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原本以爲只是蘇三小姐比尋常的小姐嬌慣些,所以也就沒有在意什麼,如今向來卻是······卻是有些刻意。”
楚翹跪倒在地上,呈回憶狀,眉眼微微蹙着,說得煞有其事的模樣,讓人不得不信她的窠。
畢竟,方纔楚翹前來稟告的時候的確是這樣說的燔。
蘇錦兒不舒服的緊,想讓白老夫人過去陪陪她。
“沒想到啊,原來這蘇三小姐看起來仗義執言,幫着她的那個姐姐,原來竟然是存了這樣的心思,當真是害人不淺啊。”
“我可是聽說了,當初蘇大小姐還是宸王妃的時候就是因爲被是這蘇錦兒陷害賣到了薄金盞,纔會觸怒了宸王殿下引起了那場大火,從而惹得皇上震怒,勒令宸王殿下廢了宸王妃。”
“嘖嘖嘖,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一時間竊竊私語聲四起,那些夫人們的議論聲越來越大,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刺着人的耳朵。
夕月護主心切,捏緊了配在腰間的長劍眼看着就要出鞘,卻被蘇錦兒一把握住了手腕。
“主子,這些人死不足惜!”
夕月隱藏在蘇錦兒的身後,剛好隱藏了拔刀的動作,因而除了寥寥數人,並沒有其他人發現她的動作。
“你這麼殺起來,殺得完嗎?就算僅僅只是震懾那些人更會說我蘇錦兒是心虛了,到時候反而會傳的更難聽,不如不理。”
蘇錦兒清寒一笑,眸中淬着璀璨的智慧光芒,轉頭對着白老夫人懇求道。
“白老夫人,救人要緊,方纔替我請的府醫想必已經到了,還請他一定要治好姐姐。”
若是蘇卿玉死了,接下來的戲可就沒法唱了,到時候受益之人只會是雲瀟然罷了。
那可就違背了她的初衷了。
“來人,用擔架擡着蘇大小姐去暖閣,讓府醫務必要治好她。”
白老夫人的臉色也是變了,今個兒畢竟是她六十大壽的好日子,偏生就牽扯出這樣的事情來,若是蘇卿玉真的死在她這裡,且不說不吉利,恐怕蘇丞相那裡也不好交代。
“錦兒,老身相信這其中必然是有什麼誤會,你這孩子心眼兒不壞。若是真的要害你姐姐,恐怕這個時候也不會緊着要救她了。”
對於白老夫人對於蘇錦兒的高看,白墨宸不禁拂額。
這女人哪裡是那麼善良的人,如今留着蘇卿玉恐怕只是爲了噁心雲瀟然罷了,雲瀟然招惹上了這樣一個煞星也算是的上輩子到了黴了。
“多謝白老夫人的信任,錦兒也相信這世界上必定是有公道的,冤枉我的人終究是會現出原型的。”
蘇錦兒感激一笑,隨即守在門邊,等着大夫的診斷。
“小姐儘管放心吧,您方纔給蘇卿玉服了大還丹,她只要還剩一口氣在,就能救回來。”
夕月也守住了怒氣,扶着蘇錦兒低聲安慰道。
蘇錦兒點點頭,反正無論如何,只要蘇卿玉還留着一條命,雲瀟然和這一門婚事便怎麼樣也跑不掉。
不一會兒,大夫便診脈走了出來,對着白老夫人一拱手,捋着鬍子回稟道。
“白老夫人儘管放心,蘇大小姐沒什麼大礙,只是受了驚嚇,再加上失血過多才會暈厥,只是頭上的傷口太大,恐怕無論怎麼治,淡淡的疤痕還是抹不去的。”
“藥方在下已經開好了,若是沒有什麼旁的事情,我就先告退了。”
大夫瞧着這一屋子的人,那蘇大小姐又撞的頭破血流的,便知今夜定時有大事發生纔會這般,哪裡敢淌這堂子渾水,急急忙忙得告退了。
聽到大夫這樣說,白老夫人的心也算是平定下來了。
“鷓鴣,送府醫回去,再去帳房支取四十兩銀子籌禮。”
送走了大夫,蘇錦兒事情自然有人緊抓着不放,畢竟這些時日又是賑濟災民,又是行醫濟世,而且還和英武不凡的宸王殿下牽扯不清,恐怕不少人眼紅着。
“白老夫人,蘇錦兒這一次犯下的罪孽可不輕啊。宸王殿下到底是皇子,這可算是侮辱皇室的大不敬罪名,若是就這樣隨隨便便的放過她去,恐怕說不
過去啊。”
如今這樣的境地,不是誰說一聲我相信你就可以解決的。
一個不好便是滿門抄斬的境地啊。
“是啊,再者說了,也很有可能是蘇錦兒和蘇卿玉這對姐妹聯合起來想要逼着宸王殿下重新迎娶蘇卿玉。這世界上總是有那些爲了利益,連臉皮都不要的人。”
“夠了!你們一個個說到底也是名門之後,怎麼說話這麼沒輕沒重的!”
