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章 占城排華事件
“神龍嘗百草,他可沒搞什麼陰陽五行,而是以實踐來檢驗真理。”楚風笑道:“神農是聖人,張仲景是大師,但咱們現在的條件可比他們好上千倍萬倍。財力上,政府雄厚的資金支持,人力上,將來咱們可以集中幾十幾百位當世名醫,技術上,剪式船可以帶來世界各地的藥材供你們實驗。我相信國家醫典一定會問世。”
雪瑤明媚的眸子裡就開始冒小星星,若在別處,隨便哪家王侯公卿府邸,自己不過是聲色娛人的歌伎,只有在琉球,不但能懸壺濟世,還能主持編纂國家醫典,將來陳雪瑤三個字,豈不是和神農氏、和張仲景一般,流傳後世了麼?
“對了,醫療開支的統計出來了,你說的那個醫療保障的問題,我建議由國家養醫、病人買藥。”雪瑤把報表拿給楚風,“醫生工資、醫院的運行費用大,這一塊政府出了;藥費這邊,其實並不多,除了人蔘虎骨之類的比較貴,草藥大多數是很便宜的,老百姓完全負擔得起。”
“既然藥費不多,爲什麼不全由國家負擔?”
哼,楚呆子又來考我了,瞧他那皮笑肉不笑的壞樣兒!雪瑤一跺腳,耐着性子道:“若藥材免費,難免百姓要求多開,畢竟藥食同源,沒事到醫院開包紅棗、枸杞回去嚼,你拿他怎麼辦?紅棗枸杞便宜就算了,若以人蔘而論,某人開上一斤轉手賣給番商,豈不大發一筆?此爲浪費之源。
第二,漢國雖富,天底下哪來這許多人蔘,一旦免費。必然供不應求。醫生處方開不開人蔘。開給誰不開給誰。此爲貪污受賄之源。
醫療不收費,藥材收費,正是最好的辦法,當然,藥材只能平價。和醫生的工資不產生聯繫。”
好啊!受我影響,雪瑤都知道從制度層面揚善抑惡了!楚風點點頭,“行,就這麼辦。醫藥分離,國家負擔醫院開支,民衆負責藥品費用。”
漢國展開醫療制度建設的時候,遠在占城,醫學界也掀起來一場風暴。
“媽的。漢人連行醫都要和咱們搶生意,這半天,連個鬼都不上門!”占城港一處“柴巴”巫醫館裡。豈止門可羅雀,簡直是空空如也!幾個巫醫無奈的嚼着甘草根,打發下午無聊的時間。
大街斜對面,新開地陳氏醫館門庭若市,把生意全搶光了。哼,漢人地東西就有那麼好?喂草藥、薰骨頭問卜、再向梵天和毗溼奴大神祈禱,該好地人就會病癒,不該好的就會被大神收走靈魂。咱們占人幾百上千年就是這麼幹的,漢人的醫學,湯藥、按摩、鍼灸。花裡胡哨的。能和大神傳下地醫術相提並論嗎?
幾個巫醫燒起了牛骨頭,虔誠的祈禱卻帶着滾滾殺氣:“無所不能的大神啊。請你降下閃電,把這些可惡的漢人燒成灰燼!”
與巫醫們的憤怒相反,在陳氏醫館前排隊的人,則交口稱讚着大夫的回春妙手:“這位陳宜中陳先生,是做過大宋朝丞相的,一手絕妙醫術,在臨安城都大大有名!”
臨安,天朝上國地都城,丞相,天朝上國的宰執大臣,在占人心目中,就太不得了啦!一個身材矮小瘦削的老頭子問道:“天朝強盛富庶,勝過占城百倍,它地丞相,怎麼會到咱們這兒來開醫館呢?”
是呀、是呀,在占人心目中,天朝強盛、輝煌,華美的絲綢和瓷器,展示着它的富庶,充塞洋麪的水師,昭顯着它的威嚴,臨安的天朝皇帝,就像天空中永不墜落的太陽,百年千年普照着陸地和海洋,高麗、占城、日本、真臘、安南、三佛齊……不管你對周圍的小國弱國多麼的不可一世,但它們的王,在大宋天子面前必須低下高昂地頭顱,必須匍匐在地上稱臣納貢!
