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靈兒顫抖的聲音聽在來人的耳朵中似乎很是讓人愉快,所以他彎了嘴角輕笑道:“墨白可是你派出的?”
聞言,薛靈兒眉頭一皺,心裡忽然“咯噔”一下。她已經失去了蕭策,或者說是害死了蕭策,絕不能再讓墨白因爲自己而出什麼事情。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薛靈兒冷開口問道。
顯然,黑色衣衫的人並沒有想到薛靈兒會這樣回答,想了想回答:“如果是,也許我可以看在姑娘你的面子上饒他一命。”
“若不是呢?”薛靈兒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淡漠。
黑衣人思索了一下,冷笑一聲道:“若不是,在下也沒有必要養一個閒人,姑娘覺得呢?”
“代價呢?既然閣下說能夠買我一個薄面,我想也還是有代價的吧?不讓閣下這筆買賣豈非虧了?”
“姑娘倒是個精明的人。”
已經與他說了一陣子話,薛靈兒隱約覺得對方似乎對自己並沒有惡意。至少,這個人不是爲了自己的性命而來。於是,一直懸着的心也漸漸的放了下去。款款站起身來,薛靈兒與面前的男子對面而立,目光直直的看着對方的眼睛。
這個人的眼很好看,與蕭策的眼睛一樣,濃黑之中透着銳利的光芒。一眼看下去,彷彿能夠讓人深陷進去無法自拔。
“蕭策?”恍惚中薛靈兒輕輕的喚了一聲。
對面的人愣了一下,張了張口,尚沒有說話,只聽薛靈兒笑道:“我真是瘋了。”
“姑娘對蕭策其人思念很深啊。”黑衣男子感嘆了一句,眉眼間染上了一絲笑意。
薛靈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半晌幽幽的道:“因爲我玉陵之地向來不會出無情無義的人,至少不會如臨源一般。”
“臨源如何?”黑衣男子好奇的問道。
薛靈兒用鼻子哼了一聲,轉而問道:“閣下方纔說可以賣我一個面子,放過墨白性命,卻還沒有告訴我條件是什麼。”
“只要能夠換了他性命,你什麼事都能答應我?”
“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自然會努力。墨白與我是知己好友,我當然不會看着他出事。”
“好,有姑娘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話音落下,那黑衣男子轉身便要離開。
薛靈兒轉身坐在牀沿之上,冷了聲音道:“就這樣便離開了?什麼都沒有得到,反而要回去將墨白放回來,如此血本無歸的買賣不像是你的作風。”
他停住步子,半晌忽然笑出聲音來:“也不算是血本無歸,至少我已經知道了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哦?什麼事?”薛靈兒高高的挑起眉頭,聲音越發清冷。
黑衣男子轉過身來,想了想道:“你對我足夠信任。”
“自負。”薛靈兒不滿的哼了一聲。
“若你不是完全相信我,又怎麼會派墨白去找我呢?”黑衣男子走到薛靈兒身邊坐下,去下臉上的面具。
五官凌厲的線條帶着威嚴,可偏偏嘴角含着溫和的笑意。蕭策就是
這樣的一個人,天生身上便有皇族的不怒自威,江湖上的他又是那般風流瀟灑。如此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集中在一個人身上竟沒有任何維和之感。
“我答應過你今後的種種,你心裡很清楚我絕不會食言。”蕭策拉起薛靈兒的手笑着,輕柔的目光絲絲纏繞在薛靈兒的周圍。
驀然,薛靈兒用力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正了正身子不去看蕭策。
“怎麼?在生氣?”
薛靈兒默認了蕭策的話,仍就是一言不發。她心裡是高興的,至少蕭策安然無恙的回到了自己的身邊,至少她還能覺得到自己是活的。
“我並非有意瞞着你的,實在是當時事出突然。就是南宮羽也完全沒有辦法控制。他能做的就只是保證我不會真的被毒死。”
“你沒有死的事情,羽哥哥他也知道?”薛靈兒頓時柳眉高挑,幾乎直接跳了起來。她的心痛,她的無望,她的殉情之心竟原來都是浪費了。“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靈兒,就算是判死刑你也要給我個解釋的時間啊。”蕭策的話說的頗爲無辜,引來薛靈兒一個很大的白眼。他是怎麼好意思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的?
