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靈兒看着安冷月,幾乎要掩飾不住嚴重的怨毒之色。
她的心裡不停地瘋狂咆哮着,爲什麼,爲什麼安冷月每次都要破壞自己的好事。
不過是一首詩罷了,安冷月又不缺這點名聲,給她用了又如何?
不,她不能承認,承認了,她就徹底完了。
背上剽竊的名聲,她這輩子就全毀了,就算日後珉王殿下還願意娶她,皇上也絕不會同意讓她做王妃。
甚至連一般人家,怕是都不會願意娶她做正妻,除了那些意圖攀附安家的小人之外。
她籌謀了這麼久,便是爲了成爲人上之人,怎麼能甘心?
安靈兒很快便冷靜了下來,重新恢復了委屈的神色,可憐兮兮地看着安冷月道:“姐姐真是好手段,明知道我對你一點兒防備都沒有,突然開口問這種誤導性的問題,我如何反應的過來?”
“哦,那你便說說岐山是誰吧。”安冷月淡淡地道。
安靈兒做的事情畢竟是醜聞,傳出去對整個安家的名聲都有礙。
安家那些政敵一直在暗中虎視眈眈,說不準就會拿這件事做些文章。雖然對安家來說不痛不癢,但架不住讓人心中膈應的慌。
她本想只暗中知會望嶽閣一聲,悄悄處理了,回家再找安靈兒算賬,卻不想被紅棉衝動之下鬧了出來。
到了如此地步,她自然不會再讓步。
安靈兒信念急轉,“岐山是一名犧牲了的普通士兵,我偶爾聽父親談及他的事蹟,心有所感,方寫下了此句。”
“呵,你很聰明。”安冷月看着安靈兒冷笑,“但是,這一次你的聰明用錯了地方。岐山是父親贈與我的親兵,而且他只是爲了保護我斷了一條胳膊而已,人還活得好好的呢。現在就在咱家的別院裡榮養,我記得你之前還見過他的?”
經安冷月這麼一提醒,安靈兒腦中瞬間劃過一抹被她遺忘在了記憶深處的畫面。
前幾日她似乎無意間見過一次莊子上前來送冬菜的人,因爲是安冷月親自去接的,她刻意多看了幾眼,隱約記得其中有一個斷了一條胳膊的青年。
只是,安家收容了許多身後無依無靠的老弱殘兵,這樣缺胳膊斷腿的人太多了,她也並沒有額外注意,哪裡能想到,這人竟然就會是安冷月詩作中提過的人物。
這時,凌軒才緩步走到了安冷月身邊,淡然出聲道:“本王曾收到過安將軍的一冊詩集,其中便記載了這首詩。不知安二小姐可能告訴本王,你的詩是什麼時候作的?”
安靈兒哪裡敢說?
她根本不知道安冷月是什麼時候把詩集送給凌軒的,萬一自己說的時間比安靈兒送詩集的時候晚,那豈不是不打自招?
她的臉色禁不住越來越白,心中怨恨翻涌。
這些人,這些人爲什麼都要逼她?
安冷月看着臉色陰晴不定的安靈兒,突然一改之前的冷然,滿臉失望地嘆了口氣,道:“二妹,你太令我失望了。”
言罷,便揮袖離開了窗邊,顯然已經不準備再說什麼了。
本來還因爲安冷月的冷酷對她略有些微詞的人,此時只覺得豁然開朗。
原來不是安將軍冷酷無情,對庶妹斬盡殺絕,而是對妹妹期望太高了啊。
想想自家望子成龍的老爹,衆人紛紛表示理解。
愛之深,責之切嘛。
自家老爹爲了讓他們學好,還天天拿着大棒子揍呢。
但他們在外面要是被別人欺負了,最先暴跳的肯定也是老爹。
嗯,理解理解。
這邊理解了安冷月,衆人看向安靈兒的目光頓時便充滿了譴責之意。
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姐姐做表率,這女子怎麼還會長歪成這樣?
果然是婢生子,根子裡就是歪的,怎麼調教依舊上不得檯面。
安靈兒幾乎可以從衆人臉上看到他們的心思,心中頓時怨氣升騰。
這些人知道什麼?
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從小到大付出了多少努力,只爲了比安冷月更加優秀,得到父親的寵愛。
可是,父親的眼中從來沒有自己。
長大後,自己好不容易喜歡上了一個人,可那個人喜歡的卻依舊是安冷月。
憑什麼,就因爲安冷月是嫡女嗎?
爲什麼安冷月的娘就是公府小姐,自己的娘卻只是一個卑賤的丫鬟呢。
老天何其不公,竟將所有的好處都給了安冷月一人。
如果安冷月也生爲庶女,看她還能這麼驕傲嗎?