如果說大宋天子就像正午地太陽一般不可一世,那麼他身邊的丞相,也如夜空中地巨星,遙不可及、高高在上。這樣一位偉大的人物,怎麼會拋下中原的榮華富貴,到偏遠的占城來行醫呢?“你們還不知道嗎?”一個頭纏彩布,身穿絲綢長袍的商人說:“蒙元韃虜南侵,天朝已經不行啦!一個皇帝投降,新皇帝逃到了海上,眼下,連陳丞相都逃到咱們占城來了。”
老頭子就叫道:“啊呀,怪不得最近宋人越來越多,原來都是逃難的!宋人不是說大宋天朝雄兵百萬、戰無不勝嗎,那韃子如何就能打敗天朝?難道他們有三頭六臂?”
“來來來,莫讓別人聽見。”招呼衆人圍攏,商人放低聲音,神神秘秘的說:“你們這就不知道了,韃虜是極北苦寒之地生長的,身高丈二、腰闊三停,紅眉毛、綠眼睛,騎馬一天一夜能跑上千裡地,開弓射箭,能射落三裡外的老鵰,渴了喝人血、餓了吃人肉,就如咱們神廟裡天龍八部宗當中的羅剎妖一般。天朝便有百萬大軍,如何能夠抵敵?”
媽呀,韃虜這麼恐怖,萬一要打咱們占城怎麼辦?幾個占人就嚇得直打哆嗦,彷彿那怕人的“韃虜羅剎妖”已經騎着馬、拉着弓,從北面衝殺過來了。
占城本部民不過二十多萬,全部男丁徵兵也不過七八萬人,百萬大軍的天朝都倒黴了,占城怎麼擋得住?
“嗨,想那麼多做什麼?沒用!該吃吃,該睡睡,該看病還得看病,韃虜若真來,咱們不會開船跑麼?要不,躲進深山老林,他能把我們怎的?占人可不像宋人那麼好欺負!”商人說這些話時,心頭還暗自有點小得意,往日宋朝商人一個個頭擡到天上去了,自己做生意爭不過這些人,占城官員還對他們曲意優容,想使點小手段都不成----官吏中沒人敢和天朝上邦的子民作對啊!
哼哼,現在就好了。大宋倒了黴。在占城的漢商腦袋就耷拉到了胸門口。官吏們時不時的去套點錢,自己也做了幾宗強買強賣的勾當,有些會看風色的潑皮混混,也找上門去,敲詐勒索無所不爲。連天朝都要亡了。漢人還能怎樣?將來,不做韃虜的刀下鬼,留在占城,也是做佔王地奴隸呢!
“父王,父王不可啊!”王子忙果和妹妹波洛公主跪在佔王保保丹膝下,痛哭祈求道:“天朝與我占城三百年交好,冊封從不拖延,進貢更是翻倍回賜。漢商和咱們通商往來,錢利頗大,占城若不是在南洋和大宋之間。怎麼可能有現在地富庶?占城不忠天朝,必遭禍患吶!”
“天朝、天朝,你只知有天朝,卻不知蒙元纔是如日中天!”大王子矢裡迭瓦指着弟弟罵道:“天朝就快完蛋了,如今地天朝不是宋,是元!毗溼奴大神在上,你收了那些漢商多少金銀賄賂,這般替他們說話?”
蒙元至元十五年、大漢二年四月,新任的福建行省參政、行徵南元帥府事唆都,派使者浮海到占城。要求對方歸順大元、稱臣納貢。
數百年與大宋交好。忽然要改換門庭,佔王爲首的一班人也不知該聽哪邊的。忙果本是個黑到家的冷門王子。往年坐在家裡鬼都不上門,每年見到國王地次數決不超過三次,他甚至懷疑父王都忘了還有這個兒子。最近,主持與漢國的貿易,出口牲畜糧食,換回海鹽盔甲和武器,這筆貿易對占城的意義實在太大,忙果的地位才逐漸提高,若是投降蒙元,自然和漢國鬧翻,自己豈不是又從天上打回地下?所以忙果力陳要抵抗到底,決不降元。
大王子矢裡迭瓦則不同,一則,他本是佔王青目的接班人,近來這個面都沒見過幾次的弟弟卻越來越受寵,威脅到他的地位,自然要全力反對;二來,他也盯上了占城漢商積聚的豐厚家財,和大宋一翻臉,便帶兵抄家去,大宋就快亡了,宋人就是無根地浮萍,瞧着他們精美的房子、漂亮的漢姬、大把大把地金銀,不搶一把實在心癢難耐!
聽得弟弟一再反對,父王也猶豫不決,矢裡迭瓦急了,抽刀在手,指着弟弟喝罵:“這廝要將佔城賣與宋朝,讓行朝做鳩佔鵲巢的勾當!父王請看,這是陳宜中一月前給他的書信,我派人盜來,一直藏在懷中,若是忙果悔悟便不拿出。誰知他的心已經和摩呼羅伽一樣的狠毒,爲了榮華富貴,竟要助外人奪父王的基業!”
