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晉江
91、晉江文學城
這個不尋常的早上,清河監獄表面仍像往常每個枯燥乏味的日子,一切規規整整,有條不紊。
犯人們照例出早操,報數,喊口號,食堂裡打飯的隊伍出奇地安靜,沒什麼人交頭接耳。
羅強戴着廚子的白帽,繫着圍裙,垂眼一聲不吭地盛東西。
羅強在打醬菜鹹菜的小窗口,今天早飯的食譜是發糕,小米粥,配醃雪裡蕻和蘿蔔乾毛豆兩樣小醬菜。他從罈子裡把醬菜一勺一勺舀出來,給排隊犯人每人粥碗裡,扣上半勺。
二大隊的張大虎、樑子依次從他面前晃過,隔着玻璃,用威脅的眼神盯他……
賴紅兵也從羅強眼眉前走過,粥碗一擺,故意大聲說:“給老哥哥多來一勺雪裡蕻!”
七班一羣崽子排着隊,互相不說話,用眼神打暗號。小胡嘟着下嘴脣,不停地摸他腦門上那一縷紫色發簾。圍坐到屬於七班的小飯桌上吃飯的時候,副班長順子輕咳了一聲,一夥人再悄悄把粥裡的鹹菜醬菜出去,卷在衛生紙裡,偷偷倒掉。
邵鈞是凌晨離開清河的,趕下午兩點的飛機。
這人是早一天也不肯走,非要跟羅強這裡膩歪着。昨晚拖着拽着把羅強弄到辦公室,想得要命,一雙眼幽幽地發綠,小野狼似的。
羅強說,老子還得看《新聞聯播》呢,不看新聞回頭扣我這月工分。
邵鈞說,工分還是我?!
羅強說,你就是工分,工分就是你,老子這都爲誰啊?
邵鈞說,我回頭偷偷幫你多加幾分,有我呢!
羅三兒孝敬的那沙發牀都快折騰塌了,邵鈞特別主動,想着三個多星期遠隔重洋見不到面,恨不得一晚上把仨星期的量都搞出來,一點兒虧都不能吃。
邵鈞射了三趟。
羅強從後面摟着腰一邊猛幹着,一邊用手捂邵鈞的嘴,後來不得不拿小褲衩堵這人的嘴巴。邵鈞喘息得太大聲,高/潮的時候撒囈掙不管不顧,監區長辦公室隔着三間屋指不定都聽見了。
羅強凌晨四點多就醒了,望着窗外醬紫色濃墨似的天空,數着窗戶角掛的稀疏的星子,一直等到天花板一角的擴音喇叭發出“嘭”、“嘭”很輕的兩下彈擊。
那是饅頭跟他約好的暗號,從監看室裡敲兩下話筒,讓他聽見,意思是跟他道個別,開車往機場去了。
羅強一顆懸着的心徹底放下來。
饅頭只要離開了就好。
羅強沒想到,邵鈞這一走,差點兒就甭想再回來。
邵鈞當日開車正點到達機場,拖着一隻拉桿行李箱。他一路上小腿肚子一直抖,腰痠腳軟,後屁股火辣辣地反噬,殘存**歡愉之後的爽勁兒。
他到機場找到舉着小旗子的領隊,才發覺,考察團裡一羣人,他貌似一個都不認識。
邵鈞私底下問領隊:“這幫都什麼人,是監獄管理局領導嗎?”
領隊說:“我只負責帶隊,具體什麼人蔘團我也不清楚,肯定都是你們局裡幹部,不然能去這麼滋潤的地方玩兒嗎?”
邵鈞挑眉,掃了一眼,心想,局領導?局幹事?雖說這年頭都講究幹部年輕化吧,可是**、監獄管理局的處長科長們,有這麼年輕嗎,一個個看起來都是二三十歲身強力壯大小夥子?蹊蹺了。
領隊是個眉眼精明強幹、說話利索的人物。過了安檢,在候機大廳,領隊就說:“邵警官,你的護照機票交給我。”
邵鈞問:“給你幹啥?”
領隊道:“咱們待會兒一起進去,一塊兒上飛機,都交給我我統一辦手續。”
邵鈞在候機大廳裡百無聊賴地等,腦子裡心裡已經開始惦念姓羅的混球。他身上皮膚上殘留着淡淡的餘溫,羅強緊緊貼在他後背上律動,衝撞,用低啞性感的聲音念他名字,叫他“寶貝兒”……**徹骨,回味無窮。
他起身去趟洗手間,喉嚨裡哼着小曲兒,解個手,放泡尿。
考察團裡一個梳板寸油頭的帥哥跟着他一起進洗手間。一溜空蕩蕩的白瓷池子,這人偏就站他旁邊的小便池,緊挨着,也放/尿……
邵鈞微微皺眉,側頭瞅了這人一眼,對方竟然也斜眼瞅他。
真忒麼新鮮了,看三爺爺怎麼撒尿嗎?三爺爺這傢伙長得俊吧?!……邵鈞心裡嘟囔。
對方走在前面,一推門,側身的時候,邵鈞那一雙精明細緻的鈦合金眼,無意間瞥見那人帽子壓着的左耳洞裡,填了一枚微型耳機似的東西,進口最先進的那種。他們**下屬單位都沒這麼時髦的玩意兒,國安局**部的人才用得起。
那人一隻手半掩在袖筒裡,似乎還攥着傢伙……
邵鈞垂下眼沒吱聲,回到座位,跟那人瞎扯閒聊幾句。
邵鈞抖着腿,笑眯眯得:“局裡下基層的津貼補助給所有人漲兩級呢,你也漲了吧?”
