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尚書令早有決斷,老朽也將自己的決斷與你說了,那老朽在此地,也沒有什麼好待的了。”
王戎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目光卻是一直都在王衍身上。
“你我畢竟都是琅琊王氏,你此時不動,是好事,諸葛世家尚且會把雞蛋放在不同的籃子上,我琅琊王氏可不能犯傻。”
王戎雖然覺得太子會贏,但覺得是覺得,最後的事實,恐怕又是另外一會兒事了。
這天下間的事,又有誰能說的準呢?
“嗯。”
王衍點了點頭。
“那兄長便一路好走,若是可能,衍何嘗不想讓太子勝出。”
太子勝出,與中宮勝出,對他王衍好處最大的,自然還是太子了。
畢竟他可是太子的岳丈。
而中宮那邊的關係,就要淡薄許多了。
“嗯,那在下告辭了。”
王戎出了王衍府邸,並沒有會自己的府邸,而是繞了一圈,朝着太子宮的方向去了。
此時的太子宮,與平時的太子宮已經大有不同了。
建築這些自然是沒有變化的,但是...
太子宮的人多了起來了。
如今在太子宮開闊地上,站着密密麻麻的士卒。
這些士卒分爲三類。
一類是步兵,人數最多,大概佔了六成,第二類是弓箭手,人數第二多,有三成,最後剩下的一成,便是騎兵了。
一萬多人,接近兩萬人,一個太子宮自然是容不下的。
實際上,太子宮到朱雀街,黑壓壓的,全是人。
甲觀之中。
司馬遹直接走下去迎接王敦,王生自然也是跟在司馬遹身後了。
“處仲,你終於來了,孤等你等得好苦啊!”
司馬遹現在見到王敦,是真的要哭出來了。
不容易啊!
太不容易了。
他是千等萬等,心差點都懸了幾次。
要不是有王生,他甚至去了中宮。
呼~
司馬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過...
結果還是好的。
總算是等到了!
“處仲,你帶了多少人過來?”
王敦剛要對司馬遹行禮,不想司馬遹卻是用力的擺了擺手。
“現在都什麼時候,這些虛禮便先不要計較了。”
王敦點了點頭,眼底還是有喜色的。
“啓稟殿下,此行,南營四大衛率,除了有些人不想來之外,能來的,都來了,如今在太子宮外,朱雀街上,已經是滿滿一街的壯士了。”
滿滿一街?
司馬遹心中雖然歡喜,但現在還不敢把心徹底的放下去。
“究竟是多少人?”
他想要一個具體的數字。
“兩萬人!”
實際上並沒有兩萬人。
但是一萬七,一萬八,一萬九,與兩萬人又有多少區別呢?
現在王敦報出一個兩萬人的名頭,這缺少的,在從龍之功的賞賜之下,自然是流到他王敦的口袋裡面的。
這些錢,可是不要白不要的。
“兩萬人!”
“哈哈哈!”
司馬遹當即狂笑起來了。
“此時不去中宮將那妖婦擒下,更待何時?”
有了兩萬人在,司馬遹已經覺得自己的勝利就在眼前的。
“願爲殿下效命。”
在這個時候,甲觀中所有人都跪伏了。
現在是到了最後關頭了。
嗯~
司馬遹深吸了一口氣,現在整個甲觀的人跪伏在他身前身後,這樣的陣勢,他可還沒有享受過的。
不過..
這種陣勢,他日後定然能享受的就是了。
“處仲可有入宮方案?”
王敦重重點頭,起身說道:“南營之中,有精兵三千,其中步兵兩千,騎兵五百,弓弩手五百,可用這三千人鑿穿皇宮防守,一步到位,直插進去,之後大軍涌入皇宮,大事可成!”
“好!”
司馬遹重重的點了點頭。
王敦的這個計策,他也很是贊同。
“在千軍萬馬圍剿之下,孤不信這個東宮能夠翻出什麼風浪來!”
在司馬遹身後,王生的眉頭卻是皺起來了。
“家上,這樣,恐怕有些不妥。”
不妥?
王敦與司馬遹皆是將目光定格在王生身上。
“如何不妥?”
