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一次大的整頓,帝國各級政府重新煥發了生機。官員們有了一種危機感,如果不實心做事,自己所在的部門都有可能被撤掉。連帝國三公的機構都可以拿掉,這次是來真的了。這使得從上到下,帝國各結機構高效地運轉起來,各項決策都能有效地實施。
牛弘可不是個喜歡事必親躬,到處插手的人。因爲那樣不僅於事無補,反而會讓官員養成事事都依賴上意的不好習慣。只有象諸葛亮這類權臣需要這樣做,因爲怕優秀士人冒尖對自己形成威脅。
牛弘已經不象以前那樣常常繃緊神經,顯得很輕鬆和攸閒。
牛弘還是經常到竇妙那裡去請安,不過現在已經沒了那種被迫的感覺,而是一種家庭成員之間的親情連絡。
竇妙已經從那次打擊中恢復過來了。儘管牽掛着在南方開發的父母,但有個弟弟在宮中,隔三差五前來探望,不會孤寂。再不用攻於權力的計算,心也寬下來了,人也長胖了,臉上更顯得容光煥發。
先前,由於時刻警惕着宮中的兇險,更怕竇妙發威,賀美人和孫宮人不敢讓三位小公主與牛弘接近。現在沒了這層顧慮,就時常有了走動。陽安公主劉華一看到牛弘就在“皇帝哥哥”面前說個不停,讓牛弘這個現代獨生子女家庭長大的穿越者享受了難得的兄妹之情。爲了哄劉華開心,牛弘還專門讓木工作坊做了一套智力積木。誰知這位小公主不大喜歡。牛弘也不清楚十歲大的女孩子喜歡些什麼玩具。
實在無聊,牛弘叫張讓安排便裝出遊。做皇帝有時也很無奈,盛裝出遊不僅花費巨大,而且還不自由。
牛弘打扮成富家少年公子,小尾巴劉江看上去更象個書童,張讓爲了扮管家還專門在下巴上粘上了鬍鬚,看上去有點滑稽。四個打扮成家丁的羽林郎相隨。
一行人來了到皇家勸農莊。張讓吩咐莊主周贏,不必跟隨。
時值深秋,天高雲淡。田野裡的麥子早已收割,路邊野草也在秋風下慢慢枯萎,眼前顯得特別空曠。遠處是皇家上林苑,深秋的山巒紅褐相間,層林盡染,真令人意猶未盡。牛弘沉浸在這詩情畫意中,胸中感到特別的舒暢。
在莊舍吃飯時,牛弘向莊主周贏詢問了牧場的情況。
莊主說:“神了!在飼料中加入適量的蝗蟲豬長得飛快,僅兩個多月,就長到一百多斤了。雞鴨也長得快,估計再過個把月,就能向御廚房供貨了。”
莊主還說,現在附近的大家族都知道蝗蟲餵豬的效果了。紛紛開辦大型養豬場,到勸農莊來買蝗蟲。
牛弘問莊主,蝗蟲賣別人多少錢一石。
莊主說,蝗蟲餵豬比糧食還要好,賣六十錢一石都有人要。他知道牛弘要推廣,所以只賣別人三十錢一石,讓別人佔了老大的便宜。
要是這農莊是周贏自己的,牛弘肯定會說他是奸商,價格翻了一倍還說別人佔了便宜。勸農莊實際上是少府的,周贏只相當於是管家,莊裡還有專門管帳的。
牛弘把周贏着實誇了一番,他把自己的意思理解的很到位。只要把這種養豬方式加以推廣,蝗蟲羣這種農業殺手反而會成爲人們追逐的資源。既可以降低了農業的危害,又大大地發展了牧業。這可以改善百姓的食物結構,還可以爲農業提供大量優肥料。是一種既除害又多贏的效果。
聽了莊主的介紹,張讓也表示要在家裡辦養豬場。對此,牛弘是很支持,還讓周贏把張讓需要的蝗蟲留足(明年夏天前,這批蝗蟲是獨此一家別無分店的)。
只要不眼睛盯着國庫,挖帝國的錢,牛弘還是支持官員家裡經營賺錢的。
回宮路過太尉府時,牛弘突然決定到太尉張奐家去看看。牛弘跟門房謊稱自己是太尉同僚家的公子。
走進太尉府,牛弘的感覺不象一位令敵喪膽的將軍的府第,乍一看,還是以爲走進了一位太學博士的家。也難怪,張家本來就是書香門第。要是邊境安寧,這位涼州名將也許會走另外一條人生道路。
太尉有兩個兒子,長子張芝,季子張昶,兩位都是書法名家。尤其是老大張芝,在後世書法界是超一流大師級的人物。他脫胎於孝章皇帝的“章草”,省減了其中略顯冗餘的部份筆畫,成了草書中的集大成者。他的書法被稱之爲“今草”。張懷瓘《書斷》稱他“學崔、杜之法,因而變之,以成今草,轉精其妙。字之體勢,一筆而成,偶有不連,而血脈不斷,及其連者,氣脈通於隔行”,三國時期魏國書法家韋誕稱他爲“草聖”。他的書法對後世王羲之、王獻之書法風格的形成都有重大影響。
