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郭彰之死

太子詹事裴權。

太子詹事相當於太子宮的總管,可以這麼說,除了太子六傅之外,職權最高的,便是太子詹事了。

只是...

裴權雖然是太子詹事,但是從太子宮發生的事情他還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裴權知道,他已經失寵了。

或者說是不得司馬遹的信任了。

信任二字,是很重要的。

因此現在裴權雖然是太子詹事,此時卻很是謙卑。

“臣下拜見殿下。”

“原來是詹事,快入座罷。”

裴權嘴巴微張,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麼話來,只是暗地在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便走到甲觀下首首座上跪坐下去了。

現在太子不讓他說話,他便不能說話,便是說話,恐怕也討不到好處罷了。

這兩日,太子宮發生的事情,他是一點都不知情。

但卻在經歷着。

作爲一個不知情者在經歷這些事情。

憑空出現的五百騎兵,還有冠軍侯的屍體...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這今日的事情不簡單。

太子難道要對中宮下手?

只是...

怎麼會?

而且,即便是要對中宮下手,也不該繞過他這個太子詹事纔是。

裴權有些羨慕的看着站在太子身邊的王生。

王生,他並非是沒有見過。

但是前面幾次,他都是處在高位上,俯視王生的,但是現在,他卻是要在這下首的位置上,仰視這個人了。

他只是一介寒素啊!

裴權拳頭握緊了一些。

而且...

若是太子贏了,裴權也不知道自己日後有沒有站在王生上首的機會。

恐怕是沒有的罷?

裴權輕輕搖頭,臉上的失落之色是直接表露出來了。

裴權到甲觀沒有多久,又一個人走進來了。

這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一身太子宮官袍,倒是玉樹臨風,有一副好皮囊。

“駙馬都尉,現今纔來?”

華恆纔到,主位上的司馬遹已經開始訓斥了。

“臣下,拜見殿下。”

華恆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他乃是曹魏太尉華歆曾孫,太常卿華表之孫,尚書令華廙少子。

並且娶晉武帝女兒榮陽長公主,任駙馬都尉。

說起來,他也算是外戚。

而且有領軍之職,並非虛職,只是遙領了一個太子賓客,才與司馬遹有些關係。

尋常時間,他也是不常在太子宮的。

但是今日,他知道,他必須要來。

“駙馬都尉如今翅膀硬了,連孤的問題都可以不回答了?”

華恆臉上露出苦色,只得說道:“臣下不在東宮,是從家中趕來的,況且,公主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提到榮陽長公主,司馬遹的臉色果然便好了不少。

“也罷,入座吧。”

王生在司馬遹身側,自然是將甲觀中所有的東西都看在眼裡的。

看來,因爲榮陽長公主的關係,司馬遹似乎是更信任華恆,而不是太子詹事裴權。

第三個來甲觀的人,對王生來說也是熟人。

太子僕張禕。

太子僕,與家令率更令同屬詹事領,說起來,裴權也算是張禕的上司了。

不過。

在太子宮之中,誰是誰的上司,其實是說不準的。

太子宮的官職,畢竟只是在太子宮。

太子宮管的十縣之地,而不是整個天下。

張禕有張華的背景,在太子宮中是不輸給裴權的。

“臣下拜見殿下。”

“太子僕快快入座罷。”

司空張華依附,那麼,太子僕張華,自然也是那種可以信任的人了。

司馬遹嘴角微微勾起。

相比較之前這些太子屬官將他當做是小孩一般說教,讓他們安靜下來,可不簡單。

不過這種安靜,也是現在的司馬遹最是享受的。

他似乎提前感受到作爲皇帝的感覺了。

張禕來了之後,太子宮屬官陸陸續續來了不少。

但人數並不多。

相比較王生第一次來太子宮與潘岳論道的時候,太子宮屬官可是有一百多人的,但是現在到了甲觀的,好像只有六十多個人。

王生還仔細的數了一下。

總共六十七個人。

“殿下,事情已經做好了。”

在這個時候,杜蕤與江統卻是走進來了。

他們走進來,也代表着太子宮守衛已經被控制住了。

在把將領控制了之後,太子宮守衛的三百人,自然也是太子宮的三百人了。

士兵是沒有什麼觀點的。

將領纔有。

也就是說,現在太子宮中的人,有八百人。

不過考慮到這些人的精銳程度,還有他們的立場,恐怕來充充場面還行,要是拉出去打仗,那恐怕就是一盤散沙了。

“咳咳。”

司馬遹輕輕點頭。

“你們做的好。”

司馬遹讚賞了杜蕤江統一聲,後者也站在一旁去了。

“諸位。”

司馬遹站了起來。

“孤在這甲觀之中,也等候了許久,今日的事情,恐怕在座的事情,還很迷糊罷?”

