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纖長的手指按在琴絃上。
錚~
琴聲起,高山流水之音旋即而至。
在這高山流水之音中,江統揮劍而舞,杜蕤則是起身在這流觴曲水的地方踱步,時而看天,時而看地,時而嘆息,時而長嘯,看起來跟一個瘋子似的...
當然,王生也只敢在心裡吐槽。
杜蕤踱步了許久,臉上突然露出狂喜之色。
“有了,有了,我有了!”
杜蕤臉上露出極爲開懷之色。
“子美有好詩賦了?”魯瑤眼睛一亮。
杜蕤點了點頭,臉上露出頗爲自得之色。
“郎君,我這首詩雖然是做拋磚引玉之用,但你的詩賦可不要遜色於它,不然今日我可要佔盡風頭了。”
王生轉頭看了杜蕤一眼,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可不怕這杜蕤寫出什麼好詩賦出來。
“子美兄最是淵博,想來詩賦更是不差,但子美兄想贏過小弟,恐怕也要有拿出一些真功夫出來。”
有本事的人都是有自己的驕傲的,王生雖然沒有傲氣,但也要有傲骨。
“好,且讓你看。”
杜蕤這些話說出來後,王敦彈着琴,嘴角露出了笑容。
江統舞劍一頓,也開始好奇起來了。
杜蕤從不打誑語,他敢這般說,證明他這首詩賦絕對是佳品。
杜蕤走到王導身邊,一把將他的筆搶了過來。
“杜子美,你作甚?”寫序寫到一半,筆被搶去了,王導心中自然不爽。
作甚?
“寫這個序不急,且看我的詩賦。”
王導臉上雖然不悅,但還是把位置讓出來了。
哼!
我倒是要看你這詩賦是不是真的好,若不是什麼好詩賦,看我如何罵你!
上問候長輩,下關心晚輩,不帶一句髒字的話已經開始在王導胸中醞釀了。
握着筆毫,杜蕤大喝了一聲,口中出語,手也開始動起來了。
“遊目四野外,逍遙獨延佇。”
此句一出,王敦等人的嘴角也是漸漸勾了起來。
首聯不錯,算是開了一個好頭。
“重陽游龍門,陽氣祁甘雨。膏澤流盈處,習習祥風來”
頷聯與頸聯一出,更是增添了幾分遊玩趣味。
但王敦魯瑤等人知道若僅僅是這首頷頸三聯,這詩賦雖好,但也只是一般般,沒有好太多。
無非是書寫遊玩趣味罷了。
最重要的是這個尾聯。
杜蕤筆鋒一轉,誦詠的口氣也變得深遠高闊起來了。
“身居伊闕頂,洛陽一片葉。”
“好!”
王敦首先站了起來,琴都不彈了。
“子美胸中志向在天下,這洛陽雖爲帝都,但在子美兄心中也不過一片樹葉而已,好志向,好詩賦!”
王導亦是點頭。
原本他在胸中積蓄了不少問候的言語,不過在這尾聯出了之後,王導也不得不把這些話憋了回去。
雖然這杜子美十分無禮,但這首詩卻是好詩,看在這首詩的份上,便饒了你這廝。
王導有些恨恨的想道。
“沒想到子美兄除了知識淵博之外,還有如此才學,胸中居然還有如此大志。”
杜蕤輕輕揮了揮手,謙虛的說道:“區區小詩,不足掛齒,我豈能與郎君的詩賦相比?”
這傢伙話雖然謙虛,但是看向王生的眼神可一點都不謙虛。
果然還是在爭強好勝的年紀啊!
王生雖然也是在這個年紀,但畢竟是穿越過的人,且時時自危,可從來沒有腦熱過。
“子美兄好詩賦,小弟亦是佩服不已。”
嘿嘿!