莫說是蘇錦兒了,就是白老夫人這個外人也是聽不下去,大喝一聲瞬間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多少雙眼睛一齊看着白老夫人,想要看着白老夫人如何將這件事情給解決了。
“竟然這件事情懸而不決,而蘇大小姐頭上的傷也不宜搬動,鬧了一夜大家也都累了。不然讓蘇大小姐、蘇三小姐和宸王殿下住下,等到明日再說。”
白老夫人被吵鬧的頭疼,揮了揮手冷聲道。
這樣的結局自然有人不服,當即就跳了出來。
“白老夫人是不是太過偏幫了,這件事情懸而未決多日自然也就沒人理會了,今日既然大家都在自然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這是鎮國將軍府的紀小姐,平日裡就仗着父親的官威橫行霸道,而今更加是非要鬧個驚天動地不成。
她一說話,所有的夫人小姐們隨着她的話叫道,非要白老夫人今日就給了一個明白。
“你們都給我住嘴!”
這一聲並不是盛怒的白老夫人說的,而是一直沉默着蘇錦兒開的口。
也許是被周圍肆意霸道的威壓所震懾,眼前的女子如一隻剛睡醒的猛虎,張開鋒利的獠牙,虎視眈眈的對着在場的每一個人。
一時間盜汗如雨,四下皆是一片靜謐。
“鎮國將軍府的紀小姐?好一個交代!我倒是要問問,你想要怎麼樣一個交代。”
蘇錦兒慢慢踱步,走到紀小姐的面前,霎時間寒霜肆意,凍得紀小姐渾身哆嗦,身上似有千斤重石碾壓,驚惶得難以喘氣。
“你······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難道不該給我們一個交代嗎?”
紀小姐睜大了眼睛,良久之後,才從牙縫中咯出一句話來。
“好一個交代!今日之事發生在白老夫人的壽宴上,白丞相府可以要一個交代;宸王殿下和家姐是這件事情的受害者,他們可以要一個交代;我蘇錦兒平白無故被人冤枉辱罵,可以要一個交代!”
蘇錦兒的眸光更冷,憑藉着威勢又靠近了似紀小姐幾分。
“那麼紀小姐你,還有在場的夫人小姐們憑什麼要一個交代!就因爲你們免費看了一場戲?還是說你們打算明日到處去長舌,像那些街井的無知婦孺一樣去炫耀自己的所見所聞?”
紀小姐眨了眨眼睛,被蘇錦兒說的只能動了動脣,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以爲她已經是夠霸道,夠口齒伶俐的了,卻沒想到在蘇錦兒的面前,她連一星半點兒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既然紀小姐沒話說了,那就閉上你的嘴。”
蘇錦兒舒了一口氣,語氣平緩得替着紀小姐整平了她有些起皺的衣襟,平靜得讓人覺得剛纔那個口若懸河的人並不是她一般。
“蘇三小姐這樣說難道就能完了嗎?你不過是在掩飾自己的罪行罷了,宸王殿下到底是皇子,你陷害皇子便是死罪。”
人羣之中大多數人被震懾,卻仍舊有人想要憑藉着雲瀟然將蘇錦兒踩進泥裡。
“宸王殿下,既然這件事情沒有定論,那麼便暫且將蘇錦兒壓入九門提督大牢,等到這件事情弄清楚了再說。”
好狠!