很可惜,他的墨跡沒有留傳下來。
牛弘作爲一個穿越者,今天到太尉家,就是想一賭張家雙傑的書法風采。
太尉還沒有下朝,張芝到弘農家中去了,只有太尉的小兒子張昶在太尉府中。見過禮後,牛弘對張昶說:
“小弟牛弘(大漢帝國只知皇帝姓劉名宏,這個名字沒人知道),久聞太尉府二張書法俊秀,冒昧打擾,以求一觀。”
張昶嘴裡說着“過獎”,面對自己的粉絲,心裡其實得意。
在交談過程中,牛弘細細打量起這位書法名家來了。張昶三十歲的樣子,一身儒生打扮,與洛陽的儒生沒有什麼兩樣。不象現代那些成爲什麼家的人,總喜歡把自己弄得很另類。看上去略顯瘦弱,不象他父親那樣儘管儒雅,卻不失威武。雙目有神,人顯得很精神。一陣寒喧過後,張昶就把牛弘領到了書房。
書房裡有些凌亂,案臺上文房四寶沒有現代那樣精緻。上面三三兩兩的放着一些寫好的書法作品。那一手字是絕對沒話說的,簡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只是紙質太差,在牛弘眼中,比現代的報刊用紙都低一個檔次。因爲紙質粗糙,造成了一些筆畫邊緣不均勻的沁墨,影響了字體的整體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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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一幅帛紙上的書法,才真正展現了“今草”的神韻。只是這帛紙不象牛弘宮裡用的帛紙,竟是灰色的。
“帛紙不是白色的嗎,怎麼張兄的帛紙是灰色的?”牛弘不解地問。
“帛紙太貴,愚兄練字後漿洗再用,因顏色不能脫盡,所以成了灰色”,張昶解釋道。
牛弘知道帛紙貴,不象自己在宮中,用多少都不計工本。張奐這些年都是高品秩官員,現在更是位列三公,連張家都用不起帛紙,可見造紙技術對帝國文化的制約。
“可惜了”,牛弘故作驚人之語。
“可惜什麼?”張昶不解。
“可惜沒有好紙,虧了張兄這一手好字。”
說得張昶笑了起來。
這時,太尉回來了。太概是門口張讓已經跟太尉說了,所以太尉一回家就趕到書房向牛弘行禮。張昶一驚,不過反應也快,趕緊跟着父親一起行禮。嘴裡還說着:“不知陛下駕到,小生死罪”。
“是朕仰慕張兄的書法,冒昧前來。張兄何罪之有”。牛弘說的是實話。
“陛下過獎了。小生拙作,難入陛下法眼”。張昶嘴裡說着,還是有點不安。
“太尉來的正好,朕有事找你商量”。牛弘趕緊轉移話題。
來到廳堂坐下後,就對太尉說:“帝國無好紙,虧了太尉家兩位國手一手好字。”
“謝陛下誇將”,儘管帝國還沒有書法家一說,但張家作爲書香門第,對兩個兒子能寫一手好字還是蠻得意的。
張奐心中明白造紙的重要意義。帝國自蔡倫造出真正意義上的紙張後,東萊人左伯還進一步作了改進,但總的來說,紙的質量還是不盡人意。書籍用字簡練難懂,不是寫書的人故作高深,實在是受書的載體的制約。試想,用白話文寫一部書,一車竹簡都寫不完。
在牛弘的誘導下,太尉表示,張家要辦一個造低作坊,造出更好的紙來。張昶更是躍躍欲試,表示親自去弘農家中創辦作坊,造出好紙來。
牛弘假分析紙質爲名,把自己知道的現代造紙的一些知識告訴張昶。一是在古法造紙原料蒸煮後,建議用水力石磨把把原料磨碎。二是在打漿時改人工攪拌爲水力帶動的葉輪在槽中進行強力攪拌,通過水力切割把紙漿纖維進一步分解細化。三是在抄紙前紙漿中加入膠質。牛弘也不知道照自己說的能不能大大地改進紙的品質,但相信張昶這個對書法癡迷的人肯定會在造紙上投入全部智慧。
就這樣,牛弘又把造紙這件大事交給張家去做了。作爲一個書香門第,如果真能在造紙上有所樹建,那將是一件錦上添花的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