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還是這麼靈。”還沒有見到人,薛靈兒就已經聽見了門外人的聲音。爽朗輕快之中帶着一絲笑意。
她轉了目光看向門口,入眼便是一身火紅色的衣衫。長裙之下馬靴隱隱,束腰玉帶攏出窈窕的腰身來,袖口用絲絛繫緊,襯得一雙手越發白皙。來的女子面帶三分笑意,一雙大眼睛顧盼神飛。
“這是九尾火狐程蘭。”蕭策指了指紅衣女子。
薛靈兒垂下頭見禮:“恕靈兒抱恙在身,不能下牀拜見蘭姐姐。”
程蘭愣了一下,心裡一陣感嘆。已經許久沒有聽別人喚過她的名字了,九尾火狐的名號在江湖上太響,響得人們幾乎忘了這名號背後的人是一個女子。
連忙上前幾步,手搭在薛靈兒肩頭,程蘭笑道:“既然叫我一聲姐姐,就不用這麼客氣了。”
薛靈兒微微一笑,便也不多說什麼。江湖上的兒女都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的,她之所以對程蘭說這樣一番話,是因爲薛靈兒看得出來,程蘭並不是地道的江湖人,至少她出身書香門第。
蕭策只在一旁安靜的看着程蘭坐在牀沿,伸手拿過薛靈兒的手腕,細細的爲她診了一回脈。
“還好,背上的傷沒有惡化,這唐謙的藥還算是管用。可惜此處不是玉女峰,不然你這傷會好的更快一點。”
“蘭姐姐精通岐黃?”薛靈兒收回手笑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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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身醫藥世家,論起來,我的這點醫術都是她傳授。”蕭策在一旁笑着解釋給薛靈兒聽。
可是,一個出身醫藥世家的女子卻成了落草的匪首,明明可以賢淑安靜的女子生生變成了風風火火的九尾火狐,這其中程蘭經歷了什麼薛靈兒並不知道,但薛靈兒清楚,能夠讓一個人脫胎換骨的事情定然也傷筋動骨。
“你讓我問的事情已經有結果了。”程蘭掉過頭來看着蕭策。
蕭策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那批銀子本是唐謙他們自一個路人手中劫來的。”
蕭策沉吟了一下,笑:“想來這路人不只一個吧?”
“讓你說着了,當時路過赤駿峰的是一隊人馬,都扮作挑夫的樣子趕路。唐謙說表面上看這一羣人是做生意的,但是他看得出來,那些挑夫都是軍人,而且都身經百戰。”
軍人?薛靈兒的眉頭擰了一下。各處送往玉陵州城的稅銀的確都是各地軍營選出好手押送的,這並不稀奇。但奇怪的是他們爲何要扮作挑夫掩人耳目呢?
“唐謙他們折了多少人才奪了這一次的紅貨?”蕭策轉身走到椅子旁坐下,悠悠的問道。
聞言,程蘭笑出聲來:“在你眼裡,他就是個粗魯的莽夫不成?”
“見面差點要殺了我,你覺得唐謙在我心裡的形象會好到哪裡?”蕭策拿起壺爲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嘴邊抿了一口。“自古紅顏多禍水,我今兒算是見識了。”
“咳。”薛靈兒一個沒忍住笑出聲音來。想起當時唐謙看蕭策那惡狠狠的眼光,越發覺得蕭策這話無辜得很。
程蘭看着薛靈兒嘆氣道:“你現在可是我妹子,怎麼倒幫着他了?”
“蘭姐姐我哪有幫着蕭策啊。”薛靈兒連忙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來。“靈兒笑的當然是蕭策誇姐姐是紅顏啊。”
“你這鬼丫頭。”程蘭伸手輕輕戳了一下薛靈兒的額頭。她對這個小姑娘的印象很好,不僅僅是因爲薛靈兒那一聲自來熟的姐姐,更因爲方纔進門之時,薛靈兒對自己是以閨閣之禮相待的。
蕭策看着程蘭對薛靈兒的寵溺,微微有些嘆息。若不是多年前那一樁事情,現在的程蘭也許應該與薛靈兒一樣,開朗而隨心所欲。
“聽唐謙說他在暗中設了埋伏,同時着人扮作賣茶的人。果然,再身經百戰的人也抵不過蒙汗藥。”程蘭說得熱鬧,眉飛色舞的笑着。“不過竟然也真有防範心極強的,不管多渴都不喝唐謙他們的茶水。”
“那豈不是隻有硬拼了?”薛靈兒聽得入神,不由自主的插嘴道。
程蘭笑着搖了搖頭:“既然設下埋伏,豈能與他們硬拼?況且那都是軍營裡面的好手,若真的短兵相接就是兩敗俱傷。”
“那怎麼辦了?”薛靈兒現在完全就是一副聽書的架勢,一雙眼緊緊的盯住程蘭,生怕她故事說到一半就跑了。
程蘭看向蕭策,蕭策已經會意她指的是什麼,接着道:“唐謙是暗器高手,設下埋伏自然不會是普通的武器。”
“暗器?”
