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7章 決勝六 羽書昨夜過渠黎,單于已在金山西
北岸的戰局,本是第二軍居中防禦。海押立各萬人隊四面八方圍攻,但涇水南岸漢軍從東西十餘里的河段、二十多座浮橋上渡河增援,戰局形勢就爲之一變:最內側是第二軍的防禦陣地,蒙古軍將他們團團圍困,然而外圈又有從南岸渡河而來的三個軍,在從東到西十多裡的寬大正面上展開,隱隱有將蒙古軍反包圍的趨勢。
正如楚風所說,海都、阿術想趁漢軍渡河增援之前,搶先吃掉第二軍,這是黑虎掏心的戰術;但要是第二軍頂住了怒潮般的攻勢,待南岸三個軍渡河之後,就成了第二軍在內線“中心開花”,金剛、斷刃、毒蛇三軍在外線“向心突擊”,把海押立各萬人隊夾在中間,腹背受敵的局面!
大勢已去!聽到漢軍官兵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海都知道自己已經失敗,他不甘心的狠狠盯了眼對岸那面迎風招展的金底蒼龍旗,和旗下那個給他帶來如泰山般沉重壓力的大漢皇帝。
從南岸過來的三個軍,本是沿河岸展開的一字長蛇陣,但現在他們兩翼的騎兵突擊速度很快,中段的步炮兵的推進速度則相對較慢。於是便由長蛇陣變成了兩翼突出的雁翎陣——海都明白,那展開的雁翅,目的便是要將自己包覆其中,碾成灰燼!
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海都咬牙切齒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中亞霸主絕非李庭芝、張鈺那樣寧折不彎的忠臣義士,草原上的天之驕子們,嚴酷的生存競爭鍛鏈出他們百折不撓、屢敗屢戰的梟雄之志,
阿術一動不動,好像一尊沒有思想的石像。
“咦,難道你不隨大軍行動嗎?我窩闊臺汗國的宰相職位,可是虛位以待呢。”海都非常奇怪,阿術政治上失去了皇太孫這個堅定有力的盟友,軍事資本上失去了杭愛山、九盤山的十萬精兵,可謂拼光了老本,如果回到忽必烈的麾下,就算不受懲罰也永無翻身之日了,這樣算起來,跟隨大軍回中亞,爲自己所用,便成了他的最佳選擇了呀!
阿術的聲音如古井不波,“您是大蒙古帝國窩闊臺汗國的汗王,微臣是蒙古帝國的那顏貴族、世襲蒙古上萬戶,照說,喪師辱國之後應該服從汗王命令……”
聽到這裡,海都面上殊無歡喜之色,因爲他已經猜到阿術下面將要說些什麼了。
“可我。同時也是大元朝的金紫光祿大夫、平章政事,從一品大員!”阿術的目光變得炯炯有神,甚至帶上了一層狂熱:“皇太孫殿下生死未卜,大元朝的平章政事,豈可獨自逃生?”
海都長嘆一聲,知道阿術的意志不可屈服,只得慨嘆着上馬離開,最後,他惆悵而又無奈的看了看仍舊浮着若干焦屍的涇河,看了看兩岸與黃沙漫漫的中亞迥然不同的蒼翠青山,彷彿有着某種不詳的預感:或許,這是今生最後一次看到中原山河了罷?
中亞霸主的羊毛大纛緩緩後移,撤退的牛角號聲響徹涇河北岸,在山谷中迴環鳴響,蒙古軍灰白色的死亡浪潮,就以和進攻時同樣快的速度,甚至更快的速度退了下去,在第二軍的陣前留下了一大片一大片殘缺不全的人馬屍體。
“漢軍竟然厲害到如此地步!”回鶻牧人賽力杜悻悻的撥轉馬頭,心底卻有着五九分慶幸:幸好、幸好,海都汗及時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否則這十多個萬人隊。只怕命運要步南岸杭愛山、九盤山諸軍的後塵哩。
僥倖逃生的龜茲武士色楞格有些落寞,一邊打馬逃走,一邊忿忿的罵道:“狗日的南蠻子,居然如此兇橫霸道,本說隨汗王入關大搶一把,哪曉得偷雞不成倒折一把米,枉費了許多糧食,連馬兒都跑瘦了!”
