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府內的廝殺仍在繼續,但廝殺的聲音卻越來越小,當最後兩個仍在拼死抵抗的尚氏本家兵在絕望之下揮刀衝向太平軍,結果被人數超過他們數十倍的太平軍亂刀砍死後,平南王府內再也沒有抵抗的清兵了。
從王府大門一路過去,到處都是屍體,有被刀砍死的,也有被銃子打得都是血洞的,更有被落下的鐵彈給砸得屍骨無存的。漢軍的、本家兵的、侍衛們的、王府下人的,連帶着戰死的太平軍,屍體一具具的東倒西歪,佈滿了整個王府。
長刀砍在身上帶出的血肉讓人看着恐怖,鮮血染得青石鋪就的地面一片殷紅,人走在上面都打滑。沒有死的清兵在那哀嚎慘叫,還能動的則苦苦掙扎着想要站起和太平軍拼命,可他們的身子剛動,太平軍的刀劍就砍了過來。
衝進平南王府的滿州兵們殺紅了眼,那些被當作炮灰衝王府的綠營降兵也紅了眼,他們開始了對王府的血洗。在他們的帶動下,太平軍也跟着放手大殺,血腥味剌激着勝利者。
雖然耳畔不斷有女人的慘叫傳來,周士相也無意阻止部下對平南王府的血洗,正如當年尚可喜同樣沒有阻止部下對廣州數十萬百姓的血洗一樣。
連同尚可喜在內的平南王府所有人,都要爲當年的血債付出代價。
他周士相是兩世爲人,可他的部下不是;他周士相知道人類的最起碼底線,可他的部下不知。這會便是他周士相,此刻也有着血洗平南王府的快感!
尚可喜必須爲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哪怕這個清算只是簡單的以血還血,哪怕這個清算來得太晚,但是必須要做!
必須血洗,必須清算,滿清依靠暴力摧殘了漢人的脊樑骨,漢人同樣可以用暴力滅他們的族!
即便不算從前的帳,廣州城的數十萬軍民也足以讓周士相下定決心血洗平南王府了。
漢人。不單單是代表文明,更代表一種精神——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我們可以失敗,但我們不可以遺忘。化解仇恨最好的辦法就是用鮮血去洗刷曾經的痛!
沒有了敵人,仇恨自然不在;沒有了仇恨,我們才能沒有向前看。
“傳本帥令,只可殺人,不可姦污。不可搶掠,違者斬!”
周士相下了他在平南王府的唯一一條命令,這條命令表明他這太平軍大帥還沒有瘋狂。
.........
一個又一個渾身是血、滿眼通紅的太平軍在王府內奔走尋找着,他們手中的刀始終沒有停落的跡象,一些投降的清兵也沒能躲過被殺的命運,他們死前都很不甘,後悔,如果他們知道自己投降也會遭到屠戮,那他們寧可和太平軍拼到最後。
一些漢軍從太平軍的人羣中發現了相熟的人,他們拼命的叫喊着對方的名字。把頭磕得直響,求着對方看在往日的同僚情份上能饒過他們的性命,可是等着他們的還是長刀加頸。
昨日還是同爲滿州人賣命的同僚,今日卻成了要命的屠夫,這世道變得真是太快。更讓人接受不了的是,他們一直效命的主子也在砍殺他們,這讓漢軍們絕望。
滿州兵們努力的表現着自己,似乎將平南王府內的人都殺光,就是他們向太平軍效忠的最好證明。他們的刀每砍向一個漢軍時,都會用很夾生的漢話叫嚷一句“大明兵叫爾死!”
搜。到處都在搜尋尚可喜的太平軍,也到處都是在殺人的太平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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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王府的末日最能體現在王府女主人的房間裡,大福晉楊氏將自己吊在了房樑上,地上倒着一隻錦凳。
男主人坐在門前的廊沿下呆呆的看着和自己生活了幾十年的女人。看着這個爲自己生兒育女的女人身軀在房樑下輕輕的晃動。吊死鬼的死狀實在是太難看,屋內有一股臭味,那是楊氏死後體內的糞便流出。
呆坐了片刻後,尚可喜揮手讓族弟可遠不要扶他,他顫抖着步入屋內,小心的將楊氏的屍體抱下。然後輕輕的將她擺放到牀上,他還很細心的將楊氏一隻掉落的鞋子替她穿上,他用白帕拭去楊氏身上的污跡,她要讓自己的妻子死後也要保持着她王爺福晉的尊容。
尚可喜撫摸着老妻的臉龐,在那喃喃的說着什麼,外面的尚可遠聽得不清楚,他想進來拉族兄走,可是又能走到哪裡去,太平軍正在滿府的搜尋他們,說不定這會已經往這裡來了。
楊氏的屍體旁,尚可喜的腦袋很痛,他不斷的閃現着不曾看過的片斷,他在想孔有德在桂林**前都在做什麼,又在想崇禎皇帝在李自成進京後在皇宮做的那些事。
尚可喜的子女很多,他有37個兒子,32個女兒,除卻領兵在外的長子尚之信,送往北京的次子尚之孝,餘下的35個兒子都在王府內,尚之節、尚之璜、尚之瑛....