“皇宮乃是陛下居住之所,南營四大衛率,士卒皆是莽夫,若是在宮中見到那些可人宮女,貴人,那會如何?”
司馬遹與王敦對視一眼,他們知道王生說的這話是可能實現的。
那些多日沒碰過女人的人,見到漂亮的女人,恐怕是會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的。
“況且,皇宮之中,家上的母親還在深宮,若殿下大舉進攻,成功那是必然的,但謝才人,恐怕難逃一死,甚至屆時中宮以家上之母來要挾家上,家上如何做?”
大晉是以孝立國的。
到時候若是賈南風用謝才人的性命逼司馬遹退兵,司馬遹是退還是不退?
退兵...
當然是無稽之談。
但是不退兵,司馬遹頭上便扣上了一個不孝的名頭。
爲了大業,連生母的性命都不顧的人,如何能說是至孝之人?
在諸王眼中,這個不孝的太子,又有什麼資格坐上那個位置。
屆時...
恐怕洛陽,不...這個天下都要風起雲涌起來了。
司馬遹心知肚明,他的些叔叔伯伯,有的野心,可不是一般的大。
尤其是齊王還有趙王。
趙王是自己有野心,而齊王,則是因爲歷史原因。
在很多人眼中,齊王一脈,纔是大晉正統。
至今,齊王在朝堂之上都有不少支持者。
自己絕對不能留下什麼把柄,給這些人抓住了!
“那該如何是好?”
王敦的眉頭也皺起來了。
“小郎君,既然你說了這樣的話,想來是有了解決的辦法了罷?”
王生輕輕點頭。
他既然敢說,當然是有解決的辦法了。
“所謂樹倒猢猻散,殿下兩萬人此時皆在城中,那些支持中宮的人,此時怕是肝膽俱裂,而宮裡的那些衛士,恐怕也是不想隨皇后一般倒下的纔是。”
司馬遹明白了王生意思。
“小郎君的意思是...勸降。”
王生重重點頭。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直接出兵,那下下之策,皇宮若是被如此之多的士卒衝擊,要想修繕,恐怕是一件難事,光這宮城的花費,便是一筆天文數字了,況且,宮中貴人,有的也是無故的,殿下若是能保下她們,恐怕她們也會對殿下感恩戴德,殿下也能取得一個仁孝的名聲,何樂而不爲呢?”
“洛陽王生,果然名不虛傳啊!”
司馬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感慨道。
他覺得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把王生拉過來當他的參謀。
若是現在這小子在中宮那邊,那豈有他的活路?
尋常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這一點王敦也不例外。
但是這個小子卻是走一步看三步。
幫他是把前面幾步的路都走了!
“家上客氣了,生,不過只是爲殿下謀劃而已。”
這其中的原因,其實也是有王生的私心在裡面的。
畢竟他的丈母孃...額,淑儀宮主也是在皇宮的。
若是淑儀宮主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這對王生來說,日後他面對廣平公主,都會愧疚的。
這樣的事情,王生可不做。
要做,就要做到問心無愧!
“那誰人進去,比較合適?”
人選,現在好像又有些問題了。
華恆左看右看,心中頗爲意動,但又有些害怕...
在宮中的關係,這左右人中,應該沒有勝得過他的了。
太子現在有了兩萬大軍,贏是肯定贏的,現在他要想在日後獲得大的功勞,現在便是要做事情了。
這是他最好的機會。
但所謂富貴險中求,這既是機會,對他來說,也是風險。
華恆在猶豫,猶豫到底要不要動手。
就在華恆猶豫的時候,在他身側,卻是站起來了一個人。
“殿下,臣願往。”
裴權。
在事情的開始,他沒有機會立功機會,但是現在,有一個機會放在他眼前,他便是不會放棄的!
裴權臉上露出堅毅之色。
就在華恆恍惚的時候,在裴權身側,張禕也站出來了。
“殿下,臣在宮中還有些相識的,此行,臣亦可往!”
到了現在,給自己撈功的機會是越來越少了,他很是懂得珍惜。
“很好,詹事太子僕果然是孤的心腹。”
心腹...
聽到司馬遹這句話,張禕與裴權臉上對視一眼,臉上皆是露出喜色出來。
終於,自己又是太子的心腹了。
裴權心安了不少。
在這個時候,華恆才反應過來。
“殿下,臣在宮中也有些相識,此事,臣也可往。”
“你?”
