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十年,大夏帝國的帝都銀雀大街上出現了一副奇景。
一間店鋪門前在深夜之時就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就如那大災之年在舍粥的粥棚前等待一碗救命稀粥的流民隊伍一般。
但是隊伍中的人衣着都很乾淨,甚至可以說頗爲體面,聽他們互相低聲打着招呼的口音,顯然都是帝都城中的土著住戶。
“天亮了啊!大家都不要吵不要擠,若是惹得錢莊掌櫃不高興,跟前天一樣閉門清點一天,大家都落不到一分好處。”
“行了吳三,又不是頭一天啦,大家都懂規矩,不過你這一趟回來的可夠快的,不是說去山西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吆!曾家少爺,黑燈瞎火的沒瞅見您,我這剛過易縣就碰到了一幫聽到風聲的山西土財主,給了我這個數我就脫手了,麻溜溜回來看看能不能再趕一波。”
吳三伸手比劃了個數目,讓周圍的人一陣羨慕加讚歎,但他們也就只能讚歎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本錢跟膽子走那麼遠去山西的,大家大多也就在帝都周圍轉轉,倒騰點兒差價。
自從大員錢莊開張之後,當天就差點關不了門,因爲來兌換大員銀幣銅幣的人實在太多了。
本來大家都以爲恆王殿下的錢莊只做大買賣,結果沒想到百八十兩銀子的兌換業務人家也不嫌棄,照樣以禮相待絕不虧短半個銅幣。
當時錢莊的大掌櫃穆宇春看着滿街擠瘋了準備兌錢的百姓,只好拿出了王爺交給他的《錢莊應急處理手冊》,按照上面所說的辦法開始“放號”,沒拿到號的對不住了,您明天早來排隊吧!今天就接待有號的客人啦!
剛開始每天先嚐試着放一百個號,後來加到了兩百個,到如今已經加到了三百個,就再也不能加了,再多了晚上都忙不完。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道誰想出的路子,一幫有點閒錢的散戶開始拿着排隊換來的大員錢幣去周邊的縣鎮鄉村去換碎銀子,回來一個倒手竟然有三成利。
一傳十十傳百,這下子就連一些大商戶也坐不住了。
大夏的富豪有在自家地下埋銀子的習慣,如今遇到這種情況,也都把埋了好多年的銀子挖了出來,開始了大規模的採購、兌換。
只不過大商戶玩的更委婉一些,他們不是赤裸裸的拿着銀幣去換銀子,因爲那些吃了虧的人早晚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可不是那些搞一票就走的散戶,若是被戴上了一個奸商的帽子,可能數十年攢下的名聲都要毀於一旦。
富商們先把自家的銀子換成大員幣,然後利用大員幣的超強購買力,收購一些大員商人需要的絲綢、瓷器、桐油等物資,再平價賣給大員的收購商,而大員的收購商卻是按照大員錢莊的兌換率付錢的。
如此一來織戶、工匠賣出了自己的貨物賺到了錢,大商人同樣賺到了錢,起碼錶面上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
“放號了,放號了,各位排好隊,不要亂不要搶,把各自的銀錢準備好!”
當大員錢莊櫥窗上的門板卸下,衆人透過玻璃窗看到那個西洲鐘錶剛好指到八點鐘位置,不用聽錢莊的夥計吆喝,大家也都排好隊等着拿到那一塊薄薄的金屬牌子。
“拿好您的牌子,若是要辦匯兌請到櫃檯,若是兌換錢幣請到側門先去點驗銀錢的成色.....”
門口的夥計一邊發放着金屬號碼牌一邊引導着客戶,但他知道這個時間來排隊的基本上都是來兌換大員錢幣的,開業二十多天了辦匯兌的商戶並沒有多少,倒是兌換錢幣的人都擠瘋了,生怕來晚了沒有似的。
夥計所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前幾天兩艘大員快船在嚴密的護衛之下抵達了通縣碼頭的話,還真的就是來晚了沒有了,第一批三百萬枚大員銀幣跟一千萬枚銅幣已經快要換光了。
隨着拿到牌子的散戶開始進門兌換,隊伍漸漸的開始慢慢蠕動,排隊大半夜的人們也終於有了精神,兩眼都是那種對財富的渴望。
幾輛馬車遠遠的駛了過來,聽那車軸的“吱吱”聲就知道裝滿了重貨。
馬車到了近前,下來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也不排隊,一臉倨傲的順着隊伍就來到了放號的夥計面前。
“我要進貴賓室!”
來人對着夥計倒是沒有蠻橫囂張,但說話的語氣卻帶着一股凌人的味道,一看就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
很快大廳裡就出來了一個掌櫃的,領着管家往大廳兩旁的雅間裡走去。
“這是哪家的管家?有認識的嗎?”
“戶部徐侍郎家的,看那三輛銀車起碼得有五萬兩!”