要是真的進了九門提督大牢,她哪裡還有性命再?就算是出來了,恐怕也在帝都呆不下去了。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雲瀟然的身上,只見雲瀟然一步一步得走到了蘇錦兒的面前,凝望着她。
蘇錦兒也是擡頭與之對視,清清楚楚得看到,對方的瞳孔之中倒影着自己的模樣。
“蘇錦兒,本王在問你一遍,之前說的事情,你願不願意?”
“
雲瀟然,不管你說多少遍,我的回答還是一樣。除非你拿北方三省來換,否則便是不!”
輕脣漫過一絲嘲諷的笑意,冰冷刺目得幾乎能夠刻入雲瀟然的骨頭裡。
“好!蘇錦兒,你有骨氣!那麼就莫要怪本王無情了。”
那笑容太毒,痛得雲瀟然紅了眼,他咬牙切齒的轉頭,恨聲道。
“既然如此,便將蘇錦兒暫且壓入九門提督大牢,等到這件事情解釋清楚了,再將她放出來也不遲。”
白老夫人瞧着雲瀟然這般狠辣,剛想開口阻止,卻見蘇錦兒眼瞧着院門口,輕蔑一笑。
“恐怕宸王殿下晚了這麼一步,能夠證明我清白的證據來了。”
只見鴛鴦帶着幾個人,急匆匆得朝着院中跑來,對着蘇錦兒點了點頭示意事情已經辦妥了。
“好!本王倒是要聽一聽,今個兒你怎麼解釋!”
“白老夫人,如今物證恐怕已經再難找到了,不過偌大的丞相府裡,要找些人證還是有的。”
“我方纔問了鴛鴦姐姐,從正廳步行到怡翠軒的時間是一刻半鐘,而從怡翠軒步行到南苑梅林也就是我迷路走不出去的地方的時間是三刻鐘。而若是直接從正廳步行到南苑梅林的時間是兩刻鐘。”
蘇錦兒望着鴛鴦,只見鴛鴦點了點頭證明道。
“的確是這樣,這是最快的時間,若是按照小姐散步的腳程,恐怕還要再慢些。”
“那又怎麼樣?不過是說了幾個時間,那又能證明什麼?”
那紀小姐嗤笑道。
“自然能夠證明,不但能夠證明我的清白,而且能夠證明楚翹是說了謊話!”
蘇錦兒又指了指鴛鴦找到的幾個證人,開口解釋道。
“我聽說白老夫人特別注重時間,而老夫人身邊的鴛鴦更是時時刻刻都注視着時間,再加上博識強記,很得老夫人的歡心。因而我方纔問了,我抱病離開正廳的時間剛好是戌時,而原本要送我去怡翠軒的楚翹只將我送到了一出名爲聽風亭的湖邊,那個湖邊有一座小小的矮橋。”
“之後我便帶着夕月迷迷糊糊走到了南苑的梅林迷了路,知道鴛鴦恰巧到了南苑見到我的時刻是戌時四刻。”
“所以證明了我從來沒有去過怡翠軒,否則的話,從正廳到怡翠軒再到梅林最少也需要四刻半鐘,再加上我當時身子不爽,根本走不快。既然我並未來過怡翠軒,也就莫說花時間的作案了。”
紀小姐見這麼簡簡單單的就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哪裡肯讓。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丫鬟,你收買了她讓她隨便亂說的也未可知。”
鴛鴦也是領着幾個證人上前,對着白老夫人納了一個萬福。
“老夫人知道鴛鴦的記性是絕不會記錯的,爲了以防萬一我還是找了幾個當時記得時辰的丫鬟小廝過來,老夫人若是不信一問便是。”
這話說的有幾分置氣的意思。
“我還不信你的,”白老夫人見鴛鴦置氣,寵溺一笑,敲了敲她的腦袋,“這是老身身邊的人老身自然是相信,諸位若是有不信的大可以自己問。”
在場人中都是乖乖的閉上了嘴,既然白老夫人都這麼多說了,旁人還有誰敢多事?
