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醒過來的時候,薛靈兒眯起眼睛打量這周圍的環境。似乎是在一個農家的屋子中,簡陋的牀鋪沒有牀幔,所以薛靈兒可以很輕易的看到掛在牆上的獸皮和弓箭。風透過簡陋的木門吹進來,窗戶上的紙沙沙作響。
“醒了。”夜諾鬆了一口氣,笑道。
薛靈兒順着聲音看過去,目光微微一頓,便再也移不開眼睛。
蕭策就站在自己旁邊不遠處的地方,負了手目光深沉的看着自己。一襲墨色衣衫不染半點塵埃顏色。
是做夢吧?不是已經說好了對策?蕭策留在名劍閣繼續查武林高手失蹤的事情,而她薛靈兒則金蟬脫殼前往河洛之地去徹查接連發生的三件事情。可爲什麼現在蕭策會站在自己不遠的地方?
“屬下告退。”夜諾見薛靈兒醒過來,抱拳垂頭道。
蕭策點了點頭,夜諾開門出去,又細心的回手將門關好,隱約傳來她的聲音:“已經醒過來了。”
既然蕭策在這裡,約莫門外站着的是硯臣。薛靈兒掙扎着要坐起來,卻手上一軟又跌回了枕頭上。
蕭策就只冷眼看着,甚至連走近幫薛靈兒坐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掙扎不起,薛靈兒索性就仰面躺在牀上,賭氣似的閉上眼睛。眼不見心爲淨,況且她現在是真的需要休息。
“把藥喝了。”蕭策冷聲開口道。
薛靈兒充耳不聞,只當沒聽見蕭策的話。
“起來,把藥喝了。”蕭策皺起眉頭看着薛靈兒。
薛靈兒仍舊沒有動,就好像屋子裡只有她自己一樣,沒有別人,自然也聽不見說話。
停了一會兒,薛靈兒聽見急促的幾聲腳步聲,再睜開眼的時候,只看見蕭策開門而出的背影。
桌子上,本該是放着藥碗的地方空空如也。
門被守在門口的夜諾關好,薛靈兒依舊偏着頭怔怔的看着門口。他就這樣離開了,沒有絲毫的留戀,哪怕她這一次真的是死裡逃生。
爲什麼要對她如此冷漠呢?是因爲她總是那個被人保護的角色嗎?還是他已經厭煩了一次次爲了她的安危壞了自己的事情。
薛靈兒無可奈何的苦笑了一聲,自己還真的一直都沒有變過。不斷的拖累着別人,不斷的有人爲了她的緣故放棄一些東西。而自己一心惦記的變強,可以保護別人,到了最後不過是多給很多人添了麻煩。
將頭正過來,薛靈兒看着草房的屋頂,雙眼無神的睜着。也許,她就應該什麼都不做的躲在一個角落裡面。旁觀是對別人最好的幫助,置身事外才能不給任何人找麻煩。
漸漸的,眼皮重了起來。薛靈兒任由自己閉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呼吸慢慢睡去。只願這一覺不會醒過來,這樣她就可以安心的不牽連任何人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薛靈兒隱隱覺得有一隻手在自己的面頰上輕輕的撫着,帶着幾分心疼,幾分寵溺和幾分無奈。
抿了抿脣,薛靈兒略略偏過頭想要躲開這種感覺。雖然留戀,可她無法承受由此而來的後果。
“既然醒了,就起來將藥喝了吧。”蕭策的聲音已經比之前緩和了許多,他坐在牀邊,手中端着還冒着熱氣的藥。
薛靈兒當做沒有聽見,一動也不動的躺着。
蕭策的眉頭凝了起來,看着手裡的藥,又看了看無動於衷的薛靈兒。終於,飲下藥含在口中,俯身將脣貼在薛靈兒的雙脣上。
藥味的苦澀在兩個人之間瀰漫,同時瀰漫的還有比藥味更加濃烈的淚水的味道。
薛靈兒死死的咬着牙關不肯放鬆,一口藥倒是有大半沿着薛靈兒的脣角低落在枕頭上。
蕭策沒有辦法,只得略略離開她的脣,凝視着薛靈兒,輕聲道:“在生氣?”
薛靈兒搖頭,眼睛沒有睜開,可眼淚已經順着眼角流了出來。
一瞬間,從容如蕭策頓時慌了手腳,連忙將藥碗放下,小心翼翼的將薛靈兒的眼淚抹掉。
“怎麼哭了?”
薛靈兒緊緊的抿住脣,將哽咽的聲音壓回胸腔。卻不料,一口氣不順,一下子咳了起來。
將她從牀上撈起來,蕭策將薛靈兒放在自己的臂彎之中,他坐在牀沿,讓薛靈兒趴在自己的臂彎上。另一隻手輕輕的拍着薛靈兒的脊背,讓她慢慢的順過氣來。
“你這丫頭,擅自將自己放在那麼危險的處境下,怎麼好意思對我一肚子怨氣的?”蕭策無奈苦笑道。
“我,我沒有。”薛靈兒好不容易一口氣緩過來的時候,雙頰已經因爲方纔劇烈的咳嗽而變得通紅。
“沒有?”蕭策挑眉看着她。
“真的沒有,是你先生我氣的。”薛靈兒激動起來,瞪大了眼睛看着蕭策。
嗯?蕭策詫異的看着薛靈兒,對她的話很是有疑惑。
“就是……就是剛纔。”薛靈兒低下聲音喏喏的道。
剛纔?蕭策轉念想了想,忽然笑起來:“你還得我擔心這麼久,對你冷一下臉色還不應該?”
