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7章 願向朔漠同展望,且從黃沙拓新天(二)
數百年來,巴格達、大不里士、大馬士革、開羅……等等中東名城像璀璨的珍珠灑落在漫漫黃沙之中。東西方文明‘交’流的大動脈,無論是出‘玉’‘門’、越蔥嶺而來的陸上絲綢之路,還是海上從杭州、泉州、廣州出發,經由南洋、印度洋直抵‘波’斯灣的海上絲綢之路,都必須經由這裡抵達歐洲。
阿拉伯人佔據了得天獨厚的樞紐位置,僅僅做轉手貿易就賺得盆滿鉢滿,他們在廣州收購‘花’椒,每斤的價格不過一兩四錢紋銀,賣到西歐卻與等重的黃金同價!
中東的阿拉伯歷代王朝,就好像貪得無厭、超過規定標準十倍百倍的收費站,卡在了東西方貿易的高速公路上。
絲綢、茶葉、瓷器……華夏子民在炎熱如烤箱的瓷窯邊揮汗如雨,在織機旁辛勤紡織,所得還不如輕鬆轉手的“大食海獠”,比如大漢崛起之途上的第一個大敵蒲壽庚,就是低價從漢地收購貨物,再轉手高價賣出,華夏子民的勞動讓他積聚起鉅額的財富,他卻恩將仇報,導元傾宋,最終淪落可恥的下場。
如果不控制中東,無論大漢帝國的海上貿易多麼發達、海軍是多麼的堅船利炮。都必須遭受阿拉伯人的盤剝,除非不走紅海、‘波’斯灣-地中海這條路,而繞道非洲南端的好望角——但那樣做會增加上萬裡的航程。
楚風不希望出現第二個蒲壽庚。
地緣政治上,中東是東西方往來大動脈上的關鍵節點,誰控制了中東誰就能以此爲樞紐,勢力向西、南、東三翼展開,控制亞非歐三大洲。
楚風要成爲真正的世界征服者,大漢國旗上的金底蒼龍要將國運握於掌中,就必須拿下中東。
馬木魯克王朝,成爲楚風踏上世界征服者寶座的最後一隻攔路虎。
大漢十年冬,藏身漫漫黃沙中的西亞名城大馬士革,迎來了從東方萬里迢迢而來的客人,蒼天之下新的征服者,大漢帝國皇帝楚風統帥金剛軍、第一軍、第三軍十餘萬勁兵,經由巴格達來到了這裡。
陸猛、張世傑、法本、陳吊眼,這些在大漢開國征伐史上聲名赫赫的百勝之將,和他們麾下從江南打到漠北,砥定遼東席捲西域的無敵之師,挾摧滅‘蒙’古帝國之餘威,以雷霆萬鈞之勢撲向耶路撒冷,務求貫通東西方商貿文化‘交’流的絲綢之路,將這條關係千年國運的大動脈牢牢握於掌中。
阿拉伯馬木魯克王朝做出了針鋒相對的反應,對於他們來說,這不僅是爭奪在東西方‘交’流要道上攔路搶劫的權力,甚至不僅僅是對聖城耶路撒冷的爭奪,此戰還意味着伊斯蘭世界能否一如既往的用針對異教徒的懲罰‘性’高額人頭稅,或者直接用戰火彎刀來傳播信仰。
毫無疑問。假如大漢獲得了勝利,楚風將在帝國的所有直轄區和藩屬國,推行宗教平等的政策,就如他在南洋、西域、呼羅珊‘波’斯和海都轄下河中之地乾的那樣,並且所有宗教不能凌駕於世俗政權的法律之上。
平等、自由的傳播信仰,對於相對平和的儒釋道,無異於一種保護,而羅馬教皇和君士坦丁大牧首治下的基督教,則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接受,畢竟楚風統治的地區,以前他們都是被阿拉伯帝國壓迫的對象,能自由傳教就很高興了,而且楚風也沒有強迫羅馬教廷的統治區推行宗教自由。