蘇錦兒見沒人說話了,就連方纔主張要將她送進九門提督牢房的幾個夫人也不忿的閉上了嘴,踱步到了楚翹的面前。
伸手挑起了那張姣好的容顏,居高臨下睥睨着她。
“至於你,你戌時同我一道兒離開,戌時二刻便回到了正廳,若是真的將我送到了怡翠軒又同我說了一會兒話,想必最快也要三刻鐘多的時間吧。難不成,你是飛毛腿?”
楚翹無話可說,蒼白的嘴脣緊抿着,妒恨得瞪着蘇錦兒,一副打死不肯求饒的模樣。
“哼,倒是有幾分骨氣,只可惜不管你求不求饒,你家主子都留不得你。”
瞧着這個還在做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的丫鬟,蘇錦兒漠漠一抿脣,毫不留情的將人推倒在白墨宸的腳邊。
“右相大人,您是不是能給我一個解釋,爲什麼您府上的丫鬟要這樣陷害我這樣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是不是有誰指使的呢?”
蘇錦兒目光銳利,如鷹隼般陰沉得落在白墨宸的身上,是質問,亦是詰責。
楚翹被推到了白墨宸的身邊,擡頭見是那張心心念唸的俊彥,心中含着幾分希冀,眉角彎彎,低低得喚了一聲。
“少爺。”
只可惜,這份希望太渺茫,還未成型便被無情的打破了。
“蘇三小姐既然動怒了,本相自然要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可惡的狐狸般的笑容再一次浮現在那張臉上,讓蘇錦兒恨不得衝上去扯下那張假面丟在地上狠狠踩幾腳。
“來人啊,把她拖下去,將那條會說謊的舌頭割下來,送給蘇三小姐。”
楚翹來不及叫喚,便閃電般的被不知道從哪裡出現幾個黑衣人拖了下去,不出一會兒,一條鮮紅的帶着血的舌頭便放在一個托盤之中呈了上來,就奉在蘇錦兒的面前。
在場的小姐們都嚇得尖叫,捂住眼睛不敢看,甚至有幾個膽子小得直接被嚇暈了,唯有蘇錦兒巋然不動的站着,鼻尖縈繞着血腥的氣息。
“這條舌頭既然是會說謊的,於我也沒有什麼用,還是交由右相大人處置吧。”
恬然鎮定的將那東西退了回去,面對白墨宸這樣的挑釁仍舊穩如泰山,即使是白墨宸也不由得讚歎。
這個蘇錦兒,說不定會是一個好對手呢!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意想不到聲音自外傳來,一個管家急匆匆的引着一位身着明蘭色宮裝的公公走了進來。
“回稟老夫人,回稟相爺,這是皇太后身邊的劉公公,說是來宣皇太后口諭。因爲皇太后着急着聽覆命,奴才便私自做主帶了進來。”
那管家一臉可憐兮兮得,像是一隻霜打了茄子一般縮在一旁,同那意氣風發的劉公公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誰都能夠猜得到,恐怕是這劉公公變着法子的威脅了這管家,才讓人來不及稟報就把人帶了進來。
“老身見過劉公公。”
白老夫人看着雖是熟人,可深夜來訪,又帶着皇太后的口諭便知道這事兒不簡單,急忙上前迎接。
劉公公見是白老夫人,也不敢怠慢,笑着虛扶了一把。
“白老太君不必行此大禮,咱家不過是來宣道旨,宣完了就回去覆命,皇太后她老人家等着呢,夜深了,皇太后可等不起。”
說完便開口道。
“蘇氏卿玉,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敬慎持躬,人品貴重,性資敏慧。今賜予皇四子是宸王瀟然爲側妃。”
“這裡的事情太后已經知道了,還請宸王和蘇大小姐寬心,太后已經下旨成全兩位了,恭喜恭喜。”
劉公公對着雲瀟然作揖敬道,擡頭卻看見雲瀟然一臉青霜像是嚼蠟一般,眼中滿是通透,卻也不點破,轉頭對着蘇錦兒道。
“蘇三小姐,想來白丞相府的壽宴也是差不多了,皇太后想要見你,隨着咱家進宮吧。”
皇太后要見她?