“嗯。”薛靈兒低低的應了一聲。
“這藥才熱好的,趕緊喝了。”說着,蕭策拿過放在一旁的藥碗遞在薛靈兒面前。
才熱好的?薛靈兒稍稍怔了一下,抿嘴笑了一聲。自己竟然敏感到這樣的地步,在這裡瞎猜了許久。
“笑什麼?”蕭策好奇的看着薛靈兒。
薛靈兒忙搖了搖頭,藉着蕭策的手將藥一飲而盡。皺了皺眉頭,薛靈兒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你這藥吃的倒是痛快。難怪,受傷中毒也一點都不含糊。”蕭策哼了一聲,放下藥碗卻沒有立刻起身離開。
薛靈兒靠在蕭策的身上,只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果然還是不行,即便清風煙柳能夠抵禦毒素,到底她身體的底子趕不上尋常人。對別人幾乎沒有影響的毒素對於她來說卻很嚴重。
“靈兒。”安靜了好一會兒,驀然蕭策低聲喚道。
“嗯?”薛靈兒已經昏昏欲睡,恍惚的應了一聲。
“爲什麼哭?”
薛靈兒夢囈一般應道:“害怕。”
“害怕?”蕭策的心一緊。他心裡很清楚,薛靈兒經過的血腥太多,害怕對於她來說已經可以掩飾得非常好。可這並不代表她已經麻木,已經不會害怕。
沉默了好一會兒,蕭策歉疚的道:“對不起,靈兒。”
“不是因爲血幽靈。”想了
很久,薛靈兒才輕聲回答。
“嗯。”蕭策等着她後面的話。
“我以爲你受夠了我拖累你。”薛靈兒幽幽的長嘆了一口氣,慢慢睜開眼睛,垂眸看着蕭策的衣衫。
他的衣衫是乾淨利落的墨色,不受任何的沾染,也不會受任何的羈絆。
“怎麼又如此想?”蕭策憐愛的撫了撫薛靈兒的頭,皺眉問道。
薛靈兒趴在蕭策的手臂上,悶聲回答:“蕭策,已經有太多的人爲了我受到影響。不管是我母親,父親,大哥還是你,都爲了保護我付出了太多。我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夠變得強大,可我終究不夠強大。”
幾句話薛靈兒緩緩的說了很久,她雖然努力的想要平復自己的氣息,卻仍然急促喘息着。
“傻丫頭。”蕭策撫着薛靈兒的後背笑了一笑。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因爲這觀念已經在薛靈兒的心裡根深蒂固了,尤其剛剛又經歷了一場襲擊,此時的薛靈兒心裡一定在自責連累了夜諾。
也許,他可以試着讓薛靈兒處於一個保護別人的狀態?蕭策心裡盤算着,一時間出了神。
急促的兩聲敲門聲驚動了蕭策,他將薛靈兒安頓好,出了屋子。
硯臣站在門外,見蕭策出來,才上前一步要說話,只見蕭策擡起手止住,示意硯臣跟着自己走。
硯臣不明所以的看了一旁的夜諾一眼,夜諾只是淡淡的回視,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蕭策的用意。
兩個人漸漸遠離屋子,在一處能看見屋子情況的地方停了下來。
“說吧。”
“這附近有血幽靈出沒。”
“大概有多少人?”
“二十個左右。每個人身上都帶着轟天雷。”
哦?蕭策眉峰一動,這一次竟是要置他們於死地。也好,趁着這一次的機會看一看幕後的人會有什麼樣的動作。
“還有一件事。”
“嗯?”蕭策偏頭去看硯臣,見硯臣吞吞吐吐,心裡越發疑惑起來。“什麼事直說便是。”
“那些血幽靈除了帶了轟天雷之外,還帶來了一個人。”
“一個人?”蕭策揚起眉頭,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應該是對自己很重要。“他們抓了大哥?”
蕭策聲音沉了下去,聽得硯臣脊背發涼。這些血幽靈這一次真是將蕭策逼到了一定程度。
硯臣慎重的點了點頭。
“大哥人在臨源,怎麼會落在血幽靈的手裡?”蕭策擡手敲了敲自己的眉心,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問硯臣。
“這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看見那些人押着太子爺。”硯臣如實回答,心裡已經有了幾分預感。
恐怕少主又會像上一次在雪山醫莊一樣大開殺戒了。
蕭策沉默了半晌,而後負了手淡淡的道:“天晚了,回去吧。”
“啊?”硯臣瞪起眼睛看着蕭策。就這麼回去?沒有任何對策?要知道,夜是偷襲者最好的掩護。饒是蕭策,硯臣和夜諾的武功都不低,也是雙拳難敵四手,況且還要加上手無縛雞之力的薛靈兒。
“回去。”蕭策心平氣和的重複了一句,目光卻遠不如語氣這般平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