而從誕生之初就用血和火來傳播教義的阿拉伯帝國,決不可接受這樣的條件,要他們放棄彎刀傳教,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於是,戰爭不可避免。
聖戰的叫囂響徹北非沙漠、尼羅河畔和阿拉伯半島,伊斯蘭世界的中流砥柱馬木留克王朝,蘇丹蓋拉溫針鋒相對的從耶路撒冷提兵北上,五萬馬木魯克奴隸騎兵,七萬遊牧部族戰士。哈里發座下七大伊瑪目、十二謝赫傾巢而出,他們要重現阿拉伯帝國的輝煌。
哈里發更是聲言要替西域的大‘毛’拉們報仇,務將新月旗‘插’上大漢本土,他宣佈在針對大漢的征戰中所有的犧牲者,都將以聖戰者的身份升上天堂,那裡有“水河甘冽明淨,蜜河香醇甜美,‘奶’河馨香美味”,每名犧牲的聖戰者還會在天堂得到七十名處‘女’的獎賞。
哈里發的敕令傳到軍中,十二萬大軍頓時像打了‘雞’血,一個個眼睛血紅、興奮得嘴‘脣’起燎泡,無數面綠‘色’新月旗便在狂呼‘亂’叫中,朝着大馬士革滾滾而來。
有着兩次戰勝‘蒙’古軍的輝煌,馬木魯克蘇丹蓋拉溫對麾下將士的野戰能力十分自信,他沒有縮進大馬士革憑藉堅固的城防死守,而是來到了城外,準備和大漢來一場硬碰硬的野戰。
十二萬大軍列成了龐大的軍陣,綠‘色’新月旗高高飄揚,聖戰者們充滿了勝利的渴望,等待着大漢皇帝前來自投羅網。
大馬士革巍峨的城牆上,從中原回來的商人馬赫買提.易僕拉欣被手指頭粗細的繩子牢牢捆成只大糉子,吊在了高高的絞刑架上,他雙‘腿’不停的顫慄着,‘褲’襠裡有熱熱的液體流下。
絞索纏在喉頭,竭力伸直的雙足堪堪踏在一塊活板上,只要劊子手將活板一‘抽’,易僕拉欣就會跌下去,而收緊的絞索就會勒斷他的氣管。
易僕拉欣年輕時,在阿拉伯故鄉是見過施行絞刑的。他知道當那一刻來臨時,自己身體的重量會讓絞索在眨眼間繃緊,如果絞索足夠長,下跌的高度就大,那麼身體下墜的勢頭,會一下子絞斷受難者的脖子,讓他瞬間斷氣,這樣也就和砍頭差不多,痛苦只在一瞬間。
可現在呢,那凶神惡煞的劊子手將絞索留得特別短,估計活板‘抽’掉之後,身體只能下墜半尺左右,這樣脖子就不會被勒斷,而是氣管被慢慢收緊的絞索勒緊,在痛苦的掙扎中,臉慢慢變成可怕的鐵青‘色’,血管像樹根一樣暴起,眼珠恐怖的向外凸出,舌頭也伸出老長……
易僕拉欣已經後悔了:不應該逞強來大馬士革勸降啊!
他本是泉州港的商人,與蒲壽庚有往來,大漢皇帝懲治蒲壽庚之後,考察他的經營還算誠實守法,便寬恕了他。隨後,易僕拉欣成爲了漢軍的承包商,爲大漢皇帝服務。
在哈密力,無意中得知大‘毛’拉和亦都護的‘陰’謀,他通過馬可.‘波’羅將詳情告官,得到了大漢朝廷的信任,在大漢與馬木魯克王朝的大戰來臨之際,他爲了大馬士革的家鄉父老,也爲了進一步得到大漢皇帝的寵信,自告奮勇前來勸降。
沒成想,蘇丹蓋拉溫統帥十二萬大軍北上的消息傳來。大馬士革的人就墜入了狂喜的深淵,不久前還對易僕拉欣待若上賓,轉眼就把他吊在了絞刑架下。
此時易僕拉欣還想抓住最後的機會,他悲天憫人的叫道;“大馬士革的弟兄們,雖然我離開家鄉已經有二十年,但我還是你們的兄弟……以安拉之名起誓,大漢皇帝是不可戰勝的,結束敵對吧,蓋拉溫已經有一隻腳踏進了地獄,你們萬萬不可隨他而去!”
圍觀的人羣憤怒罵道:“放屁!你這個叛徒,你這個可恥的哈爾比!東方有消息傳來,就是你出賣了我們的教友,哈密力的大‘毛’拉——十年前他前往麥加朝聖,我們還見過他呢!”
