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走得有些累了,不知哪裡可以容我休息一二。”御花園裡景色確實美。賞雪處,那雪晶瑩剔透,不見半絲痕跡。連只雀兒的爪印都無,真正的淨白無瑕。
而賞梅處,便是各種梅,傲雪枝頭,香氣幽遠。賞葉處,也是綠意昂然,多添一股生機。而其他殘枝敗葉處……是各色花卉,栩栩如生,好似春神早到。
只是,七景此時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面。許是因爲手心裡的東西,讓她更加冷靜,很容易就發現,這御花園裡的反常。
御花園不該是皇帝和妃子們遊玩的地方麼,皇帝日理萬機,沒多少時間過來。可妃子們,難道也全都怕冷,不願出門?
就算妃子不願出來,可宮女太監呢?
她這走了十來分鐘了,卻居然一個人都沒遇到。說是巧合,她可是一點都不相信。
“是老奴疏忽,還請縣主隨老奴來。”
說話間,前面就有一個亭子。
六角的亭子,亭子六面是木質的雕花牆,上面鑲着琉璃。在裡面,可以透過琉璃窗賞外面的景。可從外面,卻看不到裡面半分。
七景精神力掃了一遍,並未發現裡面有人。疑惑的看了一眼呂公公。她可沒忽視,她要休息時,呂公公泛起的驚喜。
“縣主且先在這裡歇着……”
七景一進去,看到亭子裡的一應物品,一角擺着琴,正對門處,靠着一張大大的軟榻。榻前擺着吃食酒水。一邊燒着爐子,爐上燒着水,一旁還有整套的茶具。
微微皺眉:“這裡,怕是哪位貴人預備着,準備小聚之用。我在這裡,不妥吧?”藉着轉身,手中的紙團輕展開,不需眼去看,精神力一掃,看到上面內容。心底閃過一絲怒意,狠狠的咬着牙,纔沒讓殺氣冒出來。
手狠狠的一捏,展開的紙再次被揉成團,精神力狠狠一絞,紙團化爲粉末。
“這些是太后娘娘讓縣主來賞園時,派了人來打點好的。不只這一處,但凡縣主想去,自然都會提前準備好的。”
呂公公彎着腰,“一應物件,都是最新的。絕不敢慢怠縣主。”
七景笑露出一口白牙:“原來是這樣。太后娘娘想的真是周道……到是我沒見識,讓公公見笑了。”
說着,便坦然落坐。鋪墊的厚實而寬敞的軟榻,讓人熏熏欲睡:“你們都陪我走了這麼許久,又冷又累。”她指了指桌上早就備好的點心:“呂公公,這盤黃金酥,賞你了。”
呂公公微怔,“謝縣主賞。”
七景又指着茶水:“馬嬤嬤,給公公倒杯熱茶。這大冷天的,喝點熱水,暖和暖和。你也是,也跟着吃些墊墊。”
馬嬤嬤立刻上前,“是,縣主。”
七景打了個哈欠:“花枝,我躺一會兒,你給我捏了捏腿。走了這半天,有些酸呢!”
“是,小姐。”花枝小心過去,替她捏着腿。
七景緩緩閉上眼睛,精神力卻放了出去。
很快,她就找到,離亭子挺遠的地方,有兩個內侍正探頭探腦。
其中一個問另一個:“那位進去多久了?藥效該發作了吧?”
“纔剛進去,不過,也可以去回稟了。時間長短,也輪不到我們作主。”
“你在這裡等着,我去回主子。”那內侍急急的跑了。
留下的那個“呸”了一聲:“馬屁精。”
七景的精神力隨着跑掉的那個,只是,那人越跑越遠,竟是離了御花園。離得太遠了,七景的精神力跟不上去。
便將附近的環境,全都掃了一遍。每一處細節處,都不放過。很快,就在另外幾個路口,發現同樣有人守着。
一絲殺意閃過。敢算計她,那就要承受她的怒火。不管是誰……
大概半刻鐘,御花園又有人來。只是,來人在要靠近她這裡時,被之前那內侍給攔了下來:“三殿下,太后娘娘有令。今天御花園,要招待女客。所有外男,不許進入。”
三皇子微微皺眉,“知道了,我只去梅林那剪兩枝梅枝。”隨即手一拍額頭:“本殿下到是想錯了。這會兒,御花園裡,景緻最好的,必是梅林了。女客是定不公錯過的。”他眉輕皺:“可是,罷了。這樣吧。讓小貴子跟着你一起去剪幾枝梅枝來,本殿下就在這裡等着……順便,若是有人亂闖,本殿下也可替你攔一攔。”
“這……”內侍哪敢放三皇子在這裡。“殿下,不若這梅枝,明兒個再……”
三殿下平時最是好說話,可此時,也有些惱了。“怎麼?本殿下要兩支梅枝都不成麼?小貴子更不怕打擾那些女客……莫非你在奴才,在行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不成?”
“三哥何必跟這奴才說廢話,幾枝梅枝而已,待弟弟給你剪來。”五殿下帶着一衆人,龍行虎步而來。人未到,如雷嗓門已到。
那內侍臉色一苦:“兩位殿下,這是太皇娘娘的命令。”’
“皇祖母難道還專門下令,不許爺門身邊的內侍進去不成?”