對方點頭嗯了一聲。
“年前發了不少好東西,還有某高檔會所洗浴城的券兒,你去了沒?……”邵鈞笑得詭秘,男人之間的口氣,“裡邊兒有‘服務’,特帶勁!噯?不會是沒給你發券吧?”
那人微微一愣,也笑道:“嗯,發了,都有。”
邵鈞一張俊臉顛倒衆生,頗能迷惑人,笑得腮幫子快抽筋了,心裡暗罵,你姥姥的!
局裡基層補助媽/逼的三年都沒漲過了,還忒麼給你一年漲兩級?過節就發了你三爺爺一盒黃花魚和三百塊超市購物卡,還高檔洗浴城呢你小子哪個系統的?!
……
邵鈞讓人簇擁着上了飛機,坐靠窗的位置。其餘人三三兩兩散坐在前後周圍的座位,呈一個弧形,正好將他圈套在中間兒。
邵鈞心事重重地擡起遮光板看窗外,陰霾的天空掠過一行行色匆匆的飛鳥。
周圍那些人,都用墨鏡或者鴨舌帽遮面,一個個坐在座位裡裝睡!
這就是**便衣做活兒辦事的套路。
邵鈞突然起身:“借過……”
旁邊人警醒:“你幹啥去?”
邵鈞說:“我上廁所。”
那人說:“飛機沒起飛,廁所不能用。”
邵鈞“啪”一亮他從手包裡掏出來的小罐子:“我上洗手間洗個臉,我敷面膜。”
那人:“……”
邵鈞特認真地擺譜:“蜂蜜牛奶黃瓜面膜,增白補水的,飛機上用正好,你也來個?”
邵鈞慢條斯理兒地步向洗手間位置,旁邊就是機艙門,身後還跟着“尾巴”。
洗手間的門虛掩着,領隊帥哥在侷促的小隔間內,對着洗手池用耳麥和微型話筒進行通話,聲音壓得極低,表情嚴肅。
“已經登機了,還有三分鐘關艙門,十幾分鍾以後起飛。”
“是……是的……您放心,我們會處理好。”
“小邵警官的護照和身份文件都在我手裡,您放心吧……”
“好的,我們到達華盛頓立刻轉移到安納波利斯……在那裡匯合……好的,邵局……”
邵鈞那一刻幾乎石化,腦子裡劈過一道電流,眼珠瞪得大大的,與突然扭頭的領隊帥哥透過門縫瞪了個正着!
邵鈞突然間就明白了。
下一秒鐘邵鈞轉身就走,領隊帥哥神情驚愕,衣領子上歪掛着微型話筒衝出洗手間!
邵鈞回身狠狠地一擲,嘴裡飈出一句憤怒的罵娘聲。對方眉心被一罐子蜂蜜牛奶面膜擊中,應聲向後坐下去。
另兩名身高力壯的便衣從機艙走廊後面衝過來!
機組空姐空少們完全不知內情,驚呼着想要阻攔這一坨打羣架的瘋子。
邵鈞衝破眼前數條手臂的攔阻,一拳**企圖撲倒**他的空少保安,奪路奔出機艙門,撒腿就跑!