蘇錦兒忽然想到她和雲瀟然的這門婚事當初似乎就是皇太后賜婚的,如今又給蘇卿玉和雲瀟然賜了婚,現在又要見自己,難道是想要說什麼?
“劉公公請。”
蘇錦兒倒也大方,對着白老夫人告別之後,便隨同劉公公一道兒離開了白丞相府。
穿過狹窄高冷的巷道,到了永樂門便是內廷。
眼前一片開闊之勢,所見之處無不是門閭高華,金殿玉闕,氣勢恢宏,攝人心魂,第一眼見到之人必然是臣服於這樣高貴肅穆之下。
劉公公眼角的餘光掃着蘇錦兒,只見對方目光始終自若得平時前方,手上腳下的規矩半點不錯,眼中甚至沒有一絲膽怯傾慕。
倒是個可塑之才,眼界也開闊,只是不知道見了太后她老人家又是如何一番情景了。
若是能躲過今日一劫,恐怕將來的成就不會低。
大約又走了半個時辰,風冷之中,就算是劉公公這樣的人也不免凍得臉上、雙手直哆嗦,而腳上卻又滿是汗漬。
可看着這蘇三小姐彷彿什麼事兒都沒有似的,挺直着腰板,肩上及腰的青絲在夜風之中劃
過一個接着一個的弧度。
終於到了懿嘉殿門口,劉公公哆嗦着對着門口侍立着的一個女官低聲說了幾句話,那女官冷漠的瞧了一眼蘇錦兒,隨後便帶着劉公公閃身進了懿嘉殿。
寒風之中,唯有蘇錦兒一個人挺拔得站着。
又是兩刻鐘的功夫,方纔那個女官再次出來,對着蘇錦兒納了萬福,低聲道。
“蘇三小姐,皇太后宣您覲見,請隨着奴婢來。”
蘇小姐臉上始終看不出悲喜,一如帶着一張沒有感情的面具,也只是彬彬有禮得回禮,跟在那個女官的身後。
雖然已經是春季了,可是今夜風大,懿嘉殿的仍舊升着暖爐,一進門便暖烘烘的一陣熱風掃在臉上,有一種困頓的倦怠感。
藕荷色的素淡紗蔓之中,有一道人影斜斜得躺在榻上,地上跪着一個宮女替她捶腿,而邊上又有一個宮女在打着扇子輕輕地扇風。
打着暖爐扇扇子,當真是奢侈。
瞧了一眼那隱隱約約的身影,蘇錦兒心中不由得想着。
“皇太后,蘇三小姐到了。”
那女官稟報了一聲便悄無聲息的退下,而原本打着扇子捶着腿的宮女也隨之退到一旁,榻上的身影也直起身子,似乎在看外頭的人。
蘇錦兒屈身請安。
“臣女蘇錦兒,參見皇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你就是蘇錦兒?”
一道聲音落下,有些低沉,有些穩重,而更多的卻是宮中沉浸多年的氣勢。
“臣女正是蘇錦兒。”
“混賬,蘇錦兒,你可知罪!”
