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佑良從沒想過,昨夜的事情能保密。但一直也很堅定的認爲,只有一些人,心裡有數,卻絕不敢宣之於口。萬萬沒想到,街上都有人談論了。
想起那位的身份,被說成是他的侍妾,還有繡花鞋,採花賊,大熱的天裡,他生生冒出一身的冷汗來。
最讓他擔心的是,如果街面上早已傳開,爲什麼他的人,竟半點消息都沒收到?
是四皇子說謊,還是……有人對他封鎖了消息?而能讓他如此目閉耳塞的,這世上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只有一人。
而此時此刻,他只能否認這件事:“四皇子,絕無此事。臣的妾室,全在府中,無一人走失。”
“蘇大人是我家小七的父親。”四皇子又悠悠的丟了句出來,沒前沒後的。
可蘇佑良卻立刻明白了。
昨天還要她讀女四書,今天就已經認了這門親事了。而且,似乎七景在四皇子這裡,還很有臉面。竟主動過來,專程來提醒他的……
也是,如果街面上真的都傳開了,可他上完朝回來,卻沒有得到半點消息。他的人沒打聽到,他的同僚們,竟也半點提示都無。能做到這點的……他又打了個冷顫:“多謝殿下。”
“恩。蘇大人明白就好,這件事,畢竟牽聯到我家小七的名聲,蘇大人還是快些去處理吧。本殿下這裡,有小七就好。”
“臣告退。”蘇佑良神色複雜的看了七景一眼,這個女兒,雖然氣得他肝疼,把家裡攪和的一團亂。可確實是個有本事的,這才兩天,竟然就把四皇子給籠絡住了。
若她是從小長在府裡,與家裡人親厚……可惜了!
……
蘇佑良一離開弄雪院,立刻派人去出去打聽,這麼着意去找,自然很快就打聽到了。果如四皇子所說,“老爺,外面……確實已經傳遍了。”
如今這外面,市井坊間,傳的全都是蘇家的事。大事小事,亂七八糟的有影沒影的事,全都是蘇家的。
可恨的是,以前竟全沒發覺。
蘇佑良又急又怕,臉色早已慘白:“怎麼會這樣,我不是一直讓你們關注這城中的消息麼?怎麼會有這麼多,而府裡竟是半點都不知道?”
“老爺,下面的人,一直在收集。可也不知爲何,從大小姐回來之後,所有蘇家的消息,竟是半句也未能傳進咱們人的耳朵裡。若非老爺今日着意提醒,我們只怕,還要被蒙在骨裡啊!”
蘇佑良臉色越發難看了,怎麼會這樣?
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又是爲的什麼?爲了蘇七景,還是爲了他蘇佑良?又或者,是衝着那些皇子來的?可明明,他女兒要嫁的是四皇子。跟奪嫡,在明面上已經撇清了……
這事來的蹊蹺,蘇佑良竟是半點頭緒摸不着。
“查,小心的查。先查出來,到底是誰在阻撓我們的人。另外,這些消息既然已經傳成這樣了,那便再多傳一些出去,怎麼浮誇怎麼來,怎麼荒唐不可能怎麼傳……把這池水,攪和渾了。”
“是。”
…………
弄雪院裡,徐文峰來求見。
對於徐文峰,七景其實已經沒興趣了。本來找他,目的就是要問出季氏的下落。
可四皇子說,七天之內,他就能查出來。而她信他,就坐等七天後,得到準確消息。
徐文峰的價值,便顯得有些雞肋。不過,四皇子說了:“你既然要在蘇府長住,那麼,還是收攏幾個人在手裡的好。”
徐文峰的價值不夠,可他還有家人。他父親徐漢章在賬房,他姑姑是老太太身邊得用的管事嬤嬤。
這些人,她可以不看在眼裡。但她想要過得舒服,有這麼些個人在,便要方便的多。閻王好請,小鬼才是最難纏的。
“你對蘇家到是很瞭解!”七景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便讓人帶徐文峰進來。
徐文峰一進來,便行了個大禮:“屬下徐文峰,拜見大小姐。”
“徐侍衛,別來無恙!不知道徐侍衛今日來找我,是要殺哪一個滅口呢?”
“小姐說笑了,屬下今日來,是特地來請罪的。”
七景摸着垂着胸前的頭髮:“請罪啊!”她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呵呵!”她輕輕一笑:“徐侍衛真有意思,我們這才第二次見面,哪來的罪呢?何況,你殺了郭德才一家,算得上是救我們母女一命呢!”
徐文峰臉色微白,冷汗澿澿。他一咬牙,直接跪了下來:“求小姐恕罪。”
“這蘇家調教出來的奴才就是有意思,都動不動就喜歡讓人恕罪。”七景悠悠的道:“你讓我恕罪,好啊。你先告訴我,我要恕你什麼罪。我知道之後,才能知道,該不該恕!”