她狠狠咬牙,暗暗心道,“安冷月,你別得意,我們走着瞧。”
面上卻是一副柔若無辜的表情,面色蒼白搖搖欲墜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便顏面哭着跑了出去。
到底是個美人,這副樣子倒是讓不少眼皮子淺的人很快忘了之前的事情,又對她憐惜了起來。
一直作壁上觀的衛臨風將衆人的表情收在眼底,眼神嘲諷之色一閃而過,男人的劣根性啊。
面上卻是一臉感慨的表情,頻頻搖頭。
在安靈兒之前,他也是出了大風頭的,如無意外,今日的魁首非他莫屬了,注意他的人自然不少。
看到他這副模樣,紛紛好奇地詢問起來。
衛臨風故作一臉爲難的表情,道:“諸位有所不知,這安將軍乃是在下至交好友,那位畢竟是友人之妹,着實不好隨意品評。”
說着他又搖了搖頭,還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一番動作,可謂是無聲勝有聲,衆人心裡紛紛展開了各種聯想。
不少人都想起了自家父親後院裡那些女人的百般手段,剛剛升起的對安靈兒的那一絲憐惜也瞬間煙消雲散。
樓下的人雖然看不到安冷月等人了,但安冷月他們卻是依舊能夠看到他們。
凌軒也難得地讚了衛臨風一句,“你這謀士終於難得有用了一回。”
對向來要求苛刻的凌軒來說,這已經算是極爲肯定的讚揚了。
況且,他還一直看衛臨風不順眼。
薛子晉似笑非笑地看了凌軒一眼,對安冷月道:“安將軍手下果然能人輩出,我現在對我們的合作更加有信心了呢。”
“那麼,我們來談一下具體合作事宜吧。”安冷月笑眯眯地打蛇隨棍上。
這一討論,就到了日暮西
山的時候。
終於定下了大概的合作意向,三人都鬆了口氣。
此時,樓下的文會也終於結束了,衛臨風不出意料地成爲了此屆的魁首。
薛子晉瞟了一眼樓下,對安冷月和凌軒淡淡點頭道:“我該走了。”
他本就是趁着人多混進來的,現在自然要趁着還沒散場之前重新混到人羣裡去。
“後會有期。”安冷月對薛子晉抱了抱拳。
看着薛子晉再一次從窗口翻了出去,她和凌軒卻並沒有離開。
凌軒端起面前的茶盞抿了一口,淡淡地開口道:“你真的相信他是薛景林將軍之子?”
“至少在沒有證據證明他不是之前,我是願意相信的。”安冷月看着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羣,眼中卻沒有焦點。
薛子晉這個人在前世並沒有出現過,若說她半點不懷疑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就算是自欺欺人,她現在也寧願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前世,父親臨死前唯一的遺憾便是沒能爲薛將軍洗刷冤情,更惋惜老友連一絲血脈都沒能留下。
而她原本以爲輔佐石凌君坐上皇位,總有一天可以爲薛將軍平反。
但石凌君卻一拖再拖,先是以自己初登基皇位不穩,不好立刻便推翻先皇定下的案子爲由,後來他坐穩了皇位,根本不需要她的幫助了,自然更是連理由都不屑於給一個了。
最終,她也沒能完成這個願望。
所以,她真的希望這個薛子晉是真的,那麼她至少可以安慰自己,前世雖然薛將軍沒能平反,好歹也留下了一絲血脈看,希望猶在。
想到那位忠肝義膽的薛將軍,凌軒也禁不住嘆了口氣。
雖然他見都沒見過對方,其實並沒有什麼深刻的感情,卻依舊禁不住爲其惋惜。
沒有了薛將軍的震懾,這些年東海的倭人又有些死灰復燃的跡象,也不知這一次會不會再出現一位驚才絕豔的將領,讓沿海的百姓們免於塗炭。
凌軒最後重重地嘆了口氣道:“但願如此吧。我會派人儘快查清他的身份。”
安冷月點了點頭,冷聲道:“如果這人是冒充的,我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不是因爲那人欺騙了她,而是他玷污了她崇敬的長輩。
直到返回家中,安冷月的心情仍然有些沉重。
思索了一番,她還是準備將這件事情告訴給父親。
雖然可能讓父親空歡喜一場,但是若父親出手的話,想要查清這個薛子晉的真實身份,應該就簡單得多了。
東海軍中的將領可不止薛將軍一位出自西北軍的,雖然現在所屬不同,但只要父親一聲召喚,大多數人依舊會轟然響應。
這便是西北軍超乎尋常的凝聚力,便是老皇帝大概也是沒有想到的。
否則,老皇帝恐怕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打算着徐徐圖之了。
沒想到,剛走了兩步,就遇上了父親身邊的小廝。
小廝恭敬地對安冷月行了一禮,笑道:“大小姐,您來了,將軍正準備讓小的去找您呢。”
安冷月挑了挑眉,問道:“父親找我,你可知道是爲了什麼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