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聲聲辭舊歲,紅梅朵朵迎新春,普天同慶的除夕,朝會照常舉行——作爲一個新興海權帝國的心臟,從皇帝到朝臣,都帶着股奮向上的朝氣,勤勉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琉球漢皇宮,威嚴肅穆的炎黃盛德殿,楚風身前有張世傑、蘇劉義回的報告,大漢從閩廣招募有騎馬騎驢騎騾子大水牛經驗的青年,加上北地散居的漢家青年,和各步兵師屬騎兵營抽調的士官,共計萬餘人抵達遼東,乃顏汗劃定了牧場,提供了大部分的馬匹,大漢兵部調運的鞍、糧餉、營帳、武器盔甲均已到位,騎兵師已齊裝滿員,待遼東的冰雪融化,草地上長出嫩芽,就能緊鑼密鼓的展開訓練。
第二份奏摺,是南洋總督陳宜中送來的,關於南洋的商情、民情報告。目前,藉助強大的海軍,南洋諸島國臣服在大漢的金底蒼龍旗下;大漢和三佛齊在馬六甲海峽聯合徵稅,對漢商免稅而對番商加稅,藉助政策支持,漢商擁有了對番商的成本優勢,逐步形成擠壓效應,短短一個半月,通過馬六甲海峽的漢商船大幅增加,而番商船已呈下降趨勢——若不是大漢強力平息了三佛齊和新柯沙裡之間的戰爭,清除了海盜,和平導致南洋商業整體繁盛,這個下降趨勢將更爲明顯,估計最多五年,南洋不僅從軍事、政治,從經濟上也將變成大漢的內湖。
楚風在奏摺上批示:“把番商趕出南洋,我們自己還要走出去。大漢的商船要駛向天竺、波斯、大食乃至遙遠的大秦;大漢的外交官員要走在他們前面,替商隊打開局面,爲大漢的商品尋找市場,爲大漢需要的工業原料尋找來源;大漢的海軍要和商船結伴出海,爲商隊保駕護航!”
陳宜中的奏摺中,還提到一個非常好笑地事情,大漢和南洋諸島國交往越來越頻繁,當地人打起了“繁榮娼盛”的主意,比如暹羅國就有不少女子到各大港口做皮肉生意,部分地方甚至形成了家家戶戶“不重生男重生女”的風氣,乃至有男人自宮了裝作女人,被稱作“人妖”……
楚風批示:。
第三份是北洋總督劉喜的年終述職報告,樸成性攻克了平壤,金日光兵進全羅道,南北夾擊之下,高麗全境震動,早已苦於蒙元駐軍搜刮壓榨的高麗百姓,紛紛揭竿而起,三別抄復國義軍如虎添翼,加上士人的合作,建立了廣泛而牢固的基層政權,當然,大漢的軍事、經濟、政務顧問,也跟着開府辦事。
東洋方面,足利家時自任日本國王,上表稱臣納貢,經過多年地戰亂,加上大漢販賣武器,通過各武家收購糧食,日本國內滿目瘡痍,早成了空架子。足利在大漢支持下,以皇族源氏旁系之身份取代“萬世一系”的天皇,無激起了其他有志天下地武家的雄心,細川、源氏、大內、今川等武家紛紛暗中厲兵秣馬,並且都拼命向大漢示好,各家往來春日山城租界的聯絡使接踵而至,以目前形勢看,新一輪戰火正在醞釀之中。
大漢乘虛而入,不但在各武家之間縱橫捭闔挑撥離間,還按照和日本名義上的統治,國王足利家時的《二十一條》之約定,新佔據了石見銀山,在那裡開採大量地白銀。
石見銀山是世界著名大銀礦,不但品味高,而且埋藏淺,部分可露天開採,甚至可以說挖幾鋤頭就能掘到銀子,在十七世紀,就一個石見銀山的銀產量,居然佔到整個世界地三分之一!
開採石見銀山。無疑給大漢地貨幣經濟插上了騰飛地翅膀。這是個天大地好消息。但楚風更在意第四份文件。乃顏汗上奏地表章。
侯德富出班奏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爲我華夏文明開萬世不移之基業。微臣斗膽讚一句。陛下以華變夷。若能馴服蒙古草原上野蠻地部族。則遠邁西漢。超越盛唐矣!”
“哦?”楚風厚如城牆地老臉也不由得一紅。假謙虛地轉移話題:“表章你還沒看呢。怎麼知道是好消息?”