徐文峰跪着,“小姐,屬下無能,未能護住夫人。”
“噗!”七景忍不住笑了:“原來徐侍衛你護着我娘呢?這麼說,其實是有功之人。你今天來,不會是要小姐我給你論功行賞吧?”
徐文峰臉色一白,“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屬下是說,以前屬下做錯了事,屬下已經知錯,並且悔改了。以後,定,定然鞍前馬後,以小姐爲尊。”
“好一個以後以小姐爲尊。”七景嘖了一聲:“也就是說,在今天之前,你都不是小姐爲尊。而是以你自己爲尊了?”
“屬下不敢。”
七景擺了擺手,寒聲道:“徐文峰,本小姐給你這個機會,是你父親求了半天,跪腫了膝蓋求來的。現在看來,你父親的苦心是白費了。既如此,也不必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你回吧。本小姐沒時間,聽你說這些毫無意義的廢話。”
“小,小姐……”徐文峰臉色唰的變得慘白,額上汗直往外冒,心中一片空茫。
“言不由衷的話,就不要再說了。那些個語言陷阱,也不必在本小姐這裡賣弄。如果你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那就滾回去,準備棺材吧!”
徐文峰哪裡敢走,他突的悽叫了一聲:“小姐。”整個人匍匐在地,“小姐,徐文峰,願意遵小姐爲主,此生絕不背叛。如違此誓,天打雷劈,永墜煉獄。”
七景滿意了,看,多簡單,她要的,就只是這個而已。
可是,她半點都不相信誓言這種東西。
“既然如此,我想你不會介意,留一份賣身契給本小姐吧?”
徐文峰猛的擡頭,臉有那麼瞬間,因爲憤怒而漲紅。但很快就壓了下去:“奴才遵命。”
七景這才笑了:“既然如此,你先去吧,拿着你的賣身契再來。至於你的病麼?它發不發作,什麼時候發作……一直就掌握在我的手裡而已。只要你永不背叛,你自可以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徐文峰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底全是絕望。
四皇子靠着軟枕,透過布幔,眼底裡滿是熱切。這丫頭其實才是真正的傲,容不得一點挑釁,受不得一點委屈。哪怕是來自於她的長輩……她比他所知道的那些公主,要傲的多,而且,她有資格傲,也有能力傲。她憑的,是她自己。而不像公主她們,只憑着父母的恩賜。而她不但傲,還壞。可不管是這傲,還是這壞,都讓他喜歡的不行。
可一想到,即便在這蘇府裡,想對她不利的人就有這麼多。她想要過得舒服,就要百般算計施法……他就不痛快。
因爲將來,當她跟他正式扯上關係之後,她的處境,比現在更要兇險百倍。
她要面對的,不是蘇家這些戰鬥力不強的女人。他那些兄弟們,他們的妻妾,還有皇宮裡的那些女人……哪一個都可以抵了蘇家的所有女人。
他突然就升起一股豪情來,要讓這些女人,全都不敢打她的主意,不敢欺負她。要讓她,成爲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這念頭一起,便再壓不下去。
爲什麼不可以?憑什麼不可以?就應該這樣纔是!
徐文峰失魂落魄的走了,七景又歪到四皇子身邊。她的眉頭微皺:“這個徐文峰有些奇怪。只是讓他籤個賣身契,怎麼好像殺了他爹孃一樣?”
四皇子附在她耳邊說了兩句,七景愕然:“不會吧?就算是那樣,也輪不到他啊!?”
“可那樣,總有個念想。再說,誰知道會不會有機會呢!很多事情,說不準的。”四皇子笑了笑。“可一旦入了奴籍,連念想也不能有了。”
七景想想也是,這世事啊,真難說得準。
誰能想到,她居然從末世來到這個天堂?還是兵部尚書的嫡長女,現在,更要嫁給眼前這麼個男人。
WWW ▲тт kan ▲¢ ○ “算了。”七景搖了搖頭。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愛玉突然冒了出來,“小姐,奴婢得到消息。今天中午給小姐的飯菜裡,被動了手腳。”
七景看着愛玉,笑了笑:“知道了,自已領賞,五十兩。”
“謝小姐。”
四皇子看着愛玉的背景,眉頭輕皺:“你這個丫頭,似乎不簡單。”
“哦?”
“她會武。”
“她的心性,不錯。”
“回頭我讓人查一查。”
“隨你。”七景手託着下巴,突的一笑:“四殿下,今天午飯,不如在我這裡用吧?也嚐嚐咱們尚書府的廚子手藝如何。”
當今聖上有六位皇子,除了四皇子,個個都是人中之龍。皇帝一天天的老了,卻越發看重權勢。對衆皇子的猜忌也嚴重起來,皇子與大臣相交,稍近一些,便可能被按個結黨營私的罪名。
別說吃飯,沒有合適的理由,連門都不能登的。
可四皇子不同,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四皇子必與大位無緣。
也因爲如此,四皇子比其他人,更自由。
“好。”四皇子笑着應下:“想來,尚書大人不會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