“不給。”薛靈兒乾淨利落的回答。
蕭策愕然,沉默了一下寵溺的笑道:“你能這樣生氣,其實我還是很高興的。”
高興?蕭策,你這個人簡直就是沒良心。薛靈兒一下子從牀上站起來,伸手一把拉住蕭策的手臂,不管不顧的將他扯起來往門口推去。
蕭策隨着她手上的力道往前踉蹌了幾步,之後便立在當地不動。他只微微用力,薛靈兒便已經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心知蕭策今天是跟自己擰着幹了,薛靈兒泄氣的放開手,徑直走到門口,擡手就要開門出去。蕭策眼疾手快,一把將薛靈兒攔腰抱住,雙手將她困在自己身前,讓她動彈不得。
“你放開我,蕭策,你這個混蛋,你放開我。”薛靈兒拼命的掙扎着,什麼都顧不得的想要把蕭策的手掰開。
“好了,靈兒。”蕭策將她的身子扳過來,薛靈兒的手整好抵在他胸口。“聽我解釋,我保證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薛靈兒別開眼睛不看蕭策,幾乎帶着哭腔回答:“我不相信你,蕭策,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我這也算是自作孽了。”蕭策苦笑了一聲,將額頭抵在薛靈兒的額頭之上。“如果我說,我已經找到了玉陵被調包的水銀,你能不能原諒我一次?”
“不能。”薛靈兒的回答幾乎是脫口而出,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停留。
蕭策徹底沒有了辦法,無奈的道:“那麼,我要怎麼做你纔會原諒我呢?”
聞言,薛靈兒別過頭不回答。其實並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薛靈兒很清楚蕭策之所以這樣做,一定是有他這樣做的理由的。蕭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一點薛靈兒很確定。可偏偏心裡就是很生氣,莫名的想要與蕭策找彆扭,莫名的一股無名業火想要發在他的身上。她就是要看着蕭策無可奈何,看着他對自己沒有辦
法。
“城外那些人的真正目的是要我的性命。攻打炎城不過是個幌子。”
醉翁之意不在酒,卻不知道城外那些人究竟是受了誰的派遣?薛靈兒凝眉細細的想着,一面聽着蕭策繼續說道。
“炎城本是可以與他們耗下去,畢竟炎城糧草充足可以以逸待勞。可是,南宮羽沒有想到明山的人早已經有了動作。”
“羽哥哥與明山上的那些人有什麼關係?”薛靈兒突然輕聲問道。
“答應不再生我的氣,我便告訴你。”蕭策嘴角上帶着幾分得意的笑。他也清楚薛靈兒並不是真的不想原諒他,甚至她可能並沒有生氣。只是,這件事情瞞着她,在薛靈兒心裡多少有些不痛快。
薛靈兒白了蕭策一眼:“你喜歡說便說,不喜歡說就算了,我可以自己去問。”
蕭策無所謂的擡了一下眉,淡淡的道:“若這件事情南宮羽能告訴你,你覺得他還需要日日站在你房間門口怕你尋短見嗎?”
“你!”薛靈兒咬牙切齒的看着蕭策。什麼叫做老謀深算,什麼叫做老奸巨猾。她今日可真算是見着了。明明是他做錯了,竟然到最後他倒是有理的一方。
見薛靈兒眼睛銅鈴兒一般,胸口因爲怒氣起伏也很大,蕭策意識到這丫頭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好嗎?”蕭策柔聲安慰着薛靈兒,順手將她攬在懷中。“這事情關係着炎城存亡,隔牆有耳,南宮羽當然不能隨便張口就說了。”
“是信不過我。”薛靈兒失落的應聲道。
“傻丫頭,是怕你也被捲進這場糾紛之中。”蕭策攬着薛靈兒走回到牀邊坐下,他手裡握着薛靈兒的手,安心的靠在欄杆上。幾乎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此時的蕭策已經疲倦至極了。
“你是不是很累?”薛靈兒從不曾在蕭策的臉上看見如此倦怠的神色,一時也收起方纔與他胡攪蠻纏的心,低聲問道。
“靈兒。”蕭策微微閉上眼睛,聲音輕得幾乎是呢喃。
“啊?”薛靈兒怔了一下,安靜的等着蕭策的下文。
“你是我們想要不顧一切保護的人,所以我們都希望你身邊的危險越少越好。”
“嗯。”薛靈兒應了一聲鼻音,神色有些落寞。
又是保護,又是不顧一切哪怕搭上性命也要保護她。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樣,連薛靈兒自己都已經數不清有多少人因爲這個理由爲她丟了性命。她討厭這樣的感覺,卻偏偏這事情如同她的宿命一樣始終跟着她。
哪怕是如今她已經是夜刃之主,哪怕她身邊有着墨白這樣的高手,哪怕她在用自己的努力證明着自己有能力在紛爭中生存,仍舊沒有辦法改變這樣的命運。似乎已經註定了她要在愧疚中度過一生。
“所以,靈兒,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麼,你都要記得,我不會丟下你不管,永遠都不會。”
蕭策說得鄭重,薛靈兒心裡驀然一驚。是要發生什麼她難以接受的事情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