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裡屋,王生對這個桃柳園也有大概的瞭解了。
這桃柳園佔地面積極廣,桃林在莊園北面山陽處,耕地則在莊園南面平坦處。
若是出高處看下去,桃柳園的大體形狀是一個扁長的長方形,像一片扁長的楓葉。
莊園屋舍佔地同樣不小,建築核心便是中間如同銅鏡一般透徹的池塘,這池塘引洛水而來,雖靜不死,上面還有幾叢翠綠荷葉,更有幾朵荷花傲然於與水池之上。
池塘水清,幾尾游魚的模樣也是晰毛辨發,可直視美態。
池塘周遭,有主堂,迎客之用;有兩排廂房,安歇之用;有老槐樹柳樹紮根水池畔,增添綠意與蔭庇;有石亭傲然矗立在水池之上。
亭臺樓閣,一個不缺。
即便是按照這個時代的標準,這桃柳園也算是上等莊園了。
主堂之上,來福與鐵柱站在王生身後,只是就像是剛入城的鄉下人一般,四處亂瞄。
好在王生本來也沒有指望來福鐵柱,他們只是王生來充門面的罷了。
“主家,這是桃柳園的賬目明細,每月流水,還有佃戶護衛的記錄也在裡面。”
趙富說罷,他身後的兩個壯漢便將一個黃木箱子從門外搬了進來。
看着賬目明細,恐怕有十幾二十本的東西在裡面。
“先不急。”
王生笑了笑,說道:“鐵柱,把錢拿出來。”
鐵柱點頭,與來福將早放在大堂中的箱子打開,裡面赫然是一貫貫黃油油的五銖錢。
“主家,你這是?”
“你們操持莊園是個辛苦活,如今爲我做事,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只要你們肯認真做事,賞賜是絕對不會少的。”
趙富眉頭皺了一下。
“既然如此,那我便替他們謝過主家了。”
王生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讓那些佃戶親自來領罷,我是他們的主家,他們總歸是要認識認識我的。”
“這...這佃戶粗魯,莫要污了郎君的視線纔好。”
“仲尼是聖人也從未嫌棄過佃戶奴隸,我不是聖人,是個俗人,如何會看不起他們?”
“這個...”
趙富遲疑了一下。
“好,那小人便將他們喚過來。”
出了主堂,趙富臉色驟然陰沉了下來。
“阿亮,你去把那些佃戶叫過來,另外給他們新衣服穿,最好是洗個澡再過來,不要污了主家的眼睛。”
阿亮眼中有些遲疑。
“可他們一個個面黃肌瘦的,若是主家問起來,恐怕...”
趙富卻是冷哼了一聲。
“怕什麼?我們畢竟是王家家奴,不是他王生的家奴,他豈敢對我們如何?再者說,這一羣賤奴面黃肌瘦的模樣,我們那虧空纔有得解釋,晾他一個小小少年,也沒見過多少世面,不會如何的。”
“可是...”
阿亮臉上還有些擔憂。
“可是什麼?這桃柳園是我趙富的地盤,若是那少年識趣也就算了,不識趣便不要怪我手段陰損了。”
“昨日主君(王敦)府上管事特意過來吩咐,要我們對主家言聽計從尊敬有加的,如今我們這般...”
趙富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
“放心,我自然有分寸。”
知道勸不了趙富,阿亮嘆了一口氣,只好朝着莊外走去,只是在出莊的時候,他臉上帶着淡淡的、莫名的笑意,絲毫不見方纔的擔憂。
過沒多久,一個個佃戶出現了。
看着他們的模樣,王生眉頭緊皺。
這些佃戶一個個面黃肌瘦的模樣,一眼便知道他們在莊園中過的不是什麼好日子。
“來福,去核對名冊,一人賞賜三貫錢。”
王生向來福提醒了一句,來福在酒肆做小二多年,簡單的計算還是會的,一二三更不可能弄錯。
來福去分發五銖錢,王生端起桌塌上的茶盞輕輕的飲了一口。
“趙管事,這茶不錯。”
趙富臉上諛笑說道:“這茶是清晨摘的牙尖兒,平時小人都捨不得喝,也就主家來了之後纔會拿出來用。”
王生面無表情的飲了一口茶水。
“管事有心了。”
與趙富有的沒的聊了一刻鐘,王生也套到了一些消息。
當然,這些消息是真是假,恐怕還是值得商榷的。
每人賞賜三貫錢,到最後箱子裡面還剩下幾貫。
王生笑了笑,說道:“管事不如先下去罷,我想自己出去巡視莊園。”
自己走走?
趙富眉頭緊皺,趕緊說道:“主家對桃柳園不熟,還是先讓小人帶您熟悉一二,之後主家再自己走如何?”
王生還是搖頭。
“不用了,我到莊園只是來巡視的,若是因此耽誤了管事莊務,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妨事不妨事,小人還是可以擠出時間來的。”
王生深深的看了趙富一眼,說道:“我意已決。”
意已決?
“呵呵,既然如此那小人便不叨擾主家雅緻了。”
勸了一會兒,知道該表不了王生的主意,趙富索性也隨了他了。
“那小人便告退了。”
看着趙富的背影,王生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這趙富一看起來就有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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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主堂,趙富臉色剎那間劇變起來了。
在趙富身後,阿亮緊跟其後。
“管事,主家他...”
“什麼主家,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罷了。”趙富眼中閃過一絲獰色。
“老老實實的,每年得一些財物不好,非要來斷我財路?”
趙富非常憤怒,或者說非常害怕。
他可是知道他做的這些事情是什麼性質的,要是被揭穿出來,說不得就是被亂棍打死的結局。
之前主君對莊務幾乎不管不顧,不然他也不可能如此大膽對那些佃戶下手,更貪墨了大半莊園生產的錢財。
但莊園換了一個主人之後,一切都變了。
趙富渾身顫抖。
“阿亮。”
“管事。”
趙富深深看了阿亮一眼是,說道:“你是我最倚重的人,這十金你拿着,去找一羣潑皮混混,敢殺人的那種...”
“管事,難不成你?”
趙富點了點頭,有些感慨的說道:“阿亮,我也是不得已如此做,我做了這些事情,若是給主君知曉了,豈會有我的活路,不如搏一搏,在這桃柳園我得到的財貨足夠我過下半輩子的了,若是度過這一劫,一切便會撥得雲開見月明。”
他再把目光定格在阿亮身上。
“阿亮,我知道你不想一輩子做一個莊衛,等這一劫過後,我給你一大筆錢,你以後想幹什麼便幹什麼。”
“這...”
“阿亮,你要知道這些事情也是有你一份的。”
聽到趙富這句話,阿亮咬了咬牙,眼神也變得堅毅起來了。
“阿亮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