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章 殖民者
六月中旬,熱帶的陽光筆直的從天幕灑下,肆無忌憚的顯示着它的淫威。敏號剪式船潔白的船帆,在如此熾烈的陽光下,反射的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甲板燙得嚇人,彷彿桐油都要從木頭縫裡烤出來了。
前部的駕駛艙裡,除了晚上輪班的值星官在底艙睡覺,舵手、望手值班,全船水手一個不缺,把唐浩圍在中間。
唐副艦,不,現在該叫他唐艦長了。侯德祿之後,敏號的第二任艦長齊春華帶着一批老水手,調到釣魚島號上做見習艦長,跟着侯德祿學習駕駛炮艦,預備做即將下水的第二艘炮艦的艦長。
按照制度,水師領軍侯德祿召集艦長以上軍官開會討論,確定將唐浩作爲繼任艦長,然後把擬任函送到了兵科,得到兵科長侯德富批准後,唐浩正式成爲敏號的第三任艦長。
沒有楚總督建立漢軍,我還是個窮匠戶子弟;沒有楚總督發的豐厚軍餉,爹媽妹妹的生活就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好;沒有楚總督辦的小學校,妹妹就不可能每天開開心心的去上學;沒有楚總督頒佈的結婚法律,自己更不可能和小荷終成眷屬……
儘管在此前楚風和唐浩單獨說話不超過二十句,相處時間不超過半小時,更有沒施恩於他的想法或行爲,但楚風的所作所爲,確實從方方面面改變了唐浩的生活軌跡,讓這個年輕的艦長在心底發誓:就算豁出一條命,也要報答楚總督的大恩大德!
怎麼報答總督大人?除了戰時拼命,就是按大人的訓示,把兵帶好,把艦長幹好。每日裡考慮怎樣駕船,怎樣在逆風時調整帆向,海底沙質土和礫石土拋錨時有什麼區別,自己畫圖,結合經驗慢慢揣摩。有了新發現就和自己揣摩的結論互相印證,總之,要努力學習怎樣做個好艦長。
自己學好還不算,帶領全艦水兵都學好,那纔算個合格的艦長。唐浩每天把空閒的水兵召集到駕駛艙,互相學習。
此時他正朝着衆人問:“九九乘法歌。都會背了麼?”
一片聲的叫:“會了!”
這纔有個臉兒黑黑的,剛從泉州移民中招募地小個子士兵,怯怯的說:“報告長官,俺、俺七七後面的還背不了。”
唐浩莞爾一笑。這個叫張大平地士兵。論輩分還是妻子張小荷地叔叔。參軍不到一個月。爲人倒是很老實。就拍拍他肩膀:“沒關係。你剛學嘛。背不來也沒處罰。不用怕地。”
老兵們笑道:“就是有處罰。咱們唐大艦長也不敢罰您吶。嫂子她叔!”
張大平是唐艦長老婆地族叔。這事常被士兵們拿來開玩笑。唐浩初時還有點尷尬。但看到張大平地反應後。他就再也沒覺得有什麼了。
看。張大平地臉從臉蛋一直紅到耳朵。通紅通紅。賽過猴子屁股。一個大男人。會臉紅成這樣。難怪戰友們愛拿他開玩笑。
“紅了紅了。比楊妹子頭上地大紅花還紅!”水兵們大笑起來。二十號人擠在這兒。寬敞地艙室顯得有點擠了。這下更是熱浪襲人。
有人把駕駛臺兩側地窗子打開。高速行駛地敏號。海風勁吹。讓這屋裡地空氣輕快了些。不過還是太熱。風吹到人身上都有點燙人。
“好了好了。安靜!”唐浩拍拍手,“下面請李青爲大家講算術。”
有個濃眉毛的老兵,站到中間,拿出塊小黑板,寫寫畫畫地教算術,水兵們認認真真的聽講,手上的“鵝毛鋼筆”不停地在小本子上記下講的內容,身上汗水打溼了衣襟,他們也不在乎。
漢軍學習氣氛是非常濃厚的。若是哪個漢軍士兵通過了小學的考試。可以得獎,升遷機會也多。於是只要船靠岸,水兵們都會去學校旁聽一陣子,但比不得陸師那麼規律,畢竟人家天天在岸上嘛。
所以學到現在,水師中有人算術比較好,有人認字認得多,笨點的懶點的幾個人,則啥都不會,各人的學習進度參差不齊。就拿唐浩本人來說,前一段時間他天天呆在船上,練習捕鯨炮,練習操船駕駛,學校去得少了,如今算術、國文在這羣水兵中只算箇中等水平。
針對這種情況,唐浩把水兵們集合起來,先讓國文學得最好的人教大家認字,再讓算術最好的教算術,最後自己和經驗最豐富地老水兵一起,講海上航行的經驗訣竅。
和小學校一樣,每部分都講半個時辰,三個部分講一個半時辰,加上中間休息,每天要花兩個時辰。長途航行寂寞,水兵們並不覺得學習枯燥,更何況學好了還能得獎、升職。