女兒們倒是嫁出去不少,但現在還有不少在府內。最小的那個才四歲,最大的是十五歲還是十六歲的?
平南王糊塗了,他真不記得留在府內的女兒有多少,都多大,沒辦法,他的子女實在是太多了。
兒子、女兒、兒媳、自己的女人...
太平寇會放過我尚家的女人?不,他們不會,他們會淫辱我尚家的女人!
不能讓她們落在太平寇手中!
這個恥辱尚家無法承受!
這一刻,尚可喜終是體會到爲什麼崇禎皇帝要殺死自己的嬪妃,要殺死自己的女兒,因爲若是她們落在敵兵手中,那是男人最大的恥辱和痛苦。
必須殺了她們!
尚可喜的雙目一下清明起來,他握刀起身向着屋外走去,他必須要殺了那些女人,殺了自己的女兒,更要殺了他的兒媳,他不能讓這些女人落在太平軍的手中。
“王爺!”
族兄的一臉殺氣讓尚可遠下意識的站了起來,握緊手中的刀,他以爲族兄這是要和太平軍去拼命了。
“去之信房中!”
尚可喜面無表情的從尚可遠面前向院外走去,地上一片狼藉,院中桌子、椅子倒了一地,擺在石案上的花瓶也倒了好幾個,碎瓷下竟然還夾有一些小塊的金銀,地上甚至還有幾顆珍珠,幾塊碎成兩半的玉器,不用說這也是那些下人們幹得好事。主子都死了,奴才們順手偷點東西也不算過份。畢竟沒有人能夠面對金銀珠寶不動心。鳥爲食亡、人爲財死,誰都想趁亂撈一筆,至於他們是否能夠真正擁有卻是誰也不會去想的。
尚可遠不知道兄長要去兒子房中做什麼,他呆呆的握刀跟在後面,院外幾十個侍衛看到王爺出來,忙圍了上來。
尚可喜掃了一眼這些忠心耿耿的侍衛,什麼也沒有說,只點了點頭,便向兒子尚之信所居的寢殿走去。侍衛們默默跟在後面,沒走幾步,前面就有人在叫:“王爺就在大福晉的房中,就在前面的院中!”
尚可遠和侍衛們臉色都是一變,尚可喜的腮梆子上下顫抖着,數秒後咬牙低聲道:“退回去!”
太平軍發現了尚可喜一行,帶路的下人大叫了起來,幾個綠營兵興奮的呼喝着衝了過來。
............
聞報尚可喜被找到後,周士相立即帶人趕到。他沒有馬上下令衝進去,而是讓人去和那些死守的侍衛們喊話,要尚可喜和他說幾句。
賊秀才這麼年輕?
尚可遠看到了被親兵簇擁的周士相,沒想到這個手刃了由雲龍,奪取了新會城,打敗了尚之信,又鋸殺了塔音布的太平寇首領這麼年輕。
“本帥想和平南王說幾句,卻不知平南王爺願不願意!”
尚可遠拿不定主意,對方這是不是在勸降。漢人常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眼下局面,若是王爺答應投降,永曆朝廷未必就會要了他的命,畢竟族兄可是滿清冊封的漢人藩王,他歸降的意義對於明朝實在太重要。永曆君臣再蠢,也不會不好好利用這個歸降的平南王的。
念及於此,尚可遠便交待侍衛們幾句,去屋內去尋族兄。然而他到屋內後卻呆在那裡,族兄尚可喜不知從哪找來的火油將自己從頭到尾澆得**。
“王爺,你!...”
尚可遠呆呆的看着族兄。
“賊秀才要勸降我麼?”
尚可喜拔開火摺子,看着發呆的尚可遠竟然笑了起來,“他倒是好算計,我若歸降,之信那路兵馬便成了明軍,肇慶的許爾顯也能易幟,潮州的吳六奇若是不想被賊秀才和鄭氏夾攻,也只能歸降,這樣一來廣東全省不戰而定,耿繼茂黃皮小兒能做個什麼,肯定也是要降,哼哼,再有我這大清平南王,永曆朝廷還真能喘過氣來,可惜,他太小看了本王。孔有德尚知爲大清殉個死節,我尚可喜難道還比不上他?”
說完,尚可喜便將火摺子點到了自己身上,“撲騰”一聲,全身瞬間便着了火。
“本王不是三姓家奴!”
尚可喜的咆哮聲傳得老遠,讓被太平軍從衣櫃裡搜出來的李率泰嚇了一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