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朝廷,對於南方的急劇變化,反應的相當平靜,幾乎沒有什麼立即的措施。
不管是尚書檯還是大司馬府,都表現的十分克制。
而以御史臺與吏曹聯合的‘澄清吏治’仍舊在推進,並且態勢越來越嚴厲。
二月初,渤海王劉協帶來御史臺、吏曹大小官員近三十人,從司隸出發,而後是幷州,計劃還要前往幽州、冀州、兗州以及青州。
最重要的,卻不是‘澄清吏治’,而是戶曹的‘清丈田畝’以及‘戶丁登記’。
隨着各州逐漸安穩,流民不斷迴歸,很多事情變得千頭萬緒,阻力重重。
戶曹尚書荀彧巡視過三輔之後,同樣轉入幷州。
幷州作爲最開始推行‘新政’的地方,效果最好,積累的經驗最多,有重要的參考意義。
而劉辯坐鎮洛陽,對着‘九品中正制’虎視眈眈。
朝廷這邊忙碌不斷,曹操在三月初,剛剛開春之後,便遞上奏本,得到准許後,出了洛陽,來到禁軍大營點兵。
趙雲站在曹操邊上,道:“曹將軍,三萬大軍,早就準備好了。”
曹操望着夏侯惇、樂進,曹仁等人點兵,對於趙雲給的都是精兵強將很是滿意,笑着道:“若非陛下離不得子龍,曹某真心帶着子龍一同出兵。”
趙雲客氣的擡手,道:“曹將軍此番出征,定然所向披靡,剿滅黑山軍,大勝歸朝!”
曹操擡手,笑着客套。
對於趙雲,曹操不只看重他的勇猛,尤其是趙雲出自劉辯身旁,自是多了幾分‘重視’。
曹操身後的郭嘉,戲志纔等人沒有說話,對於這次出征,他們都沒有多少在意。
黑山軍經過前年在冀州一戰,已元氣大傷,很難再組織起‘百萬’大軍,那張燕更是離心渙散,實力大損。
加上冀州的逐漸平穩,幽、並、兗的協力,朝廷再也不用擔心征剿會陷入漫長的消耗戰,只要逐個擊破即可。
這時,張繡從不遠處過來,與趙雲道:“中郎將,五千良馬準備好了。”
趙雲點頭,與曹操道:“曹將軍,還需要其他的嗎?”
曹操自然是知道張繡的,見他氣勢凌厲,笑着道:“張校尉,隨本將軍出征如何?”
“哼!”張繡卻冷哼一聲,轉過頭,一臉不屑。
郭嘉,戲志纔等人一怔,這張繡是什麼意思?
要知道,曹操不止是過去深得聖眷,現在更是大司馬府的長史,不知道多少人傳他將會是下一任大司馬。
這樣的人物,誰敢小覷?
還這般無禮!
趙雲同樣不解,但張繡作爲他的下屬,自然要緩和一下,剛要與曹操解釋,曹操卻先一步說話了。
“既然不願,那便作罷。”
曹操神情不動,笑呵呵的道:“子龍,多準備一些箭矢。”
趙雲點頭,命人去準備。
半個時辰後,曹操檢查完各種器械、糧草後,進行了簡短的誓師大會,而後便開拔,直奔冀州。
而面對朝廷的征討,黑山軍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儘可能的聚集,想要抵抗。
冀州牧應劭,中郎將張遼自然不會讓他們如願,派了多路兵馬進行圍追堵截,想要將他們分割在各地,無法首尾相顧。
本來平靜的冀州,頓時再起波瀾。
就在冀州那邊阻止黑山軍匯合,曹操率兵東進剛入河內郡的時候,身在濮陽的黑山軍渠帥的白繞,突然發兵,攻打兗州東郡。
“將軍,我們得加快行軍了,東郡不能有失。”樂進騎着馬,跟在曹操身後道。
他形如烈火,面容卻如白皙如書生。
曹操騎着馬,手裡拿着小刀修剪着鬍子,並沒有說話。
曹仁見着,上前道:“將軍,事不宜遲。”
夏侯惇等人則沒說話,只是盯着曹操。
曹操修鬍子修的很認真,胯下的馬走的也很慢,顯得漫不經心。
曹仁,夏侯惇,樂進等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看向身後的馬車。
馬車裡,坐着郭嘉,戲志纔等‘文官’。
整個軍中,要說能令曹操聽得進去的,唯有郭嘉了。
曹操好像感覺到他們的動作了,狹長雙眼閃過冷意,放下小刀,摸了摸鬍子,道:“不去東郡。”
這時一向謹慎的夏侯惇忍不住了,道:“哪去哪裡?”
曹操目光轉向濮陽方向,朗聲笑着道:“去年我與子龍聊天,他跟我說過抄了那白繞老窩的事,我要去再抄一次。”
樂進頓時反應過來,道:“將軍高明!”
曹仁,夏侯惇不說話了,曹操的意圖很簡單:圍魏救趙!