“普通的暗器目標有限,但是唐謙研究出的暗器非常特別,可以同時攻擊射程之內的十幾個人。我想沒有喝茶的人總共也不會超過十個。只要埋伏在兩旁的人團團將他們圍住,手中暗器同時發出,就算這些人有三頭六臂,也難逃昇天。”蕭策耐心的給薛靈兒解釋道。
薛靈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沒有留下活口。”程蘭似乎抱歉的看着蕭策。
蕭策一笑:“唐謙暗器之下,便是我也難逃性命。”
這麼厲害?薛靈兒忽然對那個兇巴巴的唐謙有幾分佩服了。暗器用得好的大有人在,可是能將暗器的威力發揮到極致的人恐怕不多見。
“對了,你問這批銀子做什麼?”程蘭好奇的看着蕭策。雖然她知道蕭策是個好管閒事的性子,可她也清楚蕭策向來不會無緣無故的管閒事。
莫非,這批銀子來歷不凡?以程蘭在玉女峰這麼久的經驗,已經隱隱覺得這件事情不尋常。
蕭策想了想回答:“實不相瞞,這銀子涉及玉陵王府一宗案子,我受人之託務必要查清楚這批銀子的去向。”
“你什麼時候跟官府扯上關係了?”程蘭的聲音有些冷,聽得薛靈兒心裡有些不舒服。
看起來程蘭似乎對官府的成見很深啊。薛靈兒暗自揣測着。
蕭策揚了揚眉頭笑道:“不過是幫朋友的忙。再說,你也不能一竿子掀翻一船人啊。”
程蘭冷着臉起身道:“便是這一船人淹死,與我何干?”說完,徑自出了屋子,竟連一聲告辭都沒有說。
薛靈兒看着程蘭消失在門口,好一會兒纔開口道:“蕭策,蘭姐姐是與官府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嗯。”蕭策敷衍的應了一聲,顯然不願意與薛靈兒繼
續談這個話題。“看來想要知道這批銀子的來路,要到軍營裡走一遭了。”
薛靈兒順從的點了點頭,依靠在欄杆上,看着牀幔出神。
“在想什麼?”蕭策仍舊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閒的看着她。
薛靈兒回神:“玉陵境內似乎沒有軍隊駐紮在赤駿峰一帶。確切的說,玉陵州城外圍並沒有駐軍。”
“扮作挑夫走赤駿峰一帶,自然是要將稅銀運出玉陵。想必路途遙遠而目的地已經很近,不然這些人也不會放鬆警惕,中了唐謙的圈套。”蕭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半閉了眼養神。
薛靈兒點頭表示贊同。可是,距離赤駿峰最近的軍營也要近十天的路程,這查起來恐怕不比登天簡單多少。想到纔有的線索忽然斷了,薛靈兒忍不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再這樣嘆氣下去,明早可就青絲變白髮了。”蕭策睜開眼笑道。
薛靈兒白了蕭策一眼沒有說話。
“你現在好好休息,至於以後的事情,等你好了之後再發愁也不遲。”蕭策起身走到牀邊,扶着薛靈兒讓她慢慢的躺下,順手爲她蓋好被子。
薛靈兒感激的對蕭策笑了笑,閉上眼睛示意蕭策自己會好好休息。
腳步聲逐漸減小,最後消失在門口。薛靈兒睜開眼睛,屋中只剩下她自己。翻了個身,薛靈兒的耳邊響起蕭策方纔的分析。距離赤駿峰很遠的軍營,目的地又距離赤駿峰不遠,那會是什麼地方呢?
蕭策站在門外,負手看着遠處的天空。
“你倒是很悠閒啊。”唐謙緩步走了過來,淡漠的哼了一聲。
蕭策轉過身看着他笑道:“又不是我的心上人大駕光臨,我又何必忙呢?”
“這幾年她從來都沒有放下過你。”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唐謙不得不面對這樣的事實。無論他如何對程蘭,在程蘭的心裡始終都有一個蕭策的影子在。
蕭策一時也覺得無話可說,索性閉了嘴,轉過身去繼續看着天邊。
“蕭策,我要與你公平的較量一番。”唐謙堅定的看着蕭策。
他知道自己並不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對手,千夜之王,即便已經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許久,但仍然是江湖上的神話。但他必須要與蕭策較量一番。
這一戰他躲不掉,也不想躲。
蕭策緩緩的轉過來,直視着唐謙的眼睛。
許久之後,蕭策開口:“不必。”
“爲何?”唐謙的臉上已經明顯有了怒氣。
蕭策嘆了口氣,認真的看着唐謙道:“你我心裡都清楚程蘭究竟遭遇過什麼,也很清楚她的個性。你爲了她放棄多少她心裡自然有一筆賬,我蕭策對她從來只是兄妹之誼她心裡也清楚。你說她這麼多年放不下,不過是因爲當年救她的人是我,程蘭始終覺得欠我一條性命罷了。”
唐謙默然,正是因爲程蘭覺得欠了蕭策的救命之恩,所以無論自己如何都不可能將蕭策從她心底抹去。這纔是最令他覺得挫敗的。
想了想,蕭策陰測測的笑道:“不若你替她還了這條命,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