統管城市的謝赫(此處指市長)阿卜杜拉走上前,伸手正正反反批了易僕拉欣七八個耳光,“墮落的靈魂,只有火獄能洗清你的罪!當大漢皇帝統兵出現在城下之時,我們就要吊死你,讓異教徒的皇帝看看他使者的可恥下場!劊子手,把他脖子上的絞索勒緊些,免得他廢話連篇!”
易僕拉欣膽小而油滑,最善於察言觀‘色’見風使舵,這次也是鬼使神差落到如此田地,見劊子手上前,生死關頭他靈機一動,忽然正‘色’道:“爲什麼急於處死我?難道對你們的選擇沒有信心嗎?如果你們相信蘇丹蓋拉溫會獲得勝利,那麼在他擊敗大漢皇帝之後再處死我吧!也讓我看看,你們的選擇有多麼明智!”
阿卜杜拉一怔,老實說要殺早就殺了,之所以留到現在,未嘗沒有左右逢源的考慮,只是昨天蓋拉溫統帥十二萬大軍,軍容之盛讓大馬士革人認爲勝利必然屬於馬木魯克,所以阿卜杜拉迫不及待的將易僕拉欣送上了絞刑架,希望在蓋拉溫面前表現自己的忠誠。
見謝赫大人沉‘吟’不語,生死關頭的易僕拉欣更是連珠炮似的發問:“你們,難道對自己的選擇根本沒有信心?你們害怕大漢皇帝勝利之後。再無法處死我?讓我看到綠‘色’新月旗和金底蒼龍旗其中之一倒下再死吧,除非你們認爲大漢皇帝將會獲勝!”
阿卜杜拉被這番話說的沒有了自信,在搶劫合法、弱‘肉’強食合理的中東,任何人都必須隨時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所以他很快作出了決定,對臺下觀看行刑的百姓大聲說:
“這個可恥的哈爾比,竟然吹噓邪惡的大漢皇帝會獲得勝利,所以我決定,讓他親眼目睹聖戰者像雪崩一樣殺死漢兵,大漢皇帝像狗一樣被牽到我們的英雄,蘇丹蓋拉溫馬下,再讓他在絕望之中踏上黃泉!”
臺下不明所以的民衆,被這番氣勢磅礴的說辭煽動起了情緒,一個個高聲叫好。
“終於撿了條命!”易僕拉欣長出一口氣,頓時輕鬆起來,對大漢皇帝的勝利他抱有十二萬分的信心。
大漢皇帝,和他麾下百戰百勝的漢軍,從來沒有讓信任他的人失望過!
東北大不里士的方向,漸漸有隆隆的蹄聲傳來,天際浮雲半掩,地平線上看不分明,忽然風向一變吹散了‘亂’雲,天地‘交’接處就顯出了一道亮閃閃的銀線,其間鑲嵌着星星點點的金光,就像大地‘女’神給自己戴上了鑲金的銀項鍊。
俄而,銀線越變越粗,從項鍊變成了項圈,從項圈變成了銀‘色’的‘毛’毯,此時城頭的人們纔看出來,原來那是身穿鋼甲、頭戴鋼盔的漢軍將士,端着烏沉沉的步槍、明晃晃的刺刀,鋼鐵組成的大陣,一座兵山着地捲來!
沒有吶喊,沒有呼哨,甚至騎兵戰馬的嘶鳴都出奇的少,在金底蒼龍旗的指引下,漢軍靜默無聲的前進,行進之時只有皮靴和馬蹄踐踏大地的隆隆聲,和盔甲武器鏗鏗作響的金屬磨擦聲,偏生是這種寂靜無聲的行軍,於無聲中透出無可匹敵的威壓,簡直就是一種睥睨蒼生的霸氣!
大馬士革城上歡呼的人羣,霎那間變得鉗口不言,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對面的漢軍絕對是一支難以戰勝的鐵血雄師,蘇丹蓋拉溫的勝利,決不是唾手可得。
謝赫阿卜杜拉已經有點慶幸剛纔的選擇了,在兩個勢均力敵的對手還沒有分出勝負之前,把寶過早的押上去可是大忌呀!