“你不是廢話嘛!沒有五萬兩也進不了貴賓室呀!不過徐侍郎不是上任沒幾天嗎?咋那麼有錢呢?”
“甭管人家有錢沒錢了,大人物發財的路子多了,咱還是考慮下一波去哪裡換銀子去吧!我感覺附近百里方圓都沒什麼行情了。”
“哥幾個有沒有膽子,咱搭夥走遠一點,趕個好行情?”
“老四你有門路?”
“先換錢,出來了咱們合計合計!”
散戶們在外面合計着到哪裡去多掙幾個三瓜倆棗的,而貴賓室中卻是動輒數萬的銀錢。
“徐管家,您這次是換金幣呢還是換銀幣呢?”
“還跟上次一樣,三成金幣七成銀幣,然後全部暫存在貴錢莊,不過掌櫃的.....這可是要保密的哦!”
“徐管家放心,大員錢莊第一信條,就是保護客人的隱私,除非有存款憑據,不然任誰來查證我們都是無可奉告!”
徐管家滿意的點了點頭,家裡侍郎老爺說了,趁着現在的機會趕緊把這些成色不一的銀子換掉,等以後市面上大員的錢幣多了起來,大家都用大員錢幣結算的時候,那個兌換率肯定是要變動的,這個恆王絕不會是個給你送錢的大善人!
若是讓秦沫知道了徐侍郎的斷言,必然會高看他一眼,大夏還是有很多明眼人的,只不過大家現在都是悶聲發財,誰也不犯傻說出來而已。
可今天朝堂上就有一個人犯了傻,跳出來參了秦沫一本。
“啓稟萬歲,近日帝都有一大員錢莊,大肆利用私鑄錢幣兌換官銀、官錢,一時之間,帝都人人只識大員錢幣,不認朝廷官銀,長此以往朝廷威嚴何在?還望陛下對大員錢莊予以查封,涉法之徒予以查辦!”
早朝即將結束的時候,御史曹央跳了出來,言之錚錚有聲,歷數大員錢莊的危害。
以往的時候,要是有人指責大員如何如何,必然有大量的文官附和、附議,誰讓大員那麼肥,卻不肯分潤利益給各位文官一系的大佬呢!
但今日朝堂上卻是詭異的陷入了寂靜之中,誰也沒有出來幫襯着曹央說話。
昭武帝看了看這個長樂王一系的御史曹央,冷然開口問道:“大員錢莊?戶部可曾知曉此事?”
戶部尚書錢博義出班奏道:“啓稟萬歲,大員錢莊是那恆王殿下開設的買賣,已經在戶部稅司報備過了的,至今並無違法之舉。”
“錢大人,那大員錢莊每日收取的官銀超過十萬兩,長此以往你戶部的庫房裡還有官銀嗎?難不成全部換成大員的銀幣不成?”
曹央一聽錢尚書的話就急了,他是御史,錢莊是歸戶部管的,若戶部尚書都說大員錢莊沒問題,他一個御史再蹦躂手也伸不了那麼長啊!
“曹央,我戶部庫房裡可以有碎銀、可以有銅錢,各個藩王的私鑄錢幣更是多不勝數,怎麼就不能有大員的銀幣?”
“錢大人此言差矣,哪一個藩王私鑄過上百萬的錢幣?又有哪一個藩王會把私鑄錢幣拿到帝都來大肆兌換官銀?恆王此舉必有深意,錢大人不得不防啊!”
“哦!我戶部庫房中還存有不少藩王私鑄錢幣,曹大人若是願意拿官銀來兌換,本官倒是樂意之至。”錢博義不陰不陽的噎了曹央一句。
藩王鑄幣不違法,但他們的心黑不黑且不說,鑄幣的水平比戶部還要差,私鑄的錢幣在市面上都是人們不願要的貨色,倒來倒去最後都是倒給了戶部。
至於是誰倒進去的還用說嗎?都是錢博義惹不起的人,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傻子秦沫拿自己那成色十足的銀幣銅幣來接盤,你特麼是要斷了大傢伙的財路還是咋地?
“好了,恆王有鑄幣之權,若是強迫他人兌換,朕決不輕饒,若是百姓自願兌換,且由他去吧!”
昭武帝懶得管這些閒事,在他眼裡秦沫是有錢不假,但是跟整個大夏的財富比起來那根本不夠看,大夏藏富於民可不是一句空話,虧本的買賣你能做到幾時?
秦沫虧本嗎?
當然不是!
他此時正看着眼前幾枚錢幣樣品,詢問着兩眼放光的林若曦。
“若曦!算出重新熔鍊之後的損耗了嗎?”
“王爺,雖然有些損耗,但是西曼搞了新的配方,新幣色澤明亮、份量適中,更重要的是比那純銀的還要漂亮。”
“嗯!那就加緊試製一批,投入市場看看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