琅琅的讀書聲從前甲板駕駛艙傳到中甲板的官廳,楚風停下手中的筆,微微一笑。
敏號航行在琉球到呂宋的海路上,此行除了全船水兵,還有楚風和翻譯葛懷義,以及從煤礦、鐵礦、石灰場抽調的十五名漢人技工、五十名土人小工,最後還有兩個班二十名陸師士兵。
這是琉球漢人第一次對外殖民,工人和士兵們將在黃金的國度常駐下來,每過一個月,敏號會帶新人來接替他們中的一半人,並帶走開採出來地黃金。
單靠捕撈鯨魚,琉球的財政收支並沒有好轉。因爲向二嬸回購鯨魚油用作照明和潤滑油,除掉買油費用,每頭鯨魚只賺十幾二十貫,實際上是用捕撈鯨魚的勞力,向二嬸交換了熬製魚油的勞力,另外通過徵稅,能從二嬸的鯨魚生意再收到三十多貫稅---一頭碩大的鯨魚,琉球政府的收入不超過五十貫,聊勝於無罷了。
何況捕鯨魚不是在自己池塘裡撈條草魚鯉魚,打鯨魚要出遠海,在洄游路線上等,撞運氣才能碰到,運氣好,上午打一頭下午打一頭,運氣不好,三五天不見它的影子。這五十貫收入也很不穩定。
只有大量貴金屬貨幣,才能立竿見影的解決財政危機。現在琉球地人力物力,已經能夠支持小規模採掘型殖民活動了,呂宋地黃金,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楚風生活地二十一世紀,中國是世界第一大黃金生產國,0年產量280多噸,是同期菲律賓的九倍。但那是採用了現代生產工藝,每噸礦石中黃金含量超過五克,即百萬分之五的含量,就有商業開採的價值。
在古代,什麼電解提純王水提純氯銨法提純通通做不到,只能採用原始的淘金法,最多用汞齊化,這樣條件下,每噸礦石含金量要達到100克纔有商業開採的價值,也就是說,只能開採富礦。
不過只要有富礦,生產又非常容易。不像鋁、銅、鐵這些性質活潑的金屬,在自然界中不是氯化物就是氧化物,非得經過冶煉才能得到金屬單質;黃金在自然界中是以金砂、金塊的單質存在,不需要冶煉,所謂熔鍊黃金不過是除掉附着的沙粒雜質,或者把金砂熔成金塊,金塊熔成金錠。
黃金的熔點又非常低:1064.4攝氏度,比銅還低,更遠低於鐵,“真金不怕火煉”,指的是黃金性質穩定在高溫下不發生化學反應,而非指黃金熔點高。熔化黃金在技術角度上非常簡單,埃及、巴比倫、夏朝,所有古文明都在人類的矇昧時代得以掌握。
黃金開採容易,古代的漢朝、羅馬帝國、古埃及,都是黃金的國度。古埃及由於黃金得來太過容易,法老竟然規定黃金和白銀價值相等。凱撒大帝征伐埃及,得到大批黃金,凱旋式上擡着遊行的金錢達到六萬零五百塔蘭特talen,一塔蘭特三十公斤,金冠二千八百二十二項,重二萬零四百一十四磅。漢朝人也大量使用黃金和絲綢之路上的西域人作國際貿易,還鑄成一斤重的圓形金餅,作爲大宗貿易的支付手段。
而這些文明古國到了數百上千年後,驚訝的發現:黃金沒了!
當然了,富礦開採完了,貧礦沒技術開採,黃金產量出現了大幅下降。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就曾和大臣說:“我聽人講,漢朝天子的黃金非常多,用金子賞賜大臣、購買西域的珍奇貨物。爲什麼到我做了皇帝,金子就這麼少,想搞點黃金花猜花猜咋這難呢?”
臣子不懂礦物學,也只能胡扯一通搪塞過去。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歐洲,這便是十五六世紀大航海時代展開後,菲律賓、南美、南非、美國西部等等處女地成爲黃金國的原因:歐洲、中國這些古老土地上的黃金富礦已被開採完了。
宋代黃金產量大幅下降,金銀比價已經升到一比十,從呂宋開採黃金,變得非常有誘惑力:那是一片礦產採掘的處女地,富礦比比皆是。
琉球漢人中,並沒有掌握黃金採掘技術的人,採礦行動,自然要楚風親自出馬,好在匠戶出身的技工心靈手巧,只要帶一帶,採金這種非常簡單的工作,很容易學會的。
親愛的麻那巫同志,半年不見,你還好麼?楚風想起那個狡猾的達圖,用大堆金子換了六副盔甲武器還自以爲賺到了的傢伙,嘴角就翹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