侯德富剛剛和文柳娘完婚。頗有點小喬初嫁、雄姿英地架勢。手指奏章笑道:“以往乃顏來文。都是用地羊皮紙。國書體例。‘乃顏汗書致大漢皇帝’云云。這次是用地漢式奏章。分明是以屬國自居了。臣雖未曾看他內裡說什麼。單憑這也知道乃顏有歸漢之心。
”
這個皮猴子。千靈百巧地。說地倒是不錯
點點頭,若無其事的把表章遞給他:“乃顏請以日例,爲大漢屬國,三年一朝兩年一貢,並請冊封遼東王。”
侯德富只看了一眼,臉上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賢婿,給我看看。”文天祥在旁邊,四十多年精修儒學的養氣工夫拋到了九霄雲外,恨不得一把搶過來纔好。
侯德富怎敢和泰山老大人爭搶?他不怕回家被柳娘罰跪搓衣板?趕緊的把奏章遞給了文天祥。
“我看看,我也看看!”鄭思肖再也顧不得朝堂禮儀,心說我怎麼沒個好女兒嫁給侯德富呢?他迫不及待的湊了過去,和文天祥腦袋挨着腦袋,一齊看起來。
只看了幾行字,他們同時露出欣慰的笑容,知道以華變夷的第一步,已經沿着正確的道路邁了下去,如果大漢堅持沿着這條路走下去,那麼超越當年漢武帝、唐太宗的武功,也並不是紙上談兵。
要知道,當年漢武帝遣衛青霍去病北逐匈奴三千里,其後衰弱的南匈奴歸漢,但並沒有達到以華變夷的目標,歸漢的南匈奴時叛時降,到了東漢滅亡、三國鼎立、天下歸晉之後,匈奴人劉淵又起兵攻晉,不僅滅亡了西晉,還揭開了中原漢民族最悲慘最黑暗時代的序幕:五胡亂華。匈奴、鮮卑、羯、羌、相繼侵入中原,以人爲糧生靈塗炭……
唐太宗伐高勾麗、擊突厥、滅薛延陀,武功赫赫,北方遊牧民族呼爲“天可汗”,但唐太宗實行以胡制胡的政策,大量使用夷人僱傭軍、夷人軍官,這一政策在數十年後顯露了惡果:胡人安祿山起兵反唐,終結了大唐盛世,華夏文明走上了長達百年的下坡路,而沙陀、党項、契丹趁機相繼崛起……
所謂的華夷問題,不在南方而在北方。大宋高宗偏安江南,中原士民紛紛渡江南下,嶺南的各族夷人都接受了華夏文化,接受了勞動生產的生活方式;惟有北方,從秦漢時代的匈奴,到隋唐的突厥,再到兩宋的西夏、遼、金、蒙古,華夏民族和遊牧民族的戰爭,貫穿千餘年而從未停息!
如果大漢能爲華夏文明和遊牧民族的戰爭劃上句號,如果大漢能做到西漢盛唐無法做到的事情,那將會是華夏文明的空前勝利,空前輝煌!鄭思肖想到自己能生逢其時,能在這空前偉大的事業中貢獻力量,就激動得渾身顫抖,心臟像擂鼓一樣劇烈的跳動起來。
文天祥看着表章,內心的激動更甚於鄭思肖,因爲他有感同身受的經歷。
自宋遼澶淵之盟以來,何曾有北方遊牧民族向中原稱臣納貢?僅僅五年前,臨安的宋恭帝,面臨伯顏強大的軍事壓力,文天祥就以左丞相身份出任和談大使,屈辱的談判期間,先稱侄皇帝,再稱兒皇帝皆不可得,最後皇帝和太后、太皇太后一齊被俘虜。
那時候,蒙古武士的馬蹄,踏遍了江南錦繡河山,“磨劍劍石石鼎裂,飲馬長江江水竭。我軍百萬戰袍紅,盡是江南兒女血”,侵略猙獰的笑容,沉甸甸的壓在南宋每一個百姓、士兵、官員的心頭。
曾幾何時,百戰百勝的唆都、李恆被大漢消滅,想要崖山滅宋勒石紀功的張弘範,兵敗身死……現在,更有稱雄世界的蒙古王公,居然在大漢皇帝面前,低下了高昂的頭顱,以謙卑的姿態進女爲妃,還確定了朝貢屬國的身份!
五年,只過了五年!文天祥眼眶裡辣的,他竭力忍住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和儒學出身的大臣不同,匠戶系的張廣甫、王大海、李鶴軒等人,則是想着商人們可以加大對遼東的投資了。
王大海的老婆王李氏,跟楚風合股開設了不少紡織廠,他在想,是不是該讓老婆把廠子設到遼東去,就近收購羊毛,再就近把織好的呢絨、毛線賣出去?反正這些紡織品,寒冷的北方比溫暖的南方需求量大,一來一回省了兩趟運輸費用,也許除掉去當地辦廠、紡織工外派的費用,賺頭更大呢?
李鶴軒則暗暗高興,因爲他的表兄祝季奢,正準備大力展閩廣、高麗、日本、遼東、臨安的五角貿易,把呢絨、毛線、絲綢、珍珠、高麗蔘、鐵器、漆器等各地土產流通交易呢!遼東乃顏汗稱臣納貢,對五角貿易圈的穩固,顯然是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