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張 司空張華

“郎君覺得,你這推演,真的可能?”

王生呵呵一笑,說道:“推演只能是推演,有幾分真,幾分假,在下說了可沒用,得看張公是如何看的。”

“我?”

張華稍微沉默了一下,說道:“七分真,三分假。”

“張公看起來是願意相信晚輩的話。”

王生的坐姿稍微坐直了一些。

“非是我願意相信你的話,實在是,哎~”

張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說了如此之多的話,張公到底如何答覆,是援手太子,還是繼續助紂爲虐?”

呼~

張華輕輕吹了吹身前的參茶,小小的飲了一口。

“此時,老朽還得想想。”

王生臉色一板,厲聲質問道:“張公還需要想什麼?權位,大義,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太子打算近期動手?”

王生輕輕搖頭,道:“非是太子殿下要在近期動手,而是他要在今日動手。”

“今日?”

王生頷首笑道:“不然,張公以爲在下如何回來?”

“太子看來是把事情準備好了之後,再來定奪的。”

張華臉上有着蕭瑟之意,他這句話還沒有說明。

太子已經是不信任他了。

若是他今日再不做些什麼,恐怕到太子執掌大權的時候,也就沒他張華多少事情了。

“太子欲我此時前來,便是不怕張公與中宮告密了,若是張公願意援手太子,便在此時與在下承諾,若非如此,張公與太子殿下,恐怕也就是陌路人了,到時,也不必說什麼先帝囑託那樣虛僞的言語了,各爲其主,你爲中宮,若是太子失勢,你也好繼續做你的司空。”

王生這番話,可謂是赤果果的嘲諷了。

張華輕輕飲了一口參茶,臉上的顏色確實很是平靜。

他活了這麼多年,若是王生區區的一番話就會讓他心志大變,那張華也不再是張華了。

“小郎君不需激我。”

“晚輩並非是要激怒張公,在下只是在與張公講一個道理。”

“若是有張公襄助,那麼,滿朝文武,自然是以張公馬首是瞻的,對付中宮,太子也要容易許多,但並非是離了張公,太子此事便會做不成,自然難做了一些而已。”

“張公若是心求爵位,太子殿下也並非是有恩不報的人,張公要施展抱負,比之有賈謐的中宮,太子豈不是更好的人選?”

張華低頭,似乎是在思考。

說到這裡,王生也沒有必要繼續說下去了。

他說的已經夠多了。

接下來,就是要看張華自己的心意了。

“先帝大恩與我。”

張華突然起身,似乎是在感嘆。

“我原本是想要報恩,順帶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的,然則先帝卻是在那個時候突然與我臨頭一擊,將我從山巔錘落。”

張華說的這個事情,王生自然也是知曉的。

在吳國尚還存在的時候,武帝與羊祜秘密謀劃伐吳,羣臣大多不贊同,只有張華贊成這一計劃。

咸寧五年,西晉大舉伐吳,武帝任命張華爲度支尚書,負責策劃及運輸糧草,又與武帝一起制定作戰計劃。

當時衆軍已經進發,但還未獲成果,賈充等便奏請武帝腰斬張華。

武帝說:“伐吳是朕的主意,張華只是與朕的意見相同罷了。“

當時衆人都認爲不可以貿然輕進,只有張華堅持己見,認爲伐吳必勝。

太康元年,吳國滅亡,武帝下詔晉封張華爵爲廣武縣侯,增加食邑一萬戶,封他的一個兒子爲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戶,還賜絹一萬匹。

張華在此後聲名顯赫,爲衆人所推崇信服,把撰訂晉史及修改禮儀規章的任務,都託付給他,有許多增減與修改。

當時的武帝詔書誥文,都是張華起草的,他的聲望名譽更加顯赫,有任三公的威望。

正當張華準備施展自己的抱負的時候,卻是出現了讓他措手不及的事情。

當時的尚書令荀勖出身大族,憑着武帝對他的寵信,憎恨張華,常想伺機將張華調到外鎮任職。

原因也很好理解。

張華雖然不是真正的寒門,但絕對是小姓,父親只是區區的郡守罷了,張華家世,不在高門之列,甚至尋常世家都不如。

高門大族之人都是有傲氣,你一個張華,不是高門之後,卻妄想與我處在同樣的位置,這不是讓我臉上無光嗎?