蒙古帝國從建立伊始就沒有固定軍餉,每當大汗傳下出徵命令,士卒就要自己準備戰馬、弓箭、武器和盔甲,還要負擔一部分的軍糧,即便是忽必烈建立北元,也只是實行了“軍戶”制度,以五戶或者十戶平民供應一位軍人的支出,而朝廷並不掏自己腰包。
海都統治下的窩闊臺汗國,連軍戶制度都沒有實行,全部花費都是武士們自籌,武士們惟有打敗敵人才能放手大搶,才能收回成本、獲取利潤,否則留在老家的妻兒老小就得喝西北風。這也就是蒙古帝隊在百年征戰中,侵略如火、每戰必克的原因所在。
只可惜,侵略如火的海押立各軍,最終未能攻破不動如山的第二軍,武士們只能倉惶北逃,未能攻進漢地劫掠一番,顯然這次出征的所有參與者都虧得血本無歸,回鶻、高昌、吐谷渾、九姓突厥等族的不少武士,已經在盤算回到家鄉後,怎樣應付那些放羊羔兒息的色目人了。
聽得色楞格抱怨。賽力杜頓時滿腹愁腸:“汗王將我放的羊兒全都徵收作爲軍糧,我只好找巴依老爺借了羊羔兒息,購買了盔甲武器,預備到漢地搶到金銀財寶,再還給巴依老爺。可現在一個銅板都沒有搶到,回去了可怎麼辦?天吶,巴依老爺會把我的未婚妻搶走做奴隸的!”
中亞紛繁蕪雜的民族,西遼、花拉子模、突厥、阿拉伯帝國、蒙古帝國……各方勢力你方唱罷我登場,賽力杜、色楞格這些武士心目中從來都沒有什麼道德、是非可言,優勝劣汰、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是他們亙古不變的真理。
從搶到了金銀財寶,回去就是英雄豪傑,沒有搶到,就是狗熊孬種,非常簡單的判斷,也是非常有效的判斷。
草原上的生存法則,從來不會同情弱者,正如馬太福音中所言,“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凡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去”,賽力杜、色楞格這些可憐的失敗者。眼瞅着就要變得一無所有了,這士氣能高得起來嗎?
從海都下達撤退命令那一刻開始,這支以劫掠和侵略爲目的組建起來的龐大軍隊,在一瞬間就失去了意志,失去了靈魂,垂頭喪氣的武士們無可奈何的抽打着馬匹,在羊毛大纛指引下向九盤山大營逃去。
“哼,還有心去想回老家的事情,我看你們還是省省吧!”百戶官正巧聽到了幾位士兵的議論,滿腹牢騷的道:“等躲過了漢軍的銜尾追殺,留着性命回海押立、玉龍傑赤和撒馬爾幹。再想辦法去應付巴依老爺的羊羔兒息吧!否則死掉就一了百了,安拉也不會把你留在人間的債務,於死後清償!”
這不是嗎,漢軍的騎兵已經追上來了。金剛、毒蛇、斷刃三個重裝軍各有一個騎兵團,各師又有騎兵營,各團又配着騎兵連,山地戰編制的四川第二軍也有一個營,各師配屬騎兵連,算下來四個軍騎兵總數不下萬人,又有步兵、後勤輜重兵、炮兵中不少人雖然不會馬上衝殺,卻可以騎馬跑路、下馬作戰,這些人解下拉炮車、輜重車、工兵車的馬兒,扣上鞍韉騎了上去,也不下萬人之數。
嘀嘀噠-嘀嘀達-嘀嘀嘀嘀——,楚風所在的高崗上金底蒼龍旗前後揮舞,激越的衝鋒號響徹雲霄,漢軍騎兵像出籠的猛虎,追着海都的屁股猛揍。
本已士氣低落,哪兒還經得起這般衝殺?賽力杜、色楞格們亡魂大冒,鞭子劈里啪啦的甩到馬屁股上,只恨爹媽給自己少生了兩條腿,否則下馬一塊跑豈不是快得多了?
兵敗如山倒,古典時代從來就沒有一支軍隊能靠自身的力量從銜尾追殺的困境中擺脫出來,所有的阻截在勢如破竹的追擊者面前都會顯得軟弱無力到了極點,一層層被突破,一片片被斬於馬下。
山岡上觀戰的陳淑楨,胸中熱血沸騰,手握寶劍躍躍欲試。她盯着身旁夫君楚風的臉龐若有所思:想當年,文天祥興國之敗,李恆便是以這樣的方法銜尾追殺,一路上寸步不讓,逼得文天祥逃到空坑——若不是楚風和自己領兵出現在空坑,只怕文天祥的處境不會比今天的海都強吧?
“奇怪了,”陳淑楨有些困惑的看了看楚風,“那時候,夫君怎麼知道文天祥會從興國敗退到空坑?難道他真的如書上所說,會神機妙算?”
