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薛靈兒驚呼了一聲,錯步就要上前問個究竟。蕭策眼明手快,一把拉住薛靈兒的手腕,將她護在身後。
“前輩可知道他們是被什麼人帶走的?”
“不知道。”洞中的人漠不關心的應了一句。
蕭策略略思忖了一下,回頭對薛靈兒道:“你在這裡等着,我回去看看。”
“我也去。”幾乎是第一時間,薛靈兒一把抓住蕭策的手臂,生怕蕭策擡腳就走把她自己一個人丟在這裡。
蕭策無奈的嘆了口氣:“雖說程蘭和唐謙都受了傷,可能將他們兩個人帶走也定然不是等閒之輩。你不會武功,跟着去也無益,萬一受傷我如何向你父親交待?”
“沒有什麼好交代的。”薛靈兒憤憤的鬆開手。“蕭策,跟你出來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任何人都無關。便是我在隨你闖蕩江湖之時殞命,我父親也絕對不會牽扯於你。”
“靈兒。”
“既然你如此說了,那好,自此我們分道揚鑣,生死自負如何?”
“哈哈哈。”蕭策尚沒有開口,洞中的人已經大笑了起來。“好,你這性子像你母親。”
“不。”薛靈兒斷然否定了他的說法。“若是我母親,此時定然已經轉身徑自進洞中一探究竟。而我,還沒有這個勇氣。”
“這麼快就開始欺師滅祖,薛靈兒,我真的要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教你武功了。”蕭策屈起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薛靈兒偏了頭看着蕭策,咬着脣不說話。
“去也可以,不過你得聽話。”蕭策對眼前這個小丫頭向來都是無可奈何的,只得與她約定好規章,不然臨陣對敵,她拖累自己事小,若真的傷了她纔是大事。
“好。”薛靈兒應得也很爽快。
蕭策伸手撫了撫薛靈兒的發心,對洞中的人道:“晚輩打擾了,還請前輩放行。”
洞中的人默然無聲,好似沒有聽見蕭策的話。
“前輩?”蕭策提高了聲音又喊了一句。
“走吧。”洞中的聲音低低的傳來,蕭策凝神細聽,能夠聽見人的腳步聲傳來。莫非這個人要爲他們領路?
“我們走吧。”薛靈兒用手碰了碰蕭策的手臂。
蕭策點頭,拉着薛靈兒再一次進入山洞中。
洞中的人有意將自己的腳步放重,他清楚以蕭策的功力是能夠聽見這細微的聲音的。以這聲音領路他也不必再說什麼。
前面有人領路,蕭策仍舊走的非常緩慢,一方面是照顧薛靈兒的步子,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分神探查周圍的情況。直覺告訴他是可以相信這個生活在洞中的怪人的,可是,在江湖上闖蕩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防人之心不可無。
“到了。”前面的腳步忽然停住,蕭策和薛靈兒也跟着停住。
前面確實已經能夠看見光亮,薛靈兒心裡惦記着程蘭,聽見一聲到了就急急忙忙的跑了過去。心急之下並沒有顧着腳底下,一腳踏在石頭上,忽然整個身子都向一旁栽了過去,眼看着頭就要撞在凸起的岩石上。
“小心。”
“靈兒。
”
蕭策的聲音與另外一個聲音一起響起,蕭策邁出的步子才落地,身側一道黑影早已經衝着薛靈兒掠了過去。
是那個一直在洞中的人!瞬間,蕭策掌心凝氣,渾身肌肉都充滿了力量,一雙眼睛盯着那個黑影和被他抱在懷中的薛靈兒,猶如一頭伺機捕殺獵物的獵豹。
薛靈兒眼看着要栽下去的瞬間,只覺得腰上被扶了一下,轉過身正對上身後人的臉。
光從洞口一直落進來,昏暗卻已經足以視物。眼前的人面上交錯縱橫着疤痕,盤根錯節如古舊樹林中絞纏了上千年的樹根。脣和鼻子都被利刃削去了一半,而原本應該是眼睛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了兩個黑色的洞,空自睜着但沒有眼珠。
“啊!”薛靈兒驟然對上這一張如同鬼魅的臉,下意識的尖叫起來。
那個人也受到了刺激,忙鬆開薛靈兒,不見如何動作便退回了黑暗之中。
“靈兒。”蕭策連忙上前扶住薛靈兒。
薛靈兒渾身顫抖着,一雙手死死的抓住蕭策的衣襟,雙脣哆嗦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呵。”洞中的人自嘲的冷笑了一聲。
“對,對不起,前輩。”緩了一會兒,薛靈兒低聲開口道。
“你不用道歉,世人皆重容貌,我這副樣子即便是鬼見了也會退避三舍,更何況你一個愛慕清秀兒郎的女子?”那個人的聲音越發冷了,話攪合了洞中的涼氣傳到薛靈兒的耳朵裡。
“前輩,我不是這個意思。”薛靈兒忙從蕭策手臂中掙扎出來,對着漆黑的洞扶膝一禮。“驟然見前輩容貌確實嚇了一跳,但是前輩爲我們指路,靈兒心下感激還來不及,絕對沒有看輕前輩之意。”
蕭策在一旁聽着,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俯下身扶起薛靈兒,他對着洞中的人道:“只怕看輕前輩的正是前輩自己。晚輩斗膽說一句,若今日無冤無仇,前輩對我等出手,那麼即便你貌似潘安,晚輩一樣心中鄙視,不屑一看。”
言下之意已經明瞭,他與薛靈兒一樣,都很清楚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看手法,抓走你朋友的人與時常穿過這山洞的,是同一批人。”
時常穿過這山洞的?是赤駿寨的人?薛靈兒不解的擰了眉頭,她是親眼看着赤駿寨的人被殺光的,難道他們之中有幸存者,所以找到了二當家的並且將他帶了回去?