是故荀勖開始下黑手了。

適逢武帝問張華:“國家大事以後可以寄託給誰?“

張華回答說:“才德兼備而又與陛下是至親的,不如齊王司馬攸。“

到了現在,張華也對自己的這番話感到後悔。

這幾乎浪費了他人生中最寶貴的幾年時間。

齊王司馬攸是誰?

晉文帝司馬昭次子,晉武帝司馬炎同母親弟。

而且他還是過繼給沒有子嗣的司馬師的。

在當時,司馬師死後,本來是司馬攸繼承他的位置的,奈何司馬攸的老子是司馬昭,老子怎麼會在兒子後面。

所以司馬昭做了皇帝。

照理說,司馬昭百年之後,該是把位置給齊王司馬攸的。

結果司馬昭自己有私心,將位置給了司馬炎。

好吧。

司馬炎是司馬攸的親哥,這個位置給他就給他了。

那若是司馬炎活得比自己短,那這個位置總該是他司馬攸的吧?

這不僅僅是齊王司馬攸的想法,也是當時大多數人的想法。

可惜...

司馬炎的私心還是與他老子一般的。

即便是把他屁股下面的位置給白癡兒子,也不會給他這個弟弟的。

兒子再白癡,也是他的血脈延續。

弟弟...

是他老子的延續。

張華在當時說出那樣的話,無疑是刺痛了司馬炎的神經。

荀勖離間張華的陰謀得逞,外調他爲持節、都督幽州諸軍事,又兼任護烏桓校尉、安北將軍。

奈何張華確實是有本事的人。

他在任內招撫接納新歸附的人,各族百姓都感念他的恩德,馬韓、新彌等依山傍海,遠離幽州、歷代都不曾歸附的二十多個國家,都遣使朝貢。

當時幽州遙遠的少數民族臣服,邊疆安寧,糧食連年豐收,兵馬強壯。

憑藉自己的能力,張華再次得到了自己的機會。

朝中議論想要讓武帝召張華回京任宰相之職,又想要爲他進號儀同三司,卻遇到了馮紞的阻撓。

之所以張華會遇到這個馮紞的阻燃,也是因爲張華曾在武帝面前說過馮紞之兄馮恢的壞話。

馮紞深得武帝寵信,常陪侍在司馬炎身旁。

一次,馮紞與武帝閒談魏晉的軼事,藉機向武帝說:“臣私下認爲鍾會的謀反是太祖(司馬昭)造成的。“

武帝臉色一變說道:“你這是什麼話!“

馮紞脫冠謝罪說:“臣愚鈍瞎說,罪該萬死!但臣微不足道的意思,還可以再申述。“

“你還要說什麼?“

“臣認爲善於駕車的人一定熟習馬力的盛衰,善於爲政的人必懂對官吏控制適度,所以子路因好勝被抑制,冉求因退讓被任用,漢高祖子弟八個諸侯王都因過於寵信被夷滅,漢光武帝的諸將由於受抑而善終。

這並非爲君的有仁有暴,也不是爲臣的有智有愚,而是壓低與擡高,給予與奪取的不同造成的。

鍾會才能見識有限,而太祖誇獎太過,讚美他的謀略,宣揚他的名聲才略,授以大權,委以重兵,所以讓鍾會自認爲算無遺策,功勳無比,飛揚跋扈,所以造成他謀反叛國的罪。如果太祖善用他的能力,從大的方面控制他,抑制他的權勢,用各種規則約束他,那他就無法有叛亂的心思,叛亂的事也不會出現。“