當年空坑之事。陳淑楨只當楚風湊巧而已,但後來發生的許多事情,都像冥冥中註定一般,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
她貼近楚風的面頰,悠悠的問道:“喂,當年文天祥敗退空坑,還有後來許許多多的事情,都太巧了吧?楚兄是不是真的會神機妙算呢?”
美人兒呵氣如蘭,嘴脣中吹出溫熱溼潤的氣流,讓楚風臉上癢癢的、酥酥的、麻麻的,楚風哈哈笑着,趁隨駕衆人注視着戰場局勢沒人注意自己,便低聲打趣道:“是啊,你的老公算無遺策呢,當初一見面就算定這紅衣小娘子今生與我孽緣纏身,當有共枕之分……”
陳淑楨瑩白如玉的俏臉,登時佈滿了紅霞,低下頭去,素手不再按着劍柄,而是嬌羞的搓揉着衣角。
嘿嘿,都老夫老妻了,還是這麼害羞啊?楚風只覺得,那句被無數人引用而略顯流於俗套的詩句,此時倒是恰如其分: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水蓮花不勝的嬌羞。
哪曉得陳淑楨識得調笑,並肩而立的烏仁圖婭聽了,卻信以爲真,登時嬌嗔道:“夫君忒也欺負人了,當初既然一見面就知道有夫妻之份,何必讓我爬十多丈的塔樓?累得腰痠肩疼呢!”
初入遼東,因爲乃顏汗幾十年不洗澡的“粗獷”造型,楚風實在是對未曾謀面的烏仁圖婭“敬謝不敏”,草原明珠不忿之下,偷偷從牆外爬上十多丈高的塔樓,去面見楚風質問此事,此時只當楚風真能知過去未來事,便當他故意捉弄自己咧。
不料陳淑楨聽了之後頓時兩眼放光,精神爲之一振,玩味的看着楚風和烏仁圖婭,就像原配夫人把一對“狗男女”捉姦在牀:“什麼什麼,爬塔樓去見楚兄,嘿嘿,這事我們怎麼都不知道?嗯嗯,得細細審一審哦!”
烏仁圖婭立馬羞得面紅過耳,一康栗色的美麗面龐變得緋紅,爬塔樓這事,一直沒對外泄露過,也瞞着幾位姐姐,這下說漏了嘴,只怕將來她們要笑話一輩子呢。
“女人啊女人,無論皇后還是總督,最終都是八卦之氣充塞天地、縱橫古今的女人……”楚風搖着頭,非常裝逼的說了這麼句。
兩位夫人對視一眼,同時揮動粉拳:我打!
隨着戰局大勢已定,高崗上密切注視這戰局的君臣們也放鬆下來,衆人嘻嘻哈哈,一緩開戰以來的緊張。
但海都和麾下的海押立武士們就截然相反了,屁股後面似乎永遠甩不掉的漢軍追騎,不斷將落伍的武士們打下馬來,想逃,以耐力著稱的蒙古馬,一百里內絕對跑不過爆發力強、身高腿長的大食馬、遼東馬,想回身打一仗,那就更沒有可能了。
“媽媽的,漢軍這是得理不饒人吶!”龜茲武士色楞格惱火到了極點,因爲身後不斷響起的馬槍射擊聲,提醒他漢軍的追騎已經不遠了,偏生自己騎的馬沒有漢軍騎兵的戰馬高大神駿,怎麼跑也甩不掉追兵。
“兄弟,咱們不需要跑得比漢軍快,只需要比其他的武士跑得快就行了。”賽力杜奸詐的笑着,回頭看看已有不少落後的武士被擊斃,他不忿的道:“哼哼,我就不信,就算他們追我們到九盤山也罷了,難不成還追到海押立、玉龍傑赤和撒馬爾幹?”
不僅色楞格,旁邊的百戶官和其他許許多多武士們都笑了起來,方纔海都汗在前面傳下命令,已經找到避開“漢軍埋設的炸藥”的道路,所以他們被追殺的心情稍微好了那麼一點點。
殊不知,賽力杜一語成讖,在不久的將來,他確實會再次見到漢軍的身影,聽到震耳欲聾的炮聲,看到那幅讓他膽戰心驚的金底蒼龍旗……
海都逃走了,逃往九盤山大營,也許還會逃往蔥嶺金山以西,但不是所有人都跟着他逃走,一個萬人隊被留下來阻截追兵,只不過漢軍騎兵沒有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四個軍的步兵壓上來,就輕鬆加愉快的把這個萬人隊壓上了河邊一處平緩的灘塗地域,給追擊敵人的騎兵讓開了道路。
海押立的殘餘兵力,以及追擊的漢軍騎兵都已去遠,這裡已經聽不到那山崩地裂般震響的馬蹄聲,但重重包圍中的萬人隊,還在作殊死的抵抗——他們知道,落入漢軍手中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對面的王者之師,絕非空言仁義的沽名釣譽之輩,他們可是會用敵人的骷髏頭壘成京觀!
