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天降財
堂邑侯府。
劉嫖才從喪母的悲傷中換過勁兒來,臉色仍舊有些蒼白,她握着一盞熱茶,眼圈微紅地道:“珏兒,你外祖母人是走了,但還不忘給阿母留下錢財…也是你阿母不中用,活了這麼大歲數,竟然還要你外祖母照顧。”
思及劉嫖多年來一直在景帝、竇太后等人的庇護下生活,陳珏道:“阿母,太皇太后在時常說,她過去最牽掛先皇、樑孝王和你,如今先皇和樑孝王早逝,她最放不下的當然是您,若是太皇太后知道你這樣爲她傷心,她感動之外,定也會不忍。”
“是啊,阿母,您只要快活些,定然比天天這樣落淚讓太皇太后安心。”芷晴在劉嫖身側低聲勸道,她一身素衣,周身幾無首飾,神色間也有幾分輕愁。
劉嫖點了點頭,拍拍芷晴的手,道:“你們都是好孩子。”
說話間,劉嫖神色一動,道:“你們夫妻近日忙個不停,阿桓一直由下人照顧着,他還好吧?”
陳珏微微一笑,道:“阿母放寬心,陳桓好吃好睡,比我們這些大人還安泰。”
“那就好,那就好。”劉嫖輕輕拭了拭眼角,目光落在案几上的一疊簿冊上,神色捉摸不定。
這日傍晚,劉嫖將陳珏叫去,陳午、陳須也在其側,她仔細打量了陳珏周身上下,道:“珏兒這些日子也瘦了。”
陳珏溫聲道:“阿母,我沒有瘦,只是您太心疼我。”
劉嫖點點頭,不再糾纏於這個話題,道:“你們父子幾個想想,我母后的這些財產怎麼辦好?”
陳午率先道:“太皇太后在世時。曾經幾次說過要將所有東西都留給你。但這畢竟口說無憑。長樂宮庫房裡地東西落到我們這裡。說出去總不太好。”
陳珏想了想道:“阿母。太皇太后留與你地東西多嗎?”
劉嫖笑笑。道:“她老人家平日打賞地東西。不過佔了這裡面地九牛一毛罷了。”說着。劉嫖將簿冊推向陳珏。道:“長信詹事送過來地。你看看就知道了。”
陳珏仔細翻了翻。不由咋舌道:“當真不少。”陳須好奇。取了一本簿冊拿去看。不過片刻地工夫神色也異樣起來。從最基本地錢帛。到服飾首飾。商周和春秋戰國舊器。無所不包。
“這不是把整個長樂宮都搬空了?”陳須不是沒有見過世面地人。但竇太后權勢在那裡。景帝又是至孝之人。私庫財富豈會少了。
劉嫖瞪了陳須一眼。又道:“我心中雖然歡快。但這財來得太大太多。仔細想想。這拿着也有點燙手。”
陳午笑道:“多虧王氏已死。不然她搬到長樂宮,發現東西都到了我們堂邑侯府可有些不妙。”
劉嫖細眉一挑。道:“若是王還在,我豈會便宜她一分一毫?”
陳珏哭笑不得地道:“阿母,你之前不是還說有些燙手嗎?”
劉嫖神色一整,道:“雖說民間母親給女兒留私房地不少,但我們皇家與百姓家不同。我們家也不缺錢財,這兩日細細想來,這繼承之事卻有些不妥。只是若最後便宜了王的孩子。我卻也不願…就算是落到天子手裡,他的內庫也不差這點錢。”
說着。劉嫖眼中也露出一絲不捨,道:“我也想給你們兄弟幾個多留點東西。”
這算是找到根結上了。陳珏微微笑道:“阿母,依我看來,肥水不流外人田,這財不能讓出去。”
“你也這麼想?”劉嫖喜道,旋即又輕聲一嘆,道:“但正如你們阿父所說,搬空了長樂宮也不是那麼回事。”
陳珏略一思忖,笑道:“阿母一向睿智,這回怎麼轉不過彎了?”
“珏兒有什麼好主意,快快說來。”劉嫖也不在意陳珏的語氣,只笑着說道。
陳珏看了看陳須,道:“阿母是太關心兒子們,把女兒給忘了。”
陳須一怔,隨後猛地道:“我們是想着讓長樂宮庫姓陳,可不是忘了嬌嬌麼?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後宮又沒有長輩,誰能壓着她?”
陳午一尋思,也撫掌道:“可不是,嬌嬌還在宮裡,我們在這裡亂想什麼?”