司馬炎認可馮紞的話。

馮紞叩頭說:“陛下既然肯定臣的意見,應該防微杜漸,不要讓像鍾會之類的人再造成災禍。“

“當今還有像鍾會那樣的人嗎?“

馮紞說:“東方朔有句話:“談何容易“。《易經》上說“臣不密則失身“。“

武帝讓身旁的人退出去,道:“你盡情說吧!“

“爲陛下謀劃的人,大功著於天下,海內的人沒有不聞知的,據方鎮統轄軍馬的人,都在陛下該憂慮的行列。“

武帝沉默不語。

顯然,他是知道馮紞說的這個人,就是張華。

不久,武帝徵召張華爲太常,因爲太廟屋樑折被免官。

這個太廟的屋樑爲何折斷,原因就不可查了。

但從此,張華在武帝在位期間,一直以列侯的身份朝見。

直到晉武帝死後,賈南風上臺,他這才重新走回權力中心。

歷經了宦海浮沉,張華比其他人更警惕,也更珍惜現在。

這也是爲何張華只想要維持現狀,而不想解決中宮與太子宮矛盾。

他解決不了,也不想解決。

但是...

現今王生來了,他便是不想解決,也得解決了。

除非他選了第二個選擇。

但是...

他又如何能有第二個選擇?

他可是先帝的重臣啊!

每每想到這一點,張華都會自嘲苦笑。

所謂的君恩,還真是不好受的。

“張公可有決斷。”

王生一直在石亭中坐着,等待着張華的決斷。

對他來說,張華是他必須要拿下的人。

對太子來說,或許不是必要,但是有了張華之後,他手上的籌碼肯定會更多。

“太子要如何解決中宮的事情?”

“據我來說,有這幾個手段。”

王生比了比手勢。

既然張華問出了這樣的話來,證明他的選擇已經是很明顯了。

實際上,在王生的‘推演’之後,張華便沒有選擇了。

更何況他若是想要名聲或者官位的話,也只能依附太子。

“第一,刺殺。”

刺殺?

張華眉頭一皺。

“太子居然如此怨恨中宮。”

這可是會被蒙上不孝的名聲啊!

但是張華想到什麼一般,突然又有些自嘲的笑了起來。

所謂的孝與不孝,在現在來說,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對於帝王來說,他權勢滔天,誰敢說他不孝?

規則,不管是道德規則還是法律規則,都是約束那些弱者的。

強者,強如帝王這般的強者,又如何需要管顧這些呢?

“第二,動用南營的太子衛率。”

“罷了。”

張華輕輕擺手。

“太子長大了,也需要要聽,或許也不想聽我這個老臣的話了。”

張華聽到這裡,已經是知道太子的決心了。

“那張公的決斷?”

王生還在問。

“太子乃是先帝認可的太子,乃是當今的血脈,老朽自然是支持太子的。”

“那張公可知如何做?”

“如何做?”

“朝堂之中的事情,張公恐怕比在下明白得多罷了。”

“片刻後,我便會入宮,與那些老朋友說一說。”

張華的老朋友,自然也就是朝堂泰斗了。

“張公不必驚慌。”

王生在一邊說道:“太子非是刻薄之人,在下一介寒素,如今有了太子庶子的官身,想來張公若是幫太子如此大忙,爵位賞賜,自然是不少的,官位,自然也不會差的。”

張華輕輕搖頭,反而是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眼睛卻是看向王生。

“原來我見你,以爲你是有三公之才的,現在我見了,卻發現不止。”

王生眼睛一跳,說道:“小子凡人一個,可當不得張公誇讚。”

張華輕輕搖頭。

“能夠如此透徹的看清局勢,並且還能推演局勢,這全天下,恐怕也只有郎君一人耳,郎君也不需要妄自菲薄,所謂三公之才,那是常人,與你來說,便是王佐之才,卻也是屈才了。”

張華嘆了一口氣,整個人看起來像老了十歲一般,枯槁的身形看起來更加瘦削了。

“郎君此行目的達到,便回宮罷,想來以郎君之才,太子還有很多事情要用上郎君。”

