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區區寒素罷了,值得堅石如此忌憚?”
石崇嘴上帶笑,而左思則是自顧自的側過身去喝酒了。
“弘遠,你今日倒是來早了。”
石崇揮了揮手,當即有十幾個侍女前去伺候王粹。
王粹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金谷園了,很是隨意的讓那些錦繡侍女擺弄。
片刻之後,煥然一新的王粹施施然的坐了下去。
王粹,弘農郡湖縣人,乃是滅吳功臣襄陽侯王濬的孫子,因爲家世原因,娶了司馬炎的女兒潁川公主爲妻。
此時的王粹,在司馬穎帳下做一都尉。
雖然是武職,但王粹卻並不以其爲恥。
說到底,王粹雖然喜歡擺弄文學,但他的武力與節操是不少的。
不然在也不可能在後來抵擋石勒的進攻,最後以身殉國。
“弘遠兄也知曉了那寒素的名聲?”
王粹輕輕點頭。
“他姓王,我也姓王,我自然對他有些關注。”
“恐怕他是琅琊王氏的人罷了。”
王粹呵呵一笑,也不在意歐陽建說的話。
“是不是琅琊王氏的我不知道,但是我聽說此人才德不差,堅石若是想勝過他,恐怕也不太容易。”
“哼!
歐陽建臉色陰沉,他狠狠的給自己灌了一口酒,說道:“我的事情,便不用弘遠兄操心了。”
王粹輕輕點頭。
“你的事情,我自然也不想管。”
王粹可以說是司馬氏的外戚,他娶了司馬炎的女兒潁川公主爲妻,身後站着的人有賈謐,又有成都王司馬穎給他撐腰,若是石崇的話,他還要給一些面子,但是歐陽建,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都是同道中人,何必如此見外,堅石的敵人,不也是你我的對手嗎?”
王粹喝了一口酒,倒是沉默下來了。
“舅父,那小子若敢來金谷園...”
石崇笑着點頭。
“你放心,在金谷園,可沒人能欺負我石崇的甥男。”
場間,樂舞聲不斷,卻是少有人說話。
沒過多久,門口又是傳來人聲了。
“哈哈哈,難得與諸位聚會,不想諸位今日都成了啞巴,只有這些樂女起舞,豈不是沒了趣味?”
聽到這個聲音,石崇左思潘岳等人紛紛起身。
“原來是冠軍縣侯,叔武兄今日怎來鄙舍了?”
郭彰腰佩寶劍,身後站着一個八尺有餘的握斧大漢,如同巨塔一般,讓人望而生畏。
“諸位請坐罷,你我皆是高門子弟,不必行此大禮。”
郭彰將腰間寶劍卸下,緩緩跪坐在石崇左下首位上。
郭彰,乃是賈南風從舅,太原晉陽人。
賈充素相親遇,待若同生。
到了賈后專朝,郭彰參與權勢,物情歸附,賓客盈門。
世人稱爲“賈郭”,說的就是賈謐和郭彰。
這個郭彰常常以高門自詡,最是看不起寒素子弟,鄙視甚至欺凌同族人晉陽人郭琦。
“君侯今日來,不知是有何事?”
石崇輕輕問道,潘岳左思等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
郭彰呵呵一笑,他特地將手上的寶劍放在食塌前面,笑着說道:“我聽說洛陽出了一個寒門貴子。”
“區區寒素,如何能夠稱之爲貴子?”
郭彰卻是輕輕擺手。
“我看過他的《望嶽》以及《越女詞》,文風確實有,文學才幹還是不差的。”
聽到郭彰這樣說話,歐陽建心中一沉。
莫非是郭彰看重了那小子的才學,今日是要來保那小子的?
若是這樣的話,便是他歐陽建有再多的準備,也只能無疾而終了。
郭彰與賈謐一般,都是中宮紅人。
不管是賈謐還是郭彰,都是他歐陽建惹不起的人。
“君侯難道是要保那廝?”
“保?”
郭彰倒是被歐陽建給逗笑了。
“堅石看來是不知道我郭某人的性情了。”
郭彰臉色一板,劍眉倒豎。
“寒素便是寒素,天生便是下賤之人,如今豈能與我等高門同列?”
石崇臉上稍稍有些難看,但很快就隱沒下去了。
他父親石苞,說起來也算是寒素小姓...
當然,現在他可不想與郭彰作對,因此他的臉色很快便恢復平靜了。
“英雄所見略同!”
若說石崇是稍稍心有芥蒂的話,那歐陽建便是大喜了。
他怎麼忘了郭彰的性格了。
這是一個速來看不起寒門的人,莫說是王生那一個外族人了,便是他同族人,都時常受他的欺辱。
郭彰呵呵一笑,他眼睛眯了眯,裡面帶了些許殺氣。
“就是不知道那寒素敢不敢來吃這鴻門宴了。”
郭彰左手輕輕按在手上的寶劍上,在郭彰身後,那八尺有餘的巨漢,直接將鐵斧往地上一扔。
這架勢,不像是來參加詩會的,而是來殺人的一般。
左思默默的喝着酒,眼中卻是稍稍有了些擔憂之色。
有着郭彰攪局,若那小子過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郭彰可不同於歐陽建與潘岳。
毫不客氣的說,就算是郭彰在金谷園將王生給殺了,他都不需要負什麼責任。
這是當權者的特權。
所謂法律,所謂公平,從來都是上位者束縛底層人士用的。
踏踏踏。
就在這時,內堂門口,在莊奴的指引下,卻是來了兩個翩翩美男。
走在前面的長髮飄飄,一身白袍將他裝點得如同神仙一般,在他後面的那個男子,看起來比前面的男人又稚嫩不少,他一身青袍文冠,看起來亦是風度翩翩。
“陸機拜見君侯。”
“陸雲拜見君侯。”
一進門,陸機便是看到郭彰了,他臉皮也放得下去,當即就對郭彰行了一禮。
郭彰輕輕點頭,算是迴應了陸機的行禮了。
石崇作爲主人,臉上自然也是帶着好客的笑意的。
“士衡士龍今日倒也來得早,快快入座。”
陸機陸雲兩兄弟對着石崇行了一禮,便也就施施然坐下去了。
郭彰一向不來參加他們的詩會的,但是今日居然來了,這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陸機暗自猜想到了王生。
說不定...
這郭彰是因爲那寒素而來的。
若真是如此...
那寒素今日便難過了。
陸機心中暗暗爲王生默哀,而隨着時間的迫近,金谷二十四友的成員來慢慢到場了。
清河崔基、蘭陵繆徵、京兆杜斌、摯虞、弘農王粹、襄城杜育、南陽鄒捷、沛國劉瑰、周恢、安平牽秀、潁川陳眕、高陽許猛、彭城劉訥、中山劉輿、劉琨...
他們也逐漸到場了。
離宴會開始的時間還有一刻鐘。
但王生的身影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郭彰眉頭緊皺,手指不住的敲打着手上寶劍劍鞘。
心裡想着:不會那寒素就是一個慫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