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之後半個月,七景將花清語招了來。這是她頭一回,近距離的接觸這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粉紅衣衫,淡淡淺妝,額點硃砂,好似觀音坐下的仙童,嬌俏可愛,討人喜歡。
樂辰對七景的影響,自然比旁人深的很。他說這小姑娘可能是裝的,於是,即便是喜歡這樣的小姑娘,到底是淺了幾分,且始終帶着疑惑。
小姑娘膽子不小,對着七景這個皇后,雖有些緊張,卻也是不卑不亢。時不時的還要偷摸着的看她一眼,眼底全都是驚歎和好奇。
回話時有條有理,不急不躁。小臉從頭紅到底,額發間的汗也從未停過。可一雙滴溜溜的大眼,黑黝黝的,好似兩粒洗淨的黑葡萄,泛着水盈盈的光澤。
最主要的是,雖然精神、氣息起伏劇烈,卻乾淨剔透。
讓所有人都喜歡,除了有心機,有手段能裝外。還可能是因爲:一切都是天生的。她太過乾淨美好,以至於,讓所有發現這一點的人,都忍不住去呵護這份美好。世上已有太多的不美好,難得有一個自己心裡覺得最美好的存在,自然要呵護這份美好。
跟這花清語越接觸,她越是覺得,花清語就屬於後一種。
“清語除了彈琴,還會什麼?”
“回娘娘,清語除了彈琴,偶爾也會打打棋譜。”
“哦?那清語陪本宮手談一局吧。”
“恭敬不如從命。”小姑娘居然一瞬間升起戰意,根本沒因爲即將的對手是皇后,而有所忐忑。
七景曬笑,讓人將棋盤擺上,兩人各執一子,慢慢落子。
看一個人,可以從很多方面去看。看字,看棋……七景沒看到她的字,但她的棋到是看出了些許。
她對棋就像她說的,她應該打過不少譜。但棋路並不老到,棋路間,顯得有些固執,瞻前不顧後,或者說,缺少全局觀,卻常在細節處,有驚豔之舉。
等回過神來時,總是恍然大悟,又暗暗懊悔,下一次,便會有意更改,一般棋下來,到也進步不小。
七景着意引導之下,一盤棋下了半個多時辰,天將黑時,樂泰着人遞了話過來:“花家的人在園子外面侯了許久,且天色已晚,四嫂也該休息了。”
“沒想到,燕王也有如此小意的時候。”七景衝着花清語笑:“快去吧,不然一會兒,就該親自來要人了。”
“娘娘。”花清語羞紅了臉,怯怯的看着她,想要說什麼,又不太敢。
七景哈哈大笑,連忙讓人送她離去,並特別關照:“將清語小姐送到花家。”天確實有些晚了。
待花清語告退的時候,七景賜了一大堆的東西,充份體現了她對她的喜歡和看重。足以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對她的態度的。
花清語一起,樂辰就急不可耐的回來了。可見急的,絕不只是燕王一人。
“她很不錯,配阿泰,到是合適。”這樣的小姑娘,需要人全心呵護。
樂泰如今功成名就,年紀又偏長成熟,呵護個小女孩,不會覺得費心勞力。而感情,會在這種呵護下,慢慢增長髮酵改變。最主要的是,這是他自己選擇的,做這一切的時候,都會心甘情願。
這是身爲男人的責任感,他從來都是勇於承擔的人。
樂辰纔不管她好不好,只要他的小七配他合適就好。不過,見她如此,他也確實放下心思。不管那個花家的丫頭是真好還是假好,他的小七以後,可以少些牽念了。
“我讓欽天監算日子,阿泰希望早些把人娶回去。”
早些讓他們大婚,也算了結事樁心事。至於他們之間,以後如何發展,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不管是喜歡還是愛,不管是呵護還是保護,又或者只是維持表面的婚姻,如其他婚姻一樣,相敬如賓……那全都是他們自己關起門來的事了。
他們就算是皇帝和皇后,就算是四哥四嫂,也沒資格再去管了。
“也好。”
欽天監那裡的動作極快,合八字自然是天作這合。而算出來的日子,是在十月初九。離着這會兒,還有大半年的時間。到那裡,花清語也就滿十四歲了,出嫁也算合適。
七景算了算,“到那會兒,燕王府也就蓋好了。這室內的裝修問題,到正好讓他們兩人商量着來。”本來樂泰還說一力請她幫忙的,說是十分喜歡齊王府的裝修風格。
現在麼,她到是可以省事了。
……
這場婚事,萬般皆準備好,只待日子到了,兩人大婚之後,便塵埃落定。卻不想,上天似乎一直慢待燕王。明明十分簡單,順理成章的事情,可老天爺偏偏要給他再添點事來。這婚期才定下來,沒過幾天,花家那裡突然傳出消息,花清語出事了。
這事一出就不是小事,而是在這個年代,堪稱絕症的:“傷寒?”