江統與杜蕤是瞭解事情的人,臉上自然沒有什麼迷惑之色。

但是華恆裴權張禕這些人就不同了。

張禕是從司空府來的,對事情,也有一些瞭解。

裴權華恆只是知道今天不一般,也隱隱猜到事情是什麼。

但是...

猜測,永遠都只是猜測而已。

具體的事情,他們並不知曉。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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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太子詹事,裴權當然是站起來說話了。

司馬遹在這個時候卻是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去。

“我太子宮屬官有一百五十多人,但如今來甲觀的,只有六十七人。”

司馬遹沉吟了一下,臉色倒是沒有什麼變幻。

“除了殿中的六十七人之外,其他的人,要麼是中宮的人,不敢來,要麼便是怕死,或者說不覺得孤能贏,故此作壁上觀,那麼,來甲觀的諸位,又是些什麼人呢?”

司馬遹目光掃射下去。

甲觀之中,那些屬官臉色各異。

有的是激動,有的則是猶疑。

有的甚至有些害怕,世間百態,都在他們的臉上呈現出來了。

“殿下,難道是要反?”

華恆在這個時候也站起來說話了。

“何謂反?”

司馬遹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了。

“孤乃太子,那妖婦在皇宮之中蓄養面首,將我大晉攪得是雞犬不寧,孤是在替先帝,替天下百姓剷除那妖婦,何來反字一說?”

華恆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改口道:“殿下所言甚是,只不過,中宮畢竟勢大。”

司馬遹深深的看着華恆,問道:“你若是覺得中宮勢大,便去投靠中宮,孤不攔你,若你覺得中宮也不可靠,你也可以作壁上觀,孤也不攔你,今日你既然是來了,那便是做了決定的,不然,你爲何要來?”

華恆是想作壁上觀的。

奈何家裡那位不同意啊!

想起榮陽長公主,華恆是又愛又氣。

因爲有榮陽長公主的關係,雖然他不如父輩祖輩一般有作爲,但是在宮中還是有一些話語權,在朝堂之上,也是有一些影響力的。

不過...

好處是有,壞處也有。

不准他拈花惹草爲一,不讓他收小妾爲二。

便是在這樣的大事上,他也沒有什麼話語權。

就像是...

傀儡一般。

雖然後來的事實證明,長公主都作對了,但是華恆心中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臣多言了。”

再說下去,就要惹得太子不高興了。

視線從華恆上轉回來,太子直接問道:

“你們之間,可有中宮的人?”

場下的人交頭接耳,倒是讓甲觀變成了菜市場,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事實上,有人站出來,那人才是真的傻子。

王生站在司馬遹身後,不動如山,就像是一個雕像一般。

現在這個時候,他只需要看着。

實際上,他現在能夠站在這裡,便是司馬遹對他的重用了。

如今太子宮的屬官,皆是在甲觀跪坐着,王生獨在其上。

自然是表明了王生乃是太子的心腹。

站在這裡,也是讓這些人認識王生。

恐怕今日之後,太子宮的這些人,便不敢用寒素來稱呼他了。

不!

不僅僅不敢用寒素相稱。

恐怕日後這些人都要來巴結他了。

可惜。

王生輕輕搖頭。

他也不需要這些人巴結啊!

“呵呵,孤也知道,即便你們中間,有中宮的人,你們也不敢說。”

司馬遹現在意氣風發,很是開懷。

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一個心儀的玩具一般。

不知爲何,王生突然想到了這樣的比喻。

“孤可以告訴你們,今日之後,再無中宮,你們若是想要陪那妖婦,大可一道去鄴城金鏞城。”

司馬遹大可有繼續說下去的趨勢,而殿下的那些太子宮屬官已經開始面面相覷起來了。

“家上。”

在這個時候,王生終於是開口說話了。

“嗯?”