邵鈞在空曠的停機坪上一路狂奔,長風衣兜着風在他身後狂甩。身後一夥人跌跌撞撞爬起來追,通過耳麥呼叫……
……
整個候機大廳形勢大亂,不明所以的路人羣衆眼瞧着暗處突然冒出好幾條精健利索的身形,一水兒的黑西裝,墨鏡,寸頭,都是**便衣。
一路上打飛了機場巡邏保安,撞翻快餐車,邵鈞拎起保潔員的墩布橫掃一名抓捕他的便衣,拒不投降,遍地打鬥狼藉。
他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兒。
他那個冷麪天才的局長親爹這回又蒙他,算計他。
邵鈞飛身從人流擁堵的二層樓梯一躍而下,長風衣在身後張開着飄落,靴底穩穩地落到一層,利落的身手讓扭頭驚異圍觀的旅客人羣目瞪口呆。
邵鈞倔強頑固的脾氣就已然決定了,這種被人暗算圍追堵截的局面,他絕對不會跟他爸服軟,他絕不會像一隻哈巴狗乖乖聽話束手就擒讓人在脖子上套個鏈子牽着回去。
邵國鋼從二樓候機大廳某個角落匆匆站起來,按着耳機,面色嚴肅鐵青。
這個所謂的出國考察團確實是邵局長爲他兒子一手炮製,就連監獄方面的領導都不知道局長大人要拿邵小三兒怎麼個處置。
邵局長是思慮已久,心底下走投無路,只能兵行險着,想把兒子牢牢地套在手心兒裡,纔能有機會規勸邵鈞就範,改過。考察團所有人都是邵局佈置的便衣,並且提前拿走邵鈞的護照及一切身份文件。飛機只要起飛,離境,邵鈞一時半會兒就甭想再回來。
邵國鋼打譜把這頭不安分不合作的小豹子在美國圈上一陣,圈住了,勒一勒小豹子的野性,然後慢慢地動用各方攻勢。邵鈞一走,不在眼前,邵國鋼這邊再想辦法對付羅強,無論使用什麼路數逼羅強妥協,就方便下手得多。
邵鈞把所有行李隨身物品全部拋在機場,開車一路狂飆駛回清河縣城。
他想要立刻回去。
他腦子裡一團火燒得疼,頭腦混亂,生他爸爸的氣,惱火,憤慨,又極度擔心羅強。
心跳得很厲害,從來沒有這種感覺,突然就擔心羅強,怕自己不在監區的時候有人要對付羅強,羅強這會兒可能已經出事了!
**的便衣大部隊跟在後面,也躥上高速,好幾輛越野車,窮追不捨。
邵局長坐在車裡,狠命地抽着煙,眼神黯淡陰鬱,知道這回爺倆是要徹底翻臉了。有些事做父親的人絕對不可能妥協,有些人他絕無法容忍。有他沒老子,有老子就沒他!
清河果園農場附近的半山腰上,隱蔽着兩部鏽跡斑斑沾染着塵土和泥漿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吉普車,沒牌照。
一切接應就緒,車裡的人個個眉眼銳利,神色凝重,肅殺。
寸頭的年輕人脫下髒兮兮的送貨工人**,扯掉胸牌,用皮靴腳碾碎碾進泥土。
一盆水潑上頭頂,渾身溼透,灰土煤渣湯子沿着脖頸胸口的筋脈血管流走,濃重的眉眼現出凌厲的光。
黎兆輝戴上墨鏡,軍綠色緊身背心外罩一件長風衣,迷彩褲,軍靴。他嘴角緊閉,斜靠在車後,用軟布一寸一寸擦拭修長冰冷的槍管,夕陽給這人在山坡上抻出一道劍一般鋒利的影子。
手下的人從車窗探出頭,眼神示意:“輝哥,搞定。”
黎兆輝擡起頭,望着天邊:“咱大哥呢?”
手下道:“跟蹤器一切正常,大哥的位置在牢號裡,估摸着已經準備好了。”
黎兆輝斜眯着眼,斧劈刀削般陽剛的臉被橘**的陽光鍍出銅色光芒,面孔冰冷,擡起手,用狙擊槍瞄準。
狙擊鏡瞄着幾百米開外鄉間公路上疾馳而過的一輛車,車裡邵鈞神色匆匆的側影在黎兆輝槍口下劃過……
黎兆輝注視着邵鈞的車子緩緩開進清河監獄,那一扇號稱牢不可破堅不可摧的大鐵門。
黎兆輝收槍,迅速坐進車子,打開手提電腦設備裡的跟蹤定位系統,再一頁一頁翻看電腦裡的資料檔案。
屏幕裡閃出羅強的大頭照。
手下人說:“輝哥,這人在同一條監道,是個硬茬子,絕對不好對付。”
黎兆輝說:“輝爺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他。先撂倒他,監道清乾淨,然後再收拾外牆的**。”
黎兆輝冷冷地一動嘴角,用鼠標劃上羅強的照片,點出一個大大的紅叉,蓋戳,“KILL”。
一頁頁地翻着,屏幕裡閃過好幾名人物,讓黎兆輝一一打上“清除”的記號。最後現出的是一張眉清目秀嘴角微翹的臉,他停住手指。
這副照片是胡巖。
手下小弟插嘴道:“輝哥,這人也在監道?這小子他媽的精得很,上回不是故意摸你手指頭認出你嗎?先下手爲強,點了他,省得他壞事兒。”
黎兆輝沒說話,光標不停劃在胡巖臉上……
這個紅叉最終就沒點下去。他“啪”一下合上了電腦。
八方神明齊聚清河監獄,一場驚心動魄的炸監**一觸即發,看不見的硝煙在橙色山巔閃動——
作者有話要說:貌似很多讀者猜對了好棒,監區長摸摸頭~IJ另外,這個黎兆輝是真名,之前胸牌上是假名。
木節操的紅糖糖的惡搞番外評,沒看到的讀者快去圍觀哈哈哈哈哈……今天更得早,繼續碼字,邵局的事會解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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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鈞兒伸出小爪子:“老二,老二,咱爸爸又要擄走我,我不要離開你,要抱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