阿術留了下來,就在這個萬人隊的指揮位置上,現在,這位南下滅宋的功臣、圍攻揚州屠殺淮揚軍民,並和漢奸朱煥內外勾結,害死淮揚大帥李庭芝的兇手,自己也落到了重重包圍、插翅難逃的可恥境地。
漢軍漸漸清理了外圍的敵人,一陣陣彈雨傾瀉而出,對面的蒙古軍就成片成片的迴歸了長生天的懷抱,不,在漢地,在金底蒼龍旗下,長生天已經失去了過去的威力,他們不會迴歸長生天的懷抱,只會下十八層地獄!
蒙古軍的陣地漸漸縮小,漢軍就像剝繭抽絲般一層層瓦解蒙古軍的防禦,令對手無計可施,最後突擊到了核心陣地之前。
殺呀!困獸猶鬥的阿術,雙眼血紅,臉上的肌肉可怕的抽搐着,他親手持着大汗彎刀直上直下的劈砍,勢如瘋虎般衝向漢軍——此時,他從骨子裡渴望這時候有一陣彈雨射來,讓自己像一位真正的武士那樣戰死沙場。
可漢軍不願意這麼做,當面的仍然處於攻擊矛頭位置的攻堅英雄連連長李世貴制止了準備開槍的士兵。
士兵們驚訝的望着自己的連長,殺韃子不手軟的戰鬥英雄,可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李世貴很快給了他們滿意的答案:“這是個韃子大官,看他穿着的翎根甲,還有鎏金的頭盔,也許就是大屠夫阿術本人哩!斷刃軍的攻克占城榮譽二連捉住了忽必烈的龜孫子,毒蛇軍的同安鐵三營又追着海都去了,說不定拿住海都呢?咱們攻堅英雄連不活捉阿術,哪兒還有臉去見大漢皇帝、去見家鄉父老?”
對,對!活捉阿術!
士兵們同仇敵愾,退下了彈膛中的子彈,關合上了扳開的擊錘,端着明晃晃的刺刀逼了上去。
阿術看出了漢軍的企圖,不過這也正合他的心意,無論如何,肉搏中戰死總比委屈的死在排槍之下更符合那顏貴族武士的身份,他舉着戰刀奔向了明顯是指揮官的李世貴。
嗨!當頭一刀斬落,勢大力沉!
李世貴舉槍格擋,只聽得叮噹一聲響,步槍槍管竟然被這勢如瘋虎的一刀斬斷,裝着的刺刀也掉落在地!
漢軍盔甲用精鋼衝壓、調質製成,刺刀也是淬火調質鋒利無匹,但步槍槍管必須用含碳量較低的鋼材——或者按古代稱謂,“熟鐵”製造,這樣鑽頭才能較爲容易的把槍管鑽得光滑通透,利於子彈射出。
熟鐵,強度自然比不上精鋼,阿術稱爲智謀之將,其實武藝在蒙古那顏中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這一刀威勢極大,竟然將槍管連同刺刀一齊斬落!
變故一下子打亂了攻堅英雄連步兵的進攻節奏,有人忙着迴護連長,有人刺出刺刀逼迫阿術退後,但顯得有些凌亂,威力也小了許多,被阿術左衝右突,一時也擒他不下。
李世貴被戰士們扶起,只覺得剛纔那一下子雙臂又酸又麻,這阿術平章盛名之下,果然有兩把刷子!
他從身後士兵手中接過了一柄上着刺刀的步槍,預備再一次衝向阿術。
“來呀,爺爺教你怎麼打仗!”阿術瘋狂的叫囂着。
李世貴笑笑,指了指阿術身後。
阿術回頭一看,頓時面色變得難看之極:這時候,蒙古軍的核心陣地已被突破,殘餘的武士們不是束手就擒,就是被漢軍的排槍、手榴彈和刺刀送下了地獄,只有阿術一個人還在堅持抵抗,而他非常清楚,自己能夠堅持到現在的唯一原因,就是對面的漢軍希望生擒活捉!
自知難以倖免,存了必死的念頭,阿術也是豁出去了,大叫道:“原來南蠻子只會倚多爲勝,卻不敢和蒙古武士單打獨鬥的較量,懦夫、懦夫,我呸!”
