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章 鳩佔鵲巢
楚風只帶了法本和五個尖兵。一人三馬。除了晚上休息一會兒。幾乎全天快馬加鞭趕往漳州。
贛南取得的兩次勝利。都是充分利用山區地形的結果。這更讓楚風堅定了防守武夷山、南嶺。儘量避免在平地和韃子對戰的思路。
如今福州已失。由福州沿海下蒲田、泉州、漳州這一路。全是沿海地形。即便有幾座小丘也甚是低矮平緩。韃子鐵騎沿路衝殺勢不可擋。杭州新治的元朝水師。還能利用水路運兵。宋軍實在無險可守。
一旦這幾座沿海城市被打破。則粵東、閩西的文陳二人。北有湖廣、贛南、兩浙大敵。南有唆都佔據沿海城市切斷海上補給線。他們是絕對堅持不下去的。兩地數十萬軍民就全被包餃子了!
爲今之計。只有盡全力保住泉州。再沿海一路北上硬打福州。只要福州一下。就又把戰線推到了南劍州、屏南一帶的閩北山區。可以和韃子慢慢周旋了。
離開汀州時。就讓陸猛率軍回師漳州。準備投入泉州、福州大戰。到漳州後。和駐節於此的兵科會合。楚風又急調休整了近兩個月的錢小毛帶隊從琉球直赴泉州。自己率兵科和釣魚島號也趕赴泉州。這樣。琉球本土就只剩剛招的兩百新兵和劉喜手下的警察。再加一條太平島號炮船作爲防守力量。爲了將戰線推回閩北山地。楚風簡直是孤注一擲了。
九月十七日。楚風乘着釣魚島號炮船。偕兵科長侯德富、民政科副科長統帥部參謀李鶴軒、水師統領侯德祿。風塵僕僕的趕到了泉州。剛上陸。他就帶着法本往宮中覲見。其餘人留在船上等錢小毛帶兵從琉球過來。
昔日蒲府的花廳。現在行朝的朝堂。楚風剛進去就被陸秀夫引進了偏殿:“官家偶感不適。御前軍議推遲一會兒。楚大人風塵勞頓。請歇息片刻。”
不虞有詐。楚風進了花廳側面地廂房。陪着喝了一盞茶。陸秀夫便藉口還有公務。道聲“失陪”。匆匆告辭而去。
到此。楚風還在心憂戰事。根本沒注意反常的情況。及待廂房門口站上幾名帶刀侍衛。方纔發覺不妙:日。陸秀夫玩的哪一齣?
擡腳要走。門口侍衛攔住:“行宮之中。外臣不得擅自行走!”
楚風笑嘻嘻的道:“如果我要四下轉轉呢?”
侍衛將腰刀抽出半截:“格殺勿論!”
日了。大敵當前還玩啊?陸秀夫。你們別把自己玩死了!楚風若無其事地坐回椅子上。心裡把陸秀夫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三四個宮女進來。上好地貢茶。一杯一杯續上。櫻桃蜜餞、栗子糕、金華火腿、蟹黃酥。七八個碟子排得整整齊齊。楚風趕路也餓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抓起來吃個飽。
行朝海上漂泊一整年。宮女也多是在福州等處新招的。規矩自然比不得臨安皇宮。見楚風狼吞虎嚥。幾個宮女吃吃的笑起來。小聲地議論道:
“這就是炮打泉州、千里援贛南的楚總督?都說他是天殺星下凡來保大宋。我看也不過如此嘛。”
“呵呵。上次娘娘叫我到宮外買胭脂水粉。街上聽人說他面如冠玉目賽朗星。今日一見。不過是個常人相貌。白淨斯文些罷了。”
“瞧你說的。我看吶。是你動了春心!人家是大長公主的駙馬爺。有你地份?做夢吧!”
楚風假裝專心對付茶食。支起耳朵把這些話聽了個明白。大長公主。駙馬爺?這麼說是要把趙筠嫁給我了。可陸秀夫又何必裝出這個樣子。把我軟禁與此呢?
正在撓頭。直學士院禮部尚書陸秀夫居首。國舅楊亮節、樞密副使張世傑、殿前司指揮使蘇劉義跟在後面魚貫而入——除了陳宜中和他的死黨劉黼。朝中重臣就來齊了。
陸秀夫一個眼色。幾名宮女半蹲福了一福。一溜煙的走出門外。帶刀侍衛又橫過來堵住了門
楚風喝了口茶。將茶碗放到桌上。“諸位。請坐。”
楊亮節臉上怒氣一閃。他身爲國舅。誰敢不給三分面子?當初秀王就是和他言語爭論。被氣得孤身出鎮處州地。見楚風站也不站起來迎一下。一股無名火直衝上他頂門心。
張世傑心眼比較直。總覺得這事有點對不起楚風。此時趕緊打哈哈。招呼衆人坐下。蘇劉義和楚風不熟。說不上話。楊亮節生氣不願意開口。就朝張世傑看看。張世傑覺得心中有愧。有點不好意思。又看着陸秀夫。幾個人互相看來看去。都覺得有點不好開口。
“諸位大人。請楚某到這裡乾坐着。總不會是演啞劇吧?”楚風衝陸秀夫拱一拱手。“有什麼話。就直說了吧。省得在下費心思胡亂猜疑。”
遲早都要挑明。陸秀夫心中忠君地意氣發作。也顧不得許多了。正言厲色的道:“楚大人。如今福州已失。唆都、莽古泰、劉深大軍蜂擁雲集。福州至泉無險可守。行朝已決定入海暫避鋒芒。”
什麼?!楚風大聲反駁:“沿海一帶幾經反覆。好不容易有了現在地局面。文丞相、陳大使保守粵東閩西。汀州如銅牆鐵壁。韃子決不可能逾越一步。我們只須全力反攻福州。就能在閩北山地和韃子打拉據戰。那時候民心在我、地利在我。天下事尚有可爲。若是再次下海。則文、陳的粵東閩西不能保。沿海城市盡落韃子手中。行朝又向何處去?”