白繞等人眷戀‘老窩’,一旦‘老窩’危險,他們就無立身之地,只能回軍。
不遠處的馬車內,郭嘉與戲志纔將曹操等人的對話盡收眼底。
戲志才病懨懨的,看着酒不離口的郭嘉,微笑着道:“奉孝,你覺得曹將軍的計策如何?”
郭嘉斜躺着,或許是飲酒過度,臉色有些蒼白,不在意的道:“區區一個白繞,何須在意。”
戲志纔不動聲色的觀察着郭嘉,道:“黑山軍總數過百萬,除去冀州,還分散在司隸、兗州、幷州、幽州等的交界處,大大小小上百,想要徹底剿滅,怕不是一兩年能做到的。”
郭嘉哪裡看不出戲志才的目的,笑了一聲,道:“青州黃巾軍也過百萬,還不是在曹將軍彈指間剿滅。”
戲志才見郭嘉不肯多說,也不再追問,看向前面,道:“冀州,自古是成大事之地。”
郭嘉自顧喝酒,好像沒聽到。
曹操定計,大軍轉向濮陽。
大張旗鼓的行軍,好像怕所有人不知道一樣。
但即便如此,還是曹操大軍先到了濮陽,將鹿暘山給圍了起來。
一番試探,樂進返回大營,與曹操道:“將軍,又是全數出動,山寨裡就是一些老弱婦孺,不過千餘人。”
曹操一手握劍,轉頭看向東郡方向,道:“最遲,那白繞明天一早就會到。”
曹仁,夏侯惇當即擡手道:“將軍,我們請命設伏!”
曹操摸着鬍子,道:“留一個北逃的口子。”
曹仁,夏侯惇對視一眼,道:“遵命!”
兩人拿了令箭,開始點兵,準備埋伏白繞。
郭嘉從後面走過來,道:“最好請應使君,張中郎將也放一放。”
曹操餘光掃了眼戲志才,好一陣子見他不說話,道:“好,我這便修書。”
戲志才置若罔聞,雙手抱在小腹前,輕咳一聲,道:“我是謁者。”
所謂‘謁者’,也就是言官。
戲志才隸屬於御史臺,朝廷派他隨軍曹操,本質上是‘監軍’,也是對曹操的不信任。
或者是,不止是對曹操,是對於所有領軍將領,朝廷都不信任。
曹操聽到戲志才的話,不羞不惱,哈哈大笑的走過來,道:“志才,可願入我幕府?”
戲志才目中詫異一閃,微笑着道:“將軍錯愛了。”
曹操對於‘潁川大才’一直都是‘心嚮往之’,見戲志纔不願意,也不強求,道:“志才,我意最快時間剿滅黑山軍,還請如實上奏。”
戲志才官位不高,但到底是御史臺的‘新貴’。同時因爲出自潁川,與二荀等人關係非常。
任誰都不能小覷!
“自然。”戲志纔不卑不亢的道。
這會兒,郭嘉上前來,道:“將軍,天色漸晚,不如放把火,給那白繞指指路,免得夜黑走錯。”
曹操知道郭嘉是來打岔,朗笑着道:“奉孝之言,甚合我意,樂進!”
樂進擡手,道:“末將領命!”
樂進當即轉身上山,準備強攻白繞的山寨。
戲志纔不再多言,只是冷眼旁觀,暗自記錄着曹操軍中的一切。
不多時,只剩下千餘老弱婦孺的寨子,燃起了熊熊大火。
待等天黑,大火燃燒的更加劇烈,簡直照亮了半邊天。
白繞返回的比預想的快,待看到山頭的衝突火光,頓時雙目圓瞪,猙獰欲裂。
“曹操,不殺你,我誓不爲人!”
白繞怒火,騎着馬,飛奔疾馳。
他的寨子也是多災多難,前年被趙雲抄過一次,好不容易修建好,卻不想曹操不講武德,再次偷家。
他身旁一個侍衛緊跟着,大聲道:“渠帥,小心有詐!”
白繞卻聽不進去了,拼命打馬。
前年在冀州大敗,所有人都損失慘重,雖然他有所保留,但同樣折損過半。
隨着朝廷在各州的實力不斷增強,要是丟了老家,他便無立足之地了!
眼見着寨子越來越近,白繞也更加着急,道:“去,探查曹賊的動向!”
白繞沒有完全糊塗,還知道派遣偵騎。
待等繞過一個山頭,沖天火光就在眼前,白繞表情可怕的像是要吃人。
“殺!”
不等白繞有過多的情緒,兩邊的山林裡突然爆發大喝聲,火光驟然亮起,無數官軍如同潮水般衝了出來。
白繞驚怒非常,卻也清楚遭到了埋伏,眺望着老家的山頭,不知道燒了多久,還剩多少,心裡直滴血!
“撤!”
白繞怒吼,調轉馬頭,打馬就逃。
曹操本意就不是全殲白繞部,曹仁,夏侯惇隨後掩殺,追着不放。
從深夜追殺到天亮,從濮陽追殺向東郡方向。
而曹操押着大軍隨後,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