一顆光頭越衆而出,身形明顯比普通士兵高了一個頭,那人提着柄上了刺刀的步槍,笑眯眯的盯着阿術,就像屠夫盯着待宰殺的豬羊。
李世貴見了這位,頓時面露喜色,士兵們也退後好幾步,敬畏而又崇拜的看着他。
“要是打贏我,就讓你走!”那人衝着阿術道。
阿術喜出望外,自忖必死,卻有了一線生機,要是自願帶兵阻截追兵,又憑本事打出重圍,想必失陷皇太孫鐵穆耳的罪過也可揭過一邊,令漢人膽落更是讓蒙古帝國恢復必勝的信念吧?
帶着這樣的想法,阿術握緊了戰刀。
“長生天保佑蒙古人!”大喝聲中,阿術的戰刀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雪練也似的當頭斬落,在他的心目中,對面的光頭大漢的腦袋,已經被這一刀劈成兩片!
阿術快,對手的速度更快,那大漢不閃不避,只待大汗彎刀堪堪要落到頭頂、觀戰士兵都驚呼起來的時候,他動了。
身形快得像風,阿術的視網膜中留下了一道虛幻的殘影,就失去了對方的蹤跡,然後,他就勢前撲的身子,只覺得下腹部一涼,渾身洶涌澎湃的力量就從那兒流失殆盡。
阿術苦笑着低下頭,下腹處,對方的刺刀尖兒刺入五九寸,鮮血正噗噗的流出。
“記住,”那大漢戟指而道:“我們不是南蠻子,我們是堂堂正正的漢人!當你們的祖宗還在茹毛飲血的時候,我們就有了輝煌燦爛的文明!”
阿術看着對方的光頭,忽然想到了什麼,忍住腹部傳來的劇烈疼痛,嘶聲問道:“你、你是不是大漢帝國第一高手,法本軍長?”
大漢嘿然一笑,黑黑的臉上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我是法本,但我並不是大漢帝國第一高手。”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望着遠處飄揚着金底蒼龍旗的高崗,那旗下,有一個身穿紅衣的婀娜身影。
“那麼,大漢帝國的第一高手是誰?”阿術渴求的看着法本,希望從他口中得到答案。
“你沒有機會了。”法本提槍離開,身後,殘害淮揚人民、勾結漢奸害死李庭芝等忠臣烈士的罪魁禍首,因爲腹部傳來的劇烈疼痛,身子彎曲得像蝦米一樣,他渴求的看着周圍的漢軍士兵,希望他們給自己來上一刀,但沒有人滿足他的希望,士兵們冷冷的看着這個屠夫,看着他慢慢的、慢慢的走向死亡,看着他的面色慢慢的變成死灰。
“萬般帶不走,惟有業隨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全部都報……”法本的聲音,從遠處悠悠傳來。
阿術痛苦的死去,他的腦袋被漢軍乾淨利落的斬下,放在填充生石灰的木匣中,準備送到淮揚之地,祭奠壯烈殉國的李庭芝大帥,以及當年死守揚州,兵敗被殺的軍民百姓。
北元皇太孫鐵穆耳則被五花大綁着,送到了大漢皇帝駕前。
常年身處高位的紈袴子弟,大元朝未來的繼承人,在順境中自然顯示出統帥大兵的指揮才能,憑藉阿術平章的輔佐,在朝堂政治上也有着上佳的表現,這也是忽必烈放心將他立爲皇太孫,預備將來繼承龐大帝國的原因。
可現在,這位未來的蒼天之主、一代天驕,失魂落魄、垂頭喪氣的,全然沒有了北元皇太孫的威風煞氣,顯然,他已經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朝爲統兵大帥、暮爲階下囚的打擊,弄得失去了意志,消沉了膽略。
一路上,雖然長官禁止殺死他,但漢軍士兵氣憤之下,拳打腳踢是少不了的,鐵穆耳從來都是一帆風順,從來都是像奴役豬羊一樣奴役漢人和各族百姓,哪兒經歷過這般屈辱折磨?
見到楚風的那一刻,他怔怔的呆在了金底蒼龍旗下,現在,他才深深的明白了,這面旗幟和它下面那位皇帝的威嚴,明白了華夏的不可侮辱。
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大漢皇帝饒命,北元王子願世代爲大漢番臣!”
“拖出去,斬了。”楚風輕描淡寫的下達了命令,就像殺一隻雞似的。
笑話,連忽必烈本人被捉住之後都是這般下場,我還會饒過他的龜孫子?楚風嘴角流露出輕蔑的笑意。
和李庭芝、張鈺、文天祥等忠臣烈士相比,沒有文明積澱的草原驕子們,一旦落了下風,這副搖尾乞憐的面孔真讓人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