“回殿下,這,這到是沒有。”
“那你這就是假傳懿旨,怎麼,打量着爺們好騙不成?還是誰給了你熊心豹子膽了?”
“奴才不敢。”內侍噗通一聲跪下,心裡只哀禱着:主子唉,您到是快些來吧。奴才要守不住了啊!
“不敢,本殿下看你是敢得狠。”五殿下一腳踹過去,將人踹到一邊,大步就要往裡面去。
“殿下,殿下。”那內侍也狠,連忙撲回來,一把抱住五殿下的腿:“殿下,奴才錯了。奴才讓阿貴公公去剪梅枝就是……”
五殿下是個行武出身,身上帶着凶煞之氣,更帶着匪勇之姿。眼眉倒豎,聲如洪鐘,“爺們現在不高興了。管是哪家的女客,爺們今天非要見一見不可。要是漂亮的,剛好領回家去……”
內侍快嚇死了,卻聽一聲低沉威嚴的聲音響起:“老五,在這裡鬧什麼?”
“父皇。”
兩人齊齊行禮,然後各自開口。三皇子先道:“回父皇,兒臣欲剪兩枝梅枝。因皇祖母言,這裡招待女客,外男止步。便想由身邊的內侍前去剪,這奴才竟是連此也阻攔。兒子疑心他們在裡面行什麼惡事,正準備進去一探究竟……”
五皇子接着道:“父皇,這奴才膽大的很。把這御花園當是他家的花園了,兒子們想去剪個花啊枝啊的,都不讓。”
“好了。”皇帝一揮手,“你們皇祖母既然下令,想來是有緣故的。你們且先下去吧……”
“是。”三皇子微垂頭。
五皇子卻是不滿:“那些女人就是麻煩。”說完又看向皇帝:“對了,父皇。有件事,兒臣想跟你討個主意。”
皇帝皺眉,根本不接他的話。而是直接下令:“老三,老五。你們去一趟老四的府上……”
“父皇可是有什麼事?”
“之前御醫來報,說是老四要不行了,極需千年雪蓮爲其續命。你們兩將雪蓮送去,順便……看看他。”
兩位皇子臉色一變,“是。”
五皇子看着皇帝,猶豫了一下,才問道:“父皇,你要不要……”
“快去。”皇帝打斷他的話,臉上滿是寒意。
“是。”五皇子黑沉着臉,跟着三皇子一起離開。
直到兩人離得遠了,皇帝才收回視線。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內侍,眼底閃過一絲殺意。對着別處打了個手勢,立刻有兩人上來,用布撫了他的口鼻,將人拖了下去。
“將所有路都封了。任何人,不得靠近。”皇帝邊往亭子處來,邊眯着眼睛吩咐。
亭子裡,七景猛的睜開眼睛。看着其他已經昏過去的幾個人,冷哼一聲。
眼底閃過一絲濃郁的猶如實質的殺氣。
“也該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纔是水煞的力量!”
輕輕揮手,御花園裡的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着。水汽慢慢蒸騰,一點點的瀰漫在御花園裡。
霧,漸起。
皇帝腳下微頓,“起霧了?”這都已經是中午了,怎麼會起霧。
帝王心最是多疑,而求長生的皇帝,不只多疑,更愛疑神疑鬼。
“皇,皇上。這霧,起得古怪啊!”可不是古怪麼?大中午的時候起霧不說,而且,這眨眼的功夫,居然就這麼濃了。這御花園裡的景,都快看不清了。而且,還變得更濃。
皇帝一聲冷哼:“朕乃人間帝王,有龍氣護體,更是人間氣運最強者。天下邪佞,見朕則亡。難道還怕這些……”
然爾,隨着他這句話落,本來還能勉強可見的小徑,已經肉眼不可見了。
“皇上,皇上您在哪?”內侍大喊,伸手不見五指,猶如眼盲。
皇帝心裡也開始突突的跳了。
沒錯,他是人間帝王,有龍氣護體,一切邪佞避之。可如果對方不是邪佞之流呢?他突的想起,蘇家夫婦想算計她時,遭遇到的那一切。皇后不過對她幾句惡語,便頭疼幾日……
疑心一起,便控制不住。
身爲帝王,他還是十分冷靜的。
先想了想,是不是有人有平地起濃霧的本事。思來想去,覺得不可能。便是天悲老道,也沒有這樣的本事。
只一個蘇七景,是絕不會有這樣的本事的。
那麼……他能想到的就是,有什麼冥冥中在保護着她。
一想到這種可能,皇帝心中雖有些懼意,更多的卻是怒,憤怒。
他是帝王,這世間的一切,都該由他來享用。一個女人而已,他看上她,是她的造化……可她居然不願意,還裝神弄鬼的來嚇他……到是對老四心心念念,死心塌地的。難道那快死的老四,比他還要尊貴?
“該死,朕能讓你當上縣主,也能再將你打進泥裡,讓你永世不得翻身!”皇帝對着濃霧中冷道,憑着記憶,大步向着亭子走去。“朕到要看看,是什麼,膽敢阻朕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