被王生一句誇讚,杜蕤臉上露出滿足之色。
他早就看王生不爽了。
當然這個不爽不是因爲王生,主要是因爲王敦。
王處仲這廝在品評他的時候都沒有這麼高的評價,但是在品評這小郎君的時候卻窮盡讚美之詞,實在是讓他不服。
他若真的配得上這稱讚,最少是要我服氣吧?
若王生真比他杜蕤厲害,他自然無話可說,但這一點現在還看不出來。
現在要讓他杜蕤服氣,首先要正面打敗他這首詩,你王生必須做出比這首詩還要好的詩賦。
不過這很難,幾乎不可能做到。
因爲這首詩已經很好了,比之嵇康阮籍的詩也不逞多讓,他可不信王生能寫出更好的詩賦來。
他在等着看王生的笑話!
在這個時候,其他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王生身上了,他們心中都有一個疑問:
這個王家郎君是否真的如王處仲所言那般厲害,是否真的能寫出比杜蕤還要好的詩賦?
哪怕是王敦,在這個時候也是遲疑了一下,同時心中有些慚愧。
早知道就不給小郎君冠上如此高的評價了,他原本是想要這些人快些接納王生,沒想到卻起了反作用。
杜蕤的這首詩不管在修辭還是意境上都是上佳的,要想超過它,便要寫出絕佳的詩句,真正能夠千古流傳的詩句。
但是這種詩句小郎君是否寫得出來?
王敦都開始爲王生擔憂了。
作爲正主,王生臉上倒是沒有異色。
杜蕤的這篇詩賦雖好,但哪裡敵得過王生是穿越者,是人民幣玩家。
原本王生還不知道自己要寫什麼詩賦的,但是現在有了杜蕤這首詩之後,他倒是有思路了。
你不是‘身居伊闕頂,洛陽一片葉’嗎?
那我便‘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王生嘴角帶笑,說道:“不知道子美兄這詩是何名?”
見到王生絲毫不慌張,杜蕤也不敢太囂張了。
這小郎君不慌不忙,不會真有比自己還要好的詩賦吧?
若是如此,我如此囂張,豈不是成爲這段佳話中的反派了?
杜蕤可是知道那些寫書人的嘴臉,若他是反派,指不定自己的形象是多麼醜惡的。
這絕對不行!
我杜蕤可是正派人士。
咳咳。
杜蕤咳嗽一聲道:“此詩在龍門寫下,不如叫《游龍門》,郎君以爲如何?”
王生點了點頭。
“很是恰當,子美兄不僅才識淵博,更是文賦優美,意境深遠,但...”
前面的時候杜蕤還被王生誇得很舒服,不過加了一個‘但’字,誰都知道有反轉了。
杜蕤眉頭一皺。
王敦等人輕呼一聲,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了。
這小郎君見了杜蕤如此詩賦卻泰然自若,雖然是在誇讚杜子美的詩,但絕對不像討好的讚美,反倒像是要爲某些東西做鋪墊。
譬如...
你這首詩寫得非常好,簡直就是上品中的上品,但是與我的比較起來,就要有所不如了。
先揚後抑?
王敦等人臉上皆露出好奇的神色。
“但是什麼?”
杜蕤心中也隱隱有不妙的感覺。
王生嘴角輕勾,眼中也有打趣之色。
“但小弟有一首詩,或許比子美兄的要好一些。”
果然!
王敦等人在心中大呼如是。
這小郎君果然是有所依仗的。
杜蕤嘴角抽了抽,心中還有些不敢置信。
小郎君真的有比《龍門遊》還要好的詩賦?
難道他真的要成這段假話中的反派了?
不!
他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寫出比《龍門遊》還好的詩賦。
“那便請郎君誦詠出來罷!”
是騾子是馬,總要拉出來遛一遛的。
王生也沒有賣關子,他走到杜蕤身側,將案牘上的筆毫握在手中,形似王羲之的行書便躍然於紙上。
只見那白紙上赫然寫下兩個飄逸的字:
望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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