王生起身,對着張華輕輕行禮,也不久留了。

張華說的是實話。

若只是爲司馬遹做了說服張華的事情,功勞是有的,但絕對是不大的。

王生還需要做得更多。

權力的交接,是最是血腥的,但是,同時也是上位最快的。

王生憑藉自己寒門出身,若是想要在朝堂上站穩腳跟,就必須要有功勞,而且不是一般的功勞。

“那晚輩便回去了。”

王生最後對着張華行了一禮,之後便轉身離開。

看着王生的背影,張華輕輕嘆了一口氣。

心中忍不住感慨一聲。

“春秋不在,歲月難改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召見王生?第一百一十一章 醉酒夜闖司馬門第九十三章 解決衛階的煩惱第七十八章?意外的訪客第九十六章 西征事了第一百二十三章 帝王臣子非一心第一百八十六章 王生進宮(中)第五十二章 太子司馬遹第一百六十二章 陰謀陽謀覓尋仇第一百六十七章 陳留危急無心力第七章 惡人第九十一章 居安思危第一百五十二章 暗中謀劃大業計第二百零八章 大晉以孝立國第二章 未來的路第十八章 封爵爭議(爲唯愛守侯加更)第一百五十二章 告一段落第一百四十四章 獄中誘降識時務第四十章 不歸第九十二章?非去不可第一百五十五章 洞房花燭不眠夜(7)第二百三十一章 推演(二合一)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色之夜衆生相第四十八章 望嶽第二百零四章 不同尋常的夜晚第二十三章 天下第一謀臣第八十章 運籌帷幄回家去第六十五章 辯口利辭小郎君第一百零七章 公主的信第十二章 背後的考量第十章 潁川士族第一百三十八章 王生借刀(二合一)第三十九章 齊王的謀算第一百二十一章 雷霆震潰雨絲細第一百九十六章 用嘴難敵王生第十六章 耶溪採蓮女第二百二十四章 官身(2/2)第三十九章 齊王的謀算第九章 殿下有請第九十二章?非去不可第二百零八章 大晉以孝立國第一百五十章 龍顏大悅帝重賞第一百五十八章 前方敗績帝震怒(1)第一百一十八章 集合第二十七章 潼關第五十五章 母婿相談第三十二章 帥位第二十五章 內憂外患第八十五章?皇帝手段第一百二十五章 獄中再見常山王第一百七十五章 變故第二十七章 不堪一擊第一百七十二章 蟄伏佈局算天下(二)第二十五章 成都王回洛第十九章 皇帝的心思第六十一章?張光第一百五十章 龍顏大悅帝重賞第四十五章 神鬼之辨第十章 潁川士族第五十九章?皇后的變化第五十六章?時機到了?第四十八章 結交長公主第一百一十三章 帝王謀斷臣難測第六十三章 攘外必先安內第一百二十三章芥蒂自生第一百六十八章 攻守逆轉朝堂事第二百一十五章 太子的請求第一百零三章 王生回洛(中)第四十五章 早朝第一百二十八章 行軍不易攻城艱第二十六章 李特謀國第一百五十五章 洞房花燭不眠夜(7)第二百二十八章 皇宮之中(3/3)第二百三十二章 郎君有王佐之才第一百一十五章宮中求援第十四章 燕春樓第一百七十二章 蟄伏佈局算天下(一)第五十四章 奢靡之風第一百一十一章 懾服四將第一百零七章 常山王第四十三章 衝突與志向第一百二十三章 帝王臣子非一心第二百一十二章 隱約是大事第一章 益州亂起第八十二章 販奴所第二百五十七章 絕命一擊第六十五章?拿捏東萊王第一百二十章 讓公主開心的招式第七十七章 河間王使者第四章 洛陽殺人劍(二合一章節!)第一百三十五章 選擇第七章 惡人第八十三章 一餅換一人的時代第一百五十章 利益分配第一百五十七章 帝王心術新帥難(5)第十九章 皇帝的心思第五十五章 李特的選擇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色之夜衆生相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色之夜衆生相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事,忠誠,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