沙漠遍佈的中東氣候炎熱,但冬天還是有很明顯的氣溫下降,所以冬日暖陽是那麼的和煦。但阿卜杜拉卻覺得燥熱難擋,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對劊子手道:“天氣真熱啊,這見鬼的天氣……嗯,把犯人的絞索放鬆些吧,否則還沒有絞死他,就會中暑的。”
絞索鬆開了些,易僕拉欣覺得好過多了,他看着身邊的謝赫暗暗冷笑,很快……
漢軍偵察騎兵遊弋着完成戰場遮斷,主力以步兵爲中堅、騎兵兩翼遮護、炮兵輜重兵尾隨其後的方式前進,沒有給敵人任何偷襲的機會,直到馬木魯克軍前五里外停下。
令馬木魯克蘇丹蓋拉溫,七大伊瑪目、十二謝赫以及所有聖戰者驚訝的是,漢軍士兵的‘胸’前,都綴着晶晶亮亮的寶石,拇指大的貓兒眼、亮閃閃的祖母綠,在陽光下閃爍着五彩繽紛的光華,刺‘激’聖戰者的眼珠裡,‘射’出了貪婪的目光。
戰前,楚風已經將塞爾柱、德里蘇丹、亞美尼亞、‘波’斯各邦國,以及拜占庭和聖殿騎士團等基督教世界進貢的珍珠寶石,通通分給了遠征軍的官兵,出人意料的是官兵們沒有把寶石寄回國內,或者換取金錢,全軍將士都把御賜寶石綴在了制服前襟,和浴血沙場換來的勳章並排在一起。
比起西出‘玉’‘門’萬里征伐,克名城、摧強敵的榮譽,些須財富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士兵們只希望垂垂老朽之時,能在‘花’藤下把玩着御賜的珍寶,向兒孫們講述戰場上的風光。
阿拉伯人只認得財富,但漢軍將士才明白‘胸’前寶石關於榮譽的含義。
忽然陣前微微變‘亂’,幾個整整齊齊的方陣向兩邊挪開一點兒,現出條寬闊的通路。
漢人有什麼秘密武器嗎?阿拉伯士兵有些惶‘惑’,他們知道大漢萬里驅馳擊滅‘蒙’元的輝煌戰績,倒不像大馬士革的百姓那樣盲目自信。
並不是什麼秘密武器,由十六匹高大神駿的千里名駒牽引的黃金御輦,從通道中慢慢開出,通體包覆金箔的御輦在陽光下閃耀着眩目的光澤,十六匹純白的名駒更是讓阿拉伯戰士們驚訝無比,因爲熟知馬匹價值的他們明白,這裡每一匹馬都價值不菲,而湊齊十六匹一模一樣的,就價值連城了。
由三位皇后隨駕、高坐御輦之上的楚風,就好像奧林匹斯山上的宙斯,衆多‘女’神環繞着他,無數的天兵供他驅策,威風凜凜,似乎隨時都能從掌中扔出狂暴的閃電,將敵人無情擊滅。
相形之下,身穿鎏金鎧甲、騎着高頭大馬,手裡還提着柄七寶鑲金彎刀的蓋拉溫,就成了個泥豬瓦犬,簡直連給大漢皇帝提鞋都不配了。
明顯的對比,大漢軍中爆發出了一陣陣的歡呼,而馬木魯克王朝軍,看看蓋拉溫再看看大漢皇帝,人人臉上都寫着“不忍猝睹”四個字,剛纔還氣勢飛揚的綠‘色’新月旗,就有些垂頭喪氣了。
御輦上的雪瑤,正朝着陳淑楨吃吃的笑:咱們夫君就是裝帥,也把那倒黴的蘇丹壓了一頭!
陳淑楨倒覺得很正常,她往年統帥十萬大軍,總是身穿大紅錦繡戰袍一馬當先衝陣斬將,還不是爲了讓全軍都能看到主帥的武勇?作爲皇帝不必親自上陣殺敵,但把排場搞大點,‘激’勵士氣的作用其實和自己斬將奪旗差不多,這也是御駕親征的威力嘛。
楚風拿着望遠鏡觀察對面的阿拉伯聯軍,其中馬木留克騎兵排成六七公里長的陣線,中間厚,兩邊薄,呈內凹的新月形,目的是充分發揮弓箭的密集火力,從戰前得到的旗幟番號情報可以看出,蓋拉溫在中央指揮全局,哈里發座下的第一伊瑪目伊本.古泰白統領右翼,大謝赫尤素福統領左翼。
“還真看得起我啊,一位蘇丹,加上七大伊瑪目,十二謝赫,除了哈里發本人之外都來了,”楚風嘿嘿笑着,忽然面‘色’一冷:“那麼,就都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