說笑間,劉嫖見兩個兒子混不在意地把巨財讓給姊妹,心中也大爲開心,只覺自己的兒子最是乖巧,她點點頭,道:“我明日就往宮裡跟阿嬌說道說道。”
說到最後,衆人想起竇太后崩逝的事,不由又是一陣傷感,陳珏和陳須不住哄着劉嫖開心,直到天色晚了,陳珏才榻上回府的馬車。
一路上,思及竇太后死後複雜紛亂地朝局,陳珏在堂邑侯府時的輕鬆簾去了幾分,他們還真得以不變應萬變。
竇太后葬禮告一段落,宮中朝上又恢復到了平常的狀態,竇嬰不動如山,田時不時地大宴賓客,陳珏卻連歇一口氣都來不及,又忙到了腳不沾地的程度。
既然決心設伏於馬邑,埋伏的兵馬若是少了便是做無用功,這一個馬邑之謀少說也要涉及數十萬兵士的調動,從幷州等地的方向抽調郡國兵容易,避過邊塞匈奴人的耳目難。
冬雪紛紛,長安上下爲了揣摩權利地更迭,也爲了給軍臣單于設下一個完美的伏擊,徹底洗刷白登之圍的恥辱,不約而同地忙碌起來。
陳珏在這樣的氣氛下,更加無法享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趣味,每日裡來往於宮中、官署和侯府之間,難得清閒,好不容易纔抽出空跟劉嫖去看望阿嬌。
椒房殿有地龍,滿殿溫暖,陳珏才逗弄過身形漸長地劉睿,便被活潑過頭的劉繡硬拉着手,牽回阿嬌和劉嫖面前。
阿嬌得了竇太后留下地巨資,頗有些苦惱。對劉嫖道:“阿母,我在宮中沒有用錢的地方,您留給阿兄不就好了嗎?”
話音未落,阿嬌淺笑着瞥了陳珏一眼,她這個阿弟可從前沒有因錢苦着過,她可不用爲他擔
“你那幾個兄弟何嘗缺過錢花?”劉嫖拉着阿嬌的手,柔聲道:“那些錢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再不濟這椒房殿中的陳設也可以隨時換換。你外祖母留下的全都是好東西。”
阿嬌笑着點了點頭,看見劉繡在那拉着陳珏地袖子不放,輕斥道:“阿,鬧你舅舅做什麼?”
劉繡撅了撅嘴,低聲喃喃了幾句便回到阿嬌身邊,阿嬌看着陳珏,蹙眉道:“阿弟清減了。”
陳珏苦笑道:“怎麼一個兩個都說我消瘦了?”
阿嬌道:“阿弟更俊了。”語畢,她笑嘻嘻地吩咐了綺羅。就要“賜下”一些滋補之物,陳珏笑着搖搖頭,對劉繡道:“小鮑主,這次有何事要我做啊?”
劉繡眨眨眼,道:“小舅舅。阿應當讀書了,你教我好不好?”
劉嫖笑呵呵地把劉繡抱進懷中。道:“我們阿要做才女嗎?”
陳珏聞言不覺莞爾,他還道劉繡纏着他是爲了什麼,原來是因爲讀書之事,笑過之後,陳珏正色道:“舅舅時常有公務,不好教你,但我可以爲你尋個先生。”
劉繡掙扎着從劉嫖懷中跳出來。道:“小舅舅說話當真?”頓了頓。劉繡苦惱地道:“可如果不是小舅舅,我不喜歡怎麼辦?”
陳珏哈哈一笑。道:“你是大漢的公主,誰也逼不了你。到時候我們多找幾個人引薦給你父皇,介時由你自己選喜歡地師傅。”
“果真?”劉繡眼睛一亮。
“果真!”陳珏肯定地笑道,他眼看着劉繡出生長大,只想讓她和幾個孩子都快活地生活,劉繡既然想要讀書,他當然不吝於從太學拎幾個師傅。
阿嬌好笑道:“你們呀,都慣着她。”
幾人又說笑了一陣,直至宮禁將落,陳珏這才從椒房殿退出來,他不疾不徐地走在青石路上,心想阿嬌看上去心情不錯,看來劉徹在她面前也沒有什麼異樣。
明明已經怒龍張目,劉徹偏偏還有耐心等,多半還是因爲馬邑之謀在即。陳珏思索着坐上馬車,忽地聽得車轅上地李英的聲音道:“公子,張湯有信到。”
陳珏打起精神,道:“怎麼說?”
李英抽了一鞭子,說道:“他沒有說,只說有急事,請公子見他一面。”
張湯不是無事生非之人,陳珏略一沉吟,道:“你告訴他,兩日後晚間我會在府中。”
李英答應了一聲,又一聲馬鞭聲響起,馬蹄踏雪地聲音在暗沉的天色下格外清晰。
椒房殿那日後不過一日地功夫,主父偃便站到陳珏面前,含笑道:“當今皇后陳娘娘真乃賢后也。”
“哦?什麼事?”陳珏正要引王恢手下地一個令丞去見韓安國,聽得主父偃的話不覺一怔。
“侯爺今日不曾入宮罷?”主父偃撫須而笑,道:“皇后娘娘賢德,她得知我們這些臣子備戰艱辛,亦不遺餘力地支持天子…”
主父偃口若懸河,陳珏聽了不由失笑,阿嬌還真是一心向着劉徹,再多的錢財都不在她眼中,劉徹看來也很是高興,這纔會讓主父偃得知。
王恢那位手下也如他一般主戰,聽得阿嬌之舉後也讚揚不止,倒把陳珏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凡國家有災或戰時,後宮女子本來就要多少意思意思,他們倒是把阿嬌誇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