陸秀夫板着臉道:“這便是要和楚總督言明地事了。行朝準備退入琉球。守則有海峽天險可保萬全。攻則以水師襲擾八閩沿海。號令閩廣。”
楚風大驚。這才明白了行朝的鬼主意。竟然是要到琉球鳩佔鵲巢!且不論自己的權位。便是行朝諸公地氣量格局能容得下琉球全然不同的工商社會制度?歷史上行朝二三十萬軍民尚且壞了事。到琉球就能興復?恐怕結果是把琉球也搞得一塌糊塗。大家完蛋了事。
不。絕對不行!楚風乾脆挑明瞭說:“琉球制度風俗不同中原。行朝去是沒問題。不過必然是客軍身份……”
楊亮節眼睛望着天花板。從鼻子裡哼出一句:“哼。此刻楚總督還要欺瞞我等麼?陸大人早已查明。你們琉球就是臨安逃出的匠戶所建。一羣莠民而已。說什麼海外藩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陸秀夫的語氣越來越咄咄逼人。“琉球既是我大宋遺民。自然是我大宋疆土。行朝不治你冒貢之罪。已是天恩高厚。難道竟要割據一方。置君父於險地。豈不是悖逆不道、狼心狗肺了麼?”
楚風只覺得一陣虛弱無力。知道再說不過這位大忠臣花崗石腦袋。只得強打起精神從另一面辯道:“如今地局面。是泉州城中二千五百淮軍、贛南數萬義軍。文丞相、陳大使麾下用命打下來地。說放棄就放棄。置犧牲將士於何地?我琉球有大炮。另有兩條炮船。每船裝炮三十門。沿海野戰、攻城、海戰。犀利無敵。以此助戰。打下福州並非癡人說夢。陸學士。各位大人。”楚風站起來做了個團團揖。“楚某非爲個人權位。只爲漢人江山社稷着想。求各位放手一搏。如若福州不下。琉球便接納行朝!”
楚風這番話說得剖心瀝血。楊亮節看出他確是肺腑之言。當下便有些意動。
前些日陳宜中專權。姐姐楊太后隨時都是一句“妾身婦人。軍國大事全憑陳先生做主”。這次好不容易陳宜中失了風。姐姐那句老生常談卻是把陳先生換作了陸先生。自己一個國舅始終抓不到實權。雖說疏不間親。姐姐心向着自己。畢竟手中沒權不自在啊!
如果支持楚某人打下福州。則局面又爲之一變。恐怕陸秀夫也沒臉抓權了。到時候自己這個響噹噹的國舅爺不出來理事。行朝還指望誰呢?
想通此節。楊亮節又變了個調子。翻過來幫楚風說話:“楚大人所言有理。若是打不過唆都。攻不下福州。咱們再出海入琉球。也不遲嘛!”張世傑無奈道:“棄泉入琉球的命令。便在方纔楚大人進宮時發了出去。如今。恐怕軍心浮動。戰無可戰了……”
陸秀夫也冷冷地道:“而且。方纔我稟報太后、官家。爲策萬全。兩宮已先行出宮登上了御舟。”
姐姐和侄兒出宮登船。自己竟然被矇在鼓裡。楊亮節大怒。跳起來指着陸秀夫鼻子罵道:“宮中事。怎可不與我商量便擅自做主?陸君實。你忒也目中無人了。獨斷專行。難道要做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孟德嗎?!”
陸秀夫面上鐵板一塊。“只怕下官並非曹孟德。而國舅要學漢朝的例子呢!”
有漢一朝。外戚專權飛揚跋扈。陸秀夫此言直指楊亮節這個當朝的國舅爺。氣得他兩袖一摔。噔噔噔衝出門。多半是找姐姐告狀去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鬧內訌。楚風搖頭苦笑。
陸秀夫卻當他無計可施了。威逼之後又來利誘:“楚總督不必鬱郁。行朝到琉球后。決不虧負!丹書鐵券、封王世襲。都是大宋朝三百年未有之恩遇。便是大長公主。也要下嫁呢。楚總督一門富貴。與國同休。”
說罷就讓人拿出早已做好地丹書鐵券。封吳王的聖旨。賜大長公主下嫁的太后懿旨。
楚風心頭一痛:趙筠。難道你也合着他們來算計我?不。不會。她決不是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