“身法敏捷,行動迅速,輕功甚好,每一次行動都非常有規矩條理,進退有序。前輩,晚輩說的可對?”蕭策不緩不慢的開口道。
“不錯。”
蕭策微微一笑,心裡已經有了底。這洞中的人雖然雙目失明,但是聽覺卻是頂好的,單憑腳步聲足以判斷出方纔蕭策說的這些。
“你怎麼知道的?”薛靈兒好奇的看着蕭策。
“目前看程蘭與唐謙並沒有性命之憂,我們在這裡等到天黑。”蕭策信心滿滿的說道。
薛靈兒並不明白蕭策的用意,但她心裡清楚,蕭策敢如此說,一定就真的確定唐謙和程蘭二人是安全的。
於是,蕭策和薛靈兒撿了一個地方坐下。蕭策背靠着牆
壁閉上眼睛,安然平靜的睡着。
薛靈兒可沒有他那樣的從容,心裡煩躁得坐臥不安,索性站起身來向着洞中走了幾步,找了個地方坐下。
“前輩,您和我母親是故交,您能給我講講我母親的事情嗎?”
洞中的人沒有回答薛靈兒的話,洞中只能聽見薛靈兒輕悠悠的聲音。
“我雖然從小和娘生活在一起,可是她似乎總是很忙,沒有時間理我,也不常在家。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很怨恨她,覺得別人都有娘陪着,可就我沒有。後來我才知道,娘是爲了保護我。”薛靈兒低下頭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玉手串。
“晴梅她……是怎麼死的?”洞中的人嘶啞着聲音問。
“我們被偷襲,娘爲了保護我,才被殺的。”薛靈兒似乎說得很平靜,像在陳述一件不關乎自己的事情。可是,死死陷入掌心的指甲所帶來的疼痛是那樣的隱秘而清楚。
“是什麼人?你可給她報了仇?”
薛靈兒搖了搖頭:“不知道是誰,爹追查了很久都沒有線索,只知道是江湖上的恩怨。”
洞中傳來拳頭砸在石頭上的悶聲,薛靈兒的心一緊,慌忙站起身來要向洞中走去。
“晴梅執掌夜刃,在江湖上樹敵無數,怪我,怪我沒有在她身邊。”洞中的人長嘆一口氣,語調之中隱隱帶着些顫抖。
“前輩……”
“你爹呢?晴梅出事的時候,薛靖遠在哪兒?”驟然一道風掠過去,薛靈兒醒過神時,一隻冰冷的手已經掐在了自己脖子上,而且越來越用力。
“前,前輩。”薛靈兒掙扎着,努力想要讓眼前的人鎮定下來。可他只是用空洞的眼眶盯着自己,好像想用漆黑的眼眶將自己吞噬。
“薛靖遠呢?他不是說會好好照顧晴梅一生嗎?這就是他承諾過的?”面前的人越來越癲狂,本就駭人的面孔因爲激動更加的扭曲,露出讓人膽寒的猙獰。
“前輩手下留情,她可是你師妹的女兒。”蕭策察覺生變,翻身立起上前幾步道。“林前輩,你若再繼續用力,月前輩唯一的血脈就會在你手中斷送。”
他是孃的師兄?薛靈兒一時間也忘記了掙扎。在她的記憶當中,自己的母親似乎一直都是孑然一身,沒有親屬九族,更沒有兄弟姐妹。
“我,我不是,我不是林長風。”林長風陡然鬆手,寬大的黑色長袍一展,鬼魅一樣退回了黑暗之中。“你們滾,滾得越遠越好。”
薛靈兒脫力的沿着山壁滑坐在地上,手撫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氣。蕭策忙上前,俯下身仔細看她是否受傷。
“還好嗎?”
“嗯。”薛靈兒點頭,藉着蕭策的力道站起身來。
“前輩,若是無法忘記,逃避又何如去祭奠一番呢?”
薛靈兒聞言,接着道:“我娘葬在夜刃組織旁側,相信您找得到。”
“薛靖遠竟然沒有將晴梅葬入薛家祖墳?”林長風咬牙切齒的問。
薛靈兒眸色黯然了一下回答:“是我孃的臨終遺願。本自江湖出身,希望歸於江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