保保丹接過信一看,陳宜中寫的,內容是“請占城出兵助陣,或者容留行朝暫住”,當下心頭火冒三丈,將信摔到忙果臉上。
忙果也驚得呆了,眼睛瞪得老大,能和大王子正面相爭,已是他的極限,誰知惹得父王雷霆大發,積威之下,腦子裡一團亂麻,話都堵在喉嚨口,一句也說不出來。
妹妹波洛撿起信,抻平了細看。
矢裡迭瓦盯着這個異母的妹妹,年紀雖小,已是脣紅齒白,頗有幾分顏色……若是父王歸了天,倒好收她做個妃子,咱們占人纔不像宋人那麼多規矩哩。
波洛看完信,不解的問:“父王冤枉忙果哥哥了,信上只說借兵、借地,並沒有謀奪占城啊。”
這個問題不用矢裡迭瓦回答,佔王保保丹已暴跳如雷地吼道:“欺我年老昏聵嗎?琉球楚風、永不朝宋,這事盡人皆知。先借兵、後謀地,宋朝被韃虜逼急了還有什麼顧忌?”說完看了看忙果,父王地眼神冷得讓他打了個冷顫,父王的聲音更是冷得怕人:“來人吶,將波洛關進後宮,不準出宮門一步。將這忤逆不孝兒削爲庶民,給我打出宮去,今後永遠不許他入宮!”
王宮衛士拿着棍棒,夾頭夾腦地把忙果打了出去。看着弟弟失魂落魄的背影,矢裡迭瓦嘴角露出刀刻般的獰笑:嘿嘿,豈止貶爲庶民,等過幾天風平浪靜,老子找幾個心腹,神不知鬼不覺把你小命送掉!
陳宜中伸出兩根手指頭,搭在一個占城貴族的手腕上,感受着他的脈搏。
逃到占城,實爲無奈之舉。陳宜中知道,只要投降蒙元,高官厚祿榮華富貴,自己的地位決不會在留夢炎、呂師夔、范文虎諸人之下,按韃主忽必烈南人治南的用人方針,幾乎肯定能做到宰執大臣,到時候,投降的宋帝不過是個歸命侯,自己權勢倒遠遠蓋過宋朝皇帝哩。
當然,這種念頭只在心裡冒了冒頭,就被陳宜中堅決剪除了。夷夏之別、忠奸之辨,就在這一念之間!
留在行朝,朝政握於張陸二位,自己尸位素餐,一旦有變,不過是白白送死。既做不得認賊作父的漢奸,又不甘一死博個忠名,陳宜中便只好外逃占城了。
家產雖多,坐吃山空不是道理,開個醫館貼補家用,還能廣通聲息,與那占城顯貴來往一二,總比坐在家裡當瞎子、聾子好。
陳宜中爲那貴族把好了脈,旁邊書童便遞上紙筆,正要開方子,就聽得外面街上一陣喧鬧。好歹是大宋天朝的前任丞相,忙果王子的貴賓,誰敢來唣?
“國王諭令,宋丞相陳宜中圖謀不軌,圖謀我占城基業,罪惡彰著。發兵捕捉滿門老幼,暫時圈禁,嗣後遞解出境!”
什麼圖謀基業?陳宜中驚訝莫名,他就是爲了怕佔王疑心,到占城後隻字不提,只寫了一封書給忙果王子,請他從中說合。一個月都沒消息,怎麼突然來這一手?
小孩哭、婦女叫,陳宜中家裡亂成一團,堂堂丞相,到此地步也只好聽天由命了。
街面上更不得了,矢裡迭瓦帶着手下兵丁,藉口“漢人都和陳宜中是同謀,要害佔王,謀奪占城土地”,一家家漢商堵門查抄。
往日恭順的占人,一下子紅了眼睛。誰都知道漢人富裕,這抄家能抄出多少好東西?就有不怕死的混混無賴跟着兵丁鑽進去,順手牽羊摸他一把。
嘿,奇了,以前官員們對漢商是客氣恭敬,現在卻兇得像活閻羅,連婦人頭上帶的珠寶都要擄了下來,混混無賴渾水摸魚,兵丁們也不來管。
從抄家到毆打,從盜竊到搶劫,國家的武裝力量和地痞流氓同流合污,撕下了文明的畫皮,露出了野獸的兇殘。
整個占城漢人哭聲震天,所有的漢人都在血淚中哭喊,王師、王師在哪裡?大宋王師,來救你的子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