司馬遹轉身過來,臉上有些迷惑之色,似乎不理解王生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插話。

“殿下可知道魏武帝的一個典故。”

典故?

“是何典故?”司馬遹眉頭微皺。

“官渡之戰之後,曹軍大勝,而軍中卻是有很多人私通袁紹,意圖在曹操兵敗以迎袁紹,然而,曹軍大勝,之後,魏武帝卻是將那些私通袁紹的竹簡都燒了,殿下可知爲何?”

王生說得這麼明白,司馬遹在這個時候要還是聽不懂,那就是真的傻了。

“郎君的意思是,要孤不追究這些人的過錯?”

“他們何錯之有?”

司馬遹看起來還是有些憤怒。

“助紂爲虐,不算是錯?”

“站在殿下的角度上看,他們確實是助紂爲虐,但是站在他們的角度上看,他不過是迫不得已罷了。”

“迫不得已,那郎君爲何不迫不得已去追隨賈南風,賈謐?”

“地位尊崇如殿下,還是得臥薪嚐膽,纔能有今日,況乎他們呢?”

看到司馬遹還沒有釋懷,王生再在一邊說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們是人,是人便會犯錯,殿下若是給了他們這個機會,他們便會感恩戴德,如此,難道不好?”

司馬遹眼中露出猶疑之色。

見到司馬遹這樣的表情,王生知道他得再加一把火了。

“若殿下要處置他們,如何處置,莫非在大事未成之前,殿下便已經想着勝利之後做的事情了?恐怕,這一切還早了一些。”

王生這一句接着一句的話,總算是把司馬遹給說醒了。

司馬遹想了一會,這才咬了咬牙,說道:

“郎君說得極是,是孤考慮不周了。”

司馬遹轉身過來。

甲觀殿下,那些太子宮屬官只看見司馬遹轉身過去與王生說話,但因爲距離隔得遠,加上王生與司馬遹說話的聲音很小的原因,他們並沒有聽清王生與太子司馬遹到底是在說些什麼。

但是有一點他們是看到的。

原本太子臉上是很猙獰的,但是與那小子說到最後的時候,司馬遹臉上的猙獰之色卻是消失了,轉而爲之的則是平靜。

這樣的事情可不少見。

裴權與華恆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詫之色。

對於司馬遹的性情,他們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平時他們對這個太子殿下,即便是說再多話,都是無法改變他的心意的,但是這個洛陽王生,現在看來居然可以。

在一邊,張禕臉上也是露出驚詫之色。

在這個時候,張禕突然是想起在司空府之時,他父親張華與他說的話:

“太子宮中,你可以得罪任何人,便是太子,你也可以得罪,但唯有一個人,你要用心交好他,那個人,便是洛陽王生。”

張禕還記得當時他聽到張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的驚詫不解之色。

一個寒素,要交好?

與他的關係,比與太子的關係還要重要?

當時張禕是嗤之以鼻的,覺得是自己的父親老了、傻了。

但是如今看來,父親似乎是知道了些什麼。

故此纔來提醒他的。

“咳咳。”

司馬遹咳嗽一聲。

甲觀之中,那些太子宮屬官已經變得安靜許多了,而此時,司馬遹的話也是幽幽的說出來了。

“孤知曉,你們之中,有些人或許不是想爲孤做事的,有些人甚至是爲中宮做事,今日,孤都可以原諒你們,並且既往不咎,既然你們今日到了此處,便是孤的人。”

司馬遹在臺上踱步,再說道:“馬上,孤的南營兩萬大軍,便要入城,到時候,中宮的歷史,便要過去了,這洛陽的天,也是要變了。”

南營兩萬大軍?

即便是華恆這些人有心理準備,但是聽到司馬遹的這句話,還是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兩萬南營士卒入城,若非牙門軍中軍出擊,那根本是防不住的。

但是...

北營離得太遠了。

即便是現在去找北營的人,也來不及了。

就在衆人恍惚之中,甲觀外面,卻是急匆匆走來一羣人。

正是王敦王導杜錫還有太子衛率的將軍校尉們。

見到王敦等人,司馬遹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差點跳了起來。

他臉上的興奮之色是掩蓋不住的。

“好!孤的東風,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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