如果就這麼忍了,老百姓也會說獨立團是窩囊廢,都對不起昨天送水的百姓。
“好。”丁雄點了點頭,“就按你說的辦,馬上通知羅鬍子,組織騎兵連。”說實話,聽說鬼子屠村,丁雄也氣得渾身直哆嗦。可現在劉龍臺鎮裡亂成一團,他無法脫身離開。但羅鬍子少年老成,他的話火狐狸也能聽得進去,有他跟着丁雄還是放心的。
正說着,就聽一陣馬蹄聲響,還沒等丁雄派人去呢,羅鬍子已經領着一百馬隊衝了過來,嘴裡還喊着:“一營長,我和你一塊去。”不必說,這羅鬍子和楊欣是想到一塊去了。
“好樣的。”火狐狸最欣賞羅鬍子,“不愧是我鷹帽山出來漢子。走,兄弟們,找鬼子報仇去!”
眼看着火狐狸帶着羅鬍子和一衆馬隊衝出半拉山口,丁雄想了想一拉楊欣:“你也去。”
“我?”楊欣有些意外。
“對,你也去。”丁雄答道,“告訴羅鬍子,我給他的命令,打仗的時候,一切聽你的指揮。千萬千萬別和鬼子硬拼,帶着鬼子鑽山溝,就用你游擊戰那一套打法。楊欣,我不管你咋整,我這一百多騎兵就交你手裡了,殺不殺鬼子到在其次,我這人馬,你千萬得給我帶回來呀!”
楊欣心頭一震,他知道依丁雄的脾氣,不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求到他的頭上的。
可今天不同,火狐狸帶着一股怒氣下的山,這員女將那脾氣比個東北爺們兒還暴,怕是到時候連羅鬍子都拉不住她。然而鬼子屠殺百姓,只是激起獨立團和西山百姓的憤慨。反過來如果火狐狸和羅鬍子一旦有失的話,那折的就是獨立團的聲威。
現在鎮內毒害四起,城中樑丹陷落,如果再吃了大敗仗,丟了營長的性命,那獨立團辛辛苦苦草創起的這點基業,可就算是一朝盡滅了。
“放心,交在我身上。”楊欣用力的拍了拍丁雄的手,翻身上了一匹戰馬,又回頭對丁雄一笑,“不管咱們之間有多大的矛盾,說到打鬼子,咱們永遠是一個戰壕裡的兄弟!”言罷,雙腿用力,**戰馬四蹄生風,直追羅鬍子而去。
其實楊欣的話,又何嘗不是他丁雄想說的?都是中國人,都流着中國人的血!面對着惡魔一樣的鬼子,何分你我?何分黨派?看着楊欣的背影,丁雄深深的吸了口氣,大聲喊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說得好!”不知楊欣是否聽到,一邊的那林卻是拍腿叫起好,“我也去,我也去,我要殺鬼子!”說着,手忙腳亂的衝向一匹戰馬。
那匹戰馬是丁雄的,一看那林想要上馬,丁雄本來想攔,然而再看那林那笨手笨腳的樣子,丁雄又停住了。果然,那林連發了兩次腰力,生是沒上得馬去,好不容易後面有富貴和平祥扶着,算是上了馬背,卻沒坐穩,從另一邊又滑下來了。
“就你還帶刀護衛呢?”丁雄忍着笑順手從一名士兵的手裡接過一把砍刀來,“來,拿着,你帶個刀我看看。”
這砍刀是東北民間常用的鍘草刀,雖然有幾大車的軍火送到獨立團,然而仍然不可能全員裝備一新,大刀長矛在部隊裡常能見着。這鍘草刀足有五十多斤,丁雄提在手中如同無物,而那林剛從馬上摔下來,一看那厚背大刀,嚥了口唾沫卻沒敢接手。
“算拉,那總管。你的民族熱情我瞭解,凡是咱炎黃子孫,誰還沒有一腔熱血?但你實在不適合上戰場,還是回家吧。”丁雄輕聲說道,“回到關裡,把關外的事情衝關裡的老百姓好好講講。現在還有多少國人在醉生夢死?還有多少國人不知淪陷之痛?告訴他們,如果不積極抗日的話,這關外的悲慘,早晚有一天會在關裡重演。還有,告訴那些大清朝的遺老遺少,不要對鬼子抱任何的幻想,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你們不要再做夢了。”
丁雄這一番話可謂苦口婆心,哪知那林卻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一臉不忿的看着丁雄:“哼哼,丁大參謀長,你也不必門縫裡看人。沒錯,這提刀上馬的我是不行。但正所謂,術業有專攻,只怕我那某人的本事,你們獨立團上上下下也找不出一個來。”
“哦?到要請教……”丁雄一抱拳,“不過要是逗狗玩鳥的本事,不說也罷。”
“哼,說出來怕嚇死你!”那林一翻眼睛,“就你們這個獨立團,坐吃山空,往來不調,有出無進,連個管事的都沒有。別看你們搶了這麼多國寶,又有關裡的官軍支持着。不出半年,你們保證沒米下鍋,連秋糧都收不上來。”
聽了那林的話,丁雄一愣。那林所說的事情,其實就是軍隊後勤的供應補給。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後勤是戰爭的保障。丁雄在學校的時候教科書上寫得明明白白,丁雄也更知道後勤的重要。但無奈自從來到獨立團,大大小小的事情林林總總,他一直也沒有忙上後勤這一塊。
並且樑丹的部下能人雖多,可個個都是衝鋒陷陣的好手,要說管錢管糧,還真找不出個有用的人才來。
目前各營的糧食都是自己管,到底部隊還有多少存糧,丁雄自己也不太清楚。甚至現在到底各個部隊是一天兩餐還是一天三餐,丁雄都沒時間去摸明白。
此時一聽那林說起,丁雄再上下打量着那林,心中暗道,對呀,眼前這個胖子,可是皇宮大院裡的內務府總管啊!
那林一看丁雄的表情,就知道丁雄在想什麼,不由得意的笑道:“咱家這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既然要打鬼子,那得八仙過海不是?別的本事咱沒有,咱至少能保證一件事,你要是信得過我的話,把帳目交到我手裡。等到樑司令回來,咱給你細細的碼一本總帳出來,也讓你們知道啥時候應該吃,啥時候應該喝……”
“樑司令……”丁雄喃喃的說道,眼睛去看向了同昌城的方向。
侯登山的消息肯定已經放出去了,不知道樑司令現在是否安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