司馬遹看了華恆一眼,最後卻是輕輕搖頭。
“這件事,你便不要參活了。”
首先,他可是怕華恆有個三長兩短,榮陽長公主會不會找他麻煩。
其次,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來,司馬遹也不覺得華恆是一個可造之材。
反而是裴權與張禕,更是上道。
“這...”
華恆輕輕嘆了一口氣,心中有些可惜,但也不得不接受面前的現實。
“既然如今,那二位便即刻出發,時不我待,殿下,此時也應該派兵,將洛陽的各個關頭控制起來。”
“控制起來?”
王生輕輕點頭。
“若是中宮得到消息,向北營傳遞消息,之後,中宮的人抱着九死一生的決心,死守中宮,等來援助,殿下久攻不下,若是這樣,殿下所做的事情,便功虧一簣了!”
“小郎君說的是。”
這個洛陽王生,倒是把他沒想到的,全部給想一遍了。
“此事,何人來做?”
“殿下,老將願往。”
在這個時候,許超是第一個站出來了。
“原來是許老將軍,此事若是有你經手,那自然是萬無一失的了。”
“末將定爲殿下將洛陽守得水泄不通,便是北營的人來了,也啃不下來!”
“好!”
司馬遹重重點頭。
“此事孤便託付給你了!”
許超重重點頭,便起身朝着宮外走去了。
“小郎君,做了這些事情,可還要做其他的事情。”
知道王生是大腿之後,司馬遹也不恥下問。
“接下來的事情,便是將皇宮圍住,不讓皇后等人出逃了。”
在洛陽之外,有不少都是中宮的勢力。
其中還有一些封疆大吏。
若是賈南風到了那些人手上,恐怕就是兵禍了!
司馬遹明顯也想到了這一點。
“既然如此,你我便出發罷!”
王生王敦等人點了點頭,而司馬遹則是大笑出門。
王生緊隨其後,王敦看着王生的背影,拳頭卻是驟然握緊了一些。
這洛陽王生...
比他想象中要厲害太多了。
王敦突然感覺到,這匹野馬,已經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兄長,太子都要走遠了,你現在不走,恐怕都要跟不上了。”
王導卻是在王敦身側催促王敦。
“嗯。”
王敦輕輕應了一聲,便朝着跟上大部隊了。
今日,洛陽要變天了,而他也能獲得自己想要的權勢。
但不知爲何,他總是沒有太開心的感覺。
或許,是因爲...
那傢伙比他更厲害吧?
......
洛陽皇城北宮。
有一處宮殿。
這宮殿小巧玲瓏,裝飾優雅,裡面往來的宮女,來來往往的,亦是不少。
寢宮之中,此時卻是有一人在唉聲嘆氣。
她身着淡綠色的長裙,袖口上繡着淡藍色的牡丹,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襬密麻麻一排藍色的海水雲圖,胸前是寬片淡黃色錦緞裹胸,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但此時這種婀娜多次卻是有些幽怨。
而這人,正是謝才人。
作爲司馬遹的母親,母憑子貴,謝才人吃喝是不差的。
奈何,吃喝是有了,自由卻沒有,甚至生命安全,都不得保障。
謝才人是時時害怕賈南風突然給她一條白綾,讓她吊死在這無名宮殿之中。
不過...
她也覺得這一天快來了。
她生了一個好兒子。
真龍天子。
人人都這般說,她也是這般想的。
但這所謂的真龍天子,恐怕不是最後也長不成什麼真龍了。
還是懷念先帝在時多的光景。
那個時候,她如何會像如今這般憋屈了?
甚至要日日憂心自己的性命。
就在謝才人感時傷懷的時候,宮殿外卻是走入一個急匆匆的宮女。
“宮主,不好了,那長秋宮的領事內官來了,而且還帶了很多人過來。”
還帶了很多人過來?
謝才人心中一涼。
“可有帶什麼盤子?”
上面有一條白綾...
謝才人心跳的很快。
“沒有,倒是他們擡了一個箱子過來。”
箱子?
謝才人直接昏了過去了。
這是要把我給悶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