“好好的,怎麼就得了傷寒了呢?如今人在哪了,立刻派太醫過去。”
“回娘娘。太醫昨兒夜裡就去了,燕王爺親自去太醫院,將最好的樑太醫請了過去,燕王爺自個兒也去了。”
“哦,是了。我到是忘記了,這大漢最好的大夫,可不就是燕王。”七景總算緩了個勁,“這好好的,怎麼就突然得了傷寒?”
“回娘娘。聽說,最初是清語小姐的妹妹受了涼,寒邪入體。大夫只說,吃兩副藥,發發汗也就好了。本只以爲是普通的發熱,清語小姐照顧了兩天一夜,結果突然就轉成了傷寒。連着清語小姐都得被染上了……如今,兩人全都在郊外的莊子上。花家派了大夫去醫治。燕王爺帶着太醫,親自過去看了……”
七景撫額,“怎麼就這麼巧?”
回話的人猶豫道:“據屬下觀察,此事可能並不是巧合。”
“哦?”
“雖然沒有證據,可屬下懷疑,清語小姐的妹妹染病是無意。染給清語小姐到是故意……清語小姐的妹妹身邊侍候的人很齊全。平日裡,她跟清語小姐關係也只是普通。可偏偏生病之後,她突然性情大變,十分粘着清語小姐。甚至於,喝湯喂藥,都要清語小姐親自照顧,一人一口,同一碗同一調羹的使着才喝。否則就哭個不停,說些戳心窩的話。清語小姐無奈,只能順着她……”
七景黑線:“清語的這個妹妹,跟她有仇?”
“據屬下觀察,仇是沒有的。只是,對於清語小姐的種種,嫉妒是有的。兩人長得極像,可氣質卻完全不同。在花家的待遇也完全不同……前些日子,清語小姐賜婚燕王。偏燕王去花家幾次,這位小姐似乎也碰到了燕王,芳心暗許了……”
七景無語,可想想當初蘇家的那幾個女兒的情形,又覺得十分尋常了。對於女子而言,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嫁一個好人家,嫁一個合適的人,那是極其重要的。燕王這麼一個黃金龜婿,哪個女子能不動心?
平平是雙生子,明明是一個孃胎裡出來的,憑什麼清語能嫁,而她就不能?心生嫉妒的女人,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可是這樣,拿身體來作夭子,一個不小心,就毀了兩人。
“去看着,我要知道花清語,以及她那個妹妹的一切情況。”
……
第二天一早,樂辰的朝都還沒上,就先領着樂泰急急的過來了。
樂泰的眼底滿是紅血絲,據說是在花家的莊子上,一夜未睡。
“四嫂,清語一直高燒不退,不知可有救命良方?”
七景沒有救命良方,異能治各種傷有好處。生病的話,當然也大有益處。但不可能一下就把病毒徹底殺死……想要去除病根,那是不能的。
不過,她也不是半點辦法沒有。
“這是我整理出來的,護理傷寒的注意事項。降溫的法子就在第一頁。你且讓人按着這個去做,需要的東西,我會讓人送過去……其他的,想來你這個真神醫,比我這個假神醫更有辦法。若是,若是實在沒辦法。”她頓了一下,才繼續道:“讓人傳消息過來,我親自去一趟。”
樂辰的眉擰了擰,傷寒這種會傳染的,會要人命的病,他不想她去冒險。
樂泰眼底閃過一絲幽光,“謝四嫂。”道了謝,立時就要走。
七景又忙叫住,給了他三塊玉佩:“這你拿着,給她們戴上。雖不能驅病,對她們也是大有益處。你自己也戴一塊……”
“四嫂……”他張了張嘴,終於點頭:“多謝。”
樂泰接了,連禮都不行,轉身就跑。
樂辰鬱悶了:“果然,娶了媳婦忘了哥。這些事情,他到全顧不上了。”等他回來,一定要警告他,以後這麼危險的事,絕不許將小七拖進去。萬一真的出事,小七難道真的去麼?
一想到她可能被染上傷寒,他就恨不得現在就去把那兩個人弄死,連屍體都燒成灰。可是不能,那是阿泰認定的妻子。
七景失笑,“那可是他未來的妻子,現在多花些心思,感情也會更深。將來,就會更幸福。”她湊過去摟了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蹭了蹭:“就像當初。若不是之前有那麼多的事情,後來又怎麼會走到一起?”
若不是她去夜探皇子府,她跟他,只怕就只有錯過一途了吧?
樂辰對此,根本沒辦法反駁。
七景也歇了各種雜亂心思,陪他去上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