只聽見紗蔓之後,金盤打落之聲響起,滿地瓜果亂滾,甚至有一個鮮紅的火龍果滾到了蘇錦兒腳邊。
蘇錦兒看也不看一眼,仍舊低垂着頭,四平八穩得回答。
“臣女不知何罪之有,還請太后明示。”
“你敢說你無罪?欺辱皇子,污衊了皇帝最重視的兒子,竟然將他和一個身敗名裂的女人搞在一塊兒,你以爲旁人看不出來,哀家不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皇太后義憤填膺,擱着紗蔓,帶着護甲的手指戳在紗蔓之上,似乎將那紗蔓當成了蘇錦兒一般泄憤。
“太后誤會了,宸王殿下與姐姐情投意合,兩人是真心相愛的。今日之事是有人刻意陷害,方纔臣女在白丞相府的時候已經解釋過了,太后若是不信,臣女可以再解釋一遍。”
面對指責,蘇錦兒眼皮子也不帶擡一下的,反正這個皇太后也沒有證據能夠證明這件事情是她做的,否則的話也不會在這裡私下召見她。
“真心相愛?情投意合?哀家的孫子哀家還會不知道嗎?你以爲用什麼時間上的間隔就能解釋了嗎?你手下的丫鬟但凡是有一個會輕功的,直接將你帶到那梅林便是了!”
紗蔓之後的皇太后甚是激動,幾步走下臺階,頭上珠翠流蘇玲瓏直響,一陣一陣不絕於耳,一如她此時的憤怒,一波接着一波,連綿不斷。
“回皇太后的話,臣女想既然皇太后已經將姐姐封爲是宸王側妃了,那麼便是相信了宸王殿下和姐姐之間的確是真愛了。至於今晚這件事情,孰對孰錯如今已經無從查起了,臣女只能說,這件事情同臣女沒有任何關係。”
蘇錦兒至始至終都靜靜得曲着身子保持着方纔請安的姿勢,皇太后也沒有讓她起身,她也就那樣把持着這個姿勢。
膝蓋彎曲成近九十度,整個人重量全部在腿上,若是尋常人不過一會兒便已經是雙腿發麻打顫兒了。
而眼前這個蘇錦兒非但對答如流,卻是臉不紅氣不喘,看樣子比起宮中的公主還要大氣實禮許多。
皇太后點了點頭,收斂了方纔肆虐的怒意,擡了擡手吩咐道。
“起來吧。”
“謝太后。”
蘇錦兒站直了身子,眉眼微垂。
而此時,紗蔓之中的人緩步走出,站在蘇錦兒的面前伸出長而尖銳的護甲,托起了蘇錦兒的臉。
雙眸對視,皇太后有些震驚。
“你今年幾歲了?”
她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孩子應該才只有十六歲,可是她的眼中卻有着亙古不化的堅冰,瀰漫着明明是六十歲之人才有的滄桑。
這十六年來,這個孩子到底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剎那間,皇太后懷疑。
“回太后的話,臣女今年正好十六歲。三個月前,便是臣女的十六歲的生日。”
也是十六歲的祭日。
“是啊,哀家記起來了,你生日那天正好是宸王成親那日,唉······往事不提也就罷了。”
說罷,擺了擺手。
“你坐吧,哀家不過找你過來聊聊家常,你也不用如此拘謹。”
皇太后說着,擺手讓人勾起面前的紗蔓,又搬了凳子過來讓蘇錦兒一邊喝茶,一邊閒聊。
僅僅只是爲了嘮嗑?
那還擺着那麼大的陣勢,給她一個下馬威,難不成就真的這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蘇錦兒不信,今夜的事情皇太后既然已經懷疑自己了,會不放在心上。
雖然說,這件事情是蘇卿玉和雲瀟然先挑釁得她,可是在皇太后的眼中必定不是這樣。
皇家挑釁臣女那叫看得起,她一個臣女竟敢回敬,那便是大逆不道了。
“這是花容天下?”
打開被蓋,皇太后的眸光亮了亮,低頭瞧着杯中盛開的絕世牡丹。
“是,太后原來還記得這個,這可是當年鳳女官的拿手絕活,奴婢也是學了這麼多年才學了一點兒皮毛。”
一旁的茶博士低聲笑着。
蘇錦兒眉心一動,花容天下是她母親當年所創的茶藝,到了最精妙出能夠開出無數顏色各異的牡丹,卻唯有正中心那朵顏色最正,也最大。
難道皇太后也認識她母親?所以纔會給自己和雲瀟然賜婚?
皇太后飲了一口茶,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自顧自的說道。
“哀家記得,當年你母親服侍過哀家一段時日,那個孩子當真是讓哀家喜歡,甚至還救過哀家和皇帝的性命,也是因爲這樣,當時她說要將你嫁給宸王的時候哀家和皇帝都同意了。”
擡頭瞧着眼前這個絕色傾城,同她的母親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女,皇太后長嘆了一聲。
“原本以爲你和瀟然會是一對恩恩愛愛的夫妻,來彌補當年皇帝不能夠完成的願望。沒想到,到頭來竟然還是這樣,當真是天意弄人啊。”
說到這裡,皇太后的眼光驀然銳利起來,如一把出了鞘的龍泉寶劍,一瞬間閃現出所有掩藏的鋒芒,只爲震懾。
“這一次的事情哀家知道你也是事出有因,看在傾歌的面子上便饒了你了,只是沒有下一次了,你可聽明白了。”
“多謝太后。”
蘇錦兒平靜的聽着,心中卻是百轉千回。
母親曾經救過太后的性命,甚至還救過皇上的性命,而且聽着皇太后的語氣,似乎她的母親和皇帝之間還有一段不爲人知的關係,爲什麼她從來就不知道這些。
難道有誰在可以隱瞞着什麼?
“今個兒是哀家胡言亂語罷了,所說的一切你就當是從來都沒有聽過,往後也不許去問什麼,聽到了沒有?”
皇太后一眼便看出了蘇錦兒想要查些什麼,淺藏着皺紋的臉淬着寒霜,鮮紅的鳳袍如一種隱形的威懾,無時無刻不再告訴着蘇錦兒兩人之間實力的差距。
在皇太后的言語之中不難聽出對蘇錦兒的警告之意。
“是。”
蘇錦兒頷首。
這世界上,有些事情越是想要隱瞞,有些人卻越是有探究的***,特別是這件事情和自身有關的時候。
“當年你才六歲,你母親便入宮求我賜婚,那是還將你帶進宮來,我清楚的記得才那麼小,如今一晃眼十年過去了,愈發出落得國色天香了,到讓我這老婆子認不出來了,想必若是
你母親還活着,也會高興的。”
皇太后忽然起身,緩緩走到蘇錦兒的身邊,撫摸着她凝脂一般的肌膚,眼中是滿滿的回憶。
蘇錦兒甚至能感覺得到,皇太后並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在看着母親。
“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母親也已經過世多年了,皇太后莫要太過傷心了,否則母親在天之靈也會不安的。”
蘇錦兒低聲勸慰。
皇太后忽然一笑,不知道再想些什麼,只是那一笑驀然間讓蘇錦兒有些毛骨悚然。
“人雖然已經故去,可是她的願望我們這些活在世上的人便要盡力去實現。”
皇太后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
“所以,錦兒,雖然現在哀家說這些已經有些晚,可是當時是因爲哀家不在宮中,纔會讓宸王退婚的荒唐事情發生。這一次,哀家保證,絕對不會再讓你受一絲絲的委屈了。”
蘇錦兒心中冷笑,原來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又是震懾,又是動之以情便是爲了這樣一個理由。
“錦兒,據哀家所知,宸王對這件事情夜已經懺悔了。若是哀家能讓他十里紅妝再娶你一次,你願不願意坐上花轎,做宸王正妃?”
皇太后的眼中滿是希冀,緊緊握着蘇錦兒手問道。
“不,我不願意!”
蘇錦兒堅定無比,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皇太后原本那慈祥和藹的面容瞬間崩塌,甩開了蘇錦兒的手,陰鷙的眸光落在蘇錦兒的身上,彷彿是在看着一個死人。
“蘇錦兒,哀家這是看得起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