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上去,砍掉賊南蠻子的腦袋,讓他們知道我們旗兵的厲害!”
“衝上去,砍死他們,砍死他們!”
“……”
奔馳的戰馬顯得十分興奮,馬上的騎士更是興奮得有些病態。在一馬當先的曾士成眼中,對面那些嚇得都沒有聲音的太平軍跟死人沒有區別。他們雖然勇敢的沒有掉頭潰逃,他們雖然勇敢的立在那裡迎敵,但他們卻是不堪一擊得很!
跟隨平南王入關作戰的經歷告訴遼東蓋州人曾士成,南邊明人的軍隊從來沒有敢戰者,不管他們的裝備多麼好,不管他們的陣列多麼整齊,一切卻都是中看不中用。只要大清勇士第一匹戰馬的馬蹄踏入對手陣中,南蠻子就將迅速潰退,甚至無須逼近他們就會嚇得自己崩潰。所以,不用怕,不用猶豫,只要大膽的向前衝,只要勇氣的逼近他們,勝利便將屬於我曾士成,屬於我平南王,屬於我大清,屬於我爲大清而戰的每一名勇士!
“啊!……殺!”
曾士成興奮的吼叫連連。
“殺!”
四百多尚氏本家騎兵也發出震天的吼叫聲,他們嗷嗷叫喚着揮動着手中的長刀,不顧一切的向着那些在他們看來已經嚇得動都不敢動的太平軍衝去。
南蠻子打仗就是靠火器壯膽,可南蠻子的火器根本不頂用,只要打響就變得跟燒火棍沒有區別,更何況對面的南蠻子根本沒有火器了!他們是在束手等死!
幾乎每個衝鋒的清兵都在想同樣的事情,那就是隻要衝到那些太平軍面前,之後,他們就可以快意的收割對面的人頭了。
沒有人想到他們會失敗,因爲那不可能!
.....
清妖來了。清妖來了,他們的馬好高好大,馬踏得大地都抖動起來了…
從來沒有和騎兵交過手的太平軍士卒人人緊張。他們不可能不害怕,上至周士相。至普通一兵,所有人的神經都是繃得緊緊的,近乎僵化的臉龐上看不到一絲血色,只求生的本能使他緊緊握着手中的兵器。
但他們已無路可退,身後是他們的父母妻兒reads();!
“和狗日的清妖拼了,和狗日的清妖拼了…”
新會差役黃四的牙關上抖動得厲害,以至於他的嘴巴都不敢閉緊,只能張得大大的。免得舌頭被咬到。
黃四是原清廷任命的新會知縣黃之正從老家帶來的族人,太平軍攻破新會後,黃之正在縣衙裡放了把火自殺,黃四沒逃掉成了太平軍的俘虜,隨後被押去修建城牆。算他命大,幾日地獄式的勞力做來竟沒被累死,等到清軍攻城,太平軍因爲缺人手便將他們這幫差役連同俘虜的清兵一同補充進了太平軍。幾月困守來,當初新會縣衙的十幾個差役就活了三個來,黃四便是其中之一。現在也因爲之前的小旗頭戰死給升做了旗頭,也算是太平軍的一名軍官了。
黃四是孤身一人跟黃之正來的新會,這兩年掙得錢光吃喝嫖賭了。一文也沒攢來,更別提娶妻生子了,所以身後的新會城中沒有他牽掛的人。但或許是去年清軍在城中造的孽太深,以至於光棍漢黃四也見不得新會再破,所以他雖然很害怕,可仍然堅定的握着長杆站在那裡,心頭反覆唸叨着和清妖拼了。
太平軍的隊伍中,和黃四一樣孤家寡人的太少,畢竟太平軍一路過來行的是裹挾手段。男人到前營當兵,女人孩子到後營生活。因此太多的太平軍士兵不得不拼。
年紀大的,年紀輕的想得都是同樣的一件事——我死了。誰給我爹孃送終;我死了,誰養活我的老婆孩子。
我不能死,我絕對不能死,我要活來,我不能讓我的父母妻兒叫清妖禍害了!
來吧,狗日的清妖,老子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沒有人願意死!
在這個時代,民族大義都是狗屁,國家之說更是飄渺,唯一現實的就是家!
家大於一切,家的利益大於一切!
什麼是家?父母妻兒所在便是家!太平軍就是家!
周士相從不跟他的部們說什麼大道理,什麼民族國家,起事時,他告訴大樵山那幫人,他帶着他們是爲發財,是爲做大官去的!現在,他告訴他的部,活去,不是爲別人,是爲自己,爲父母,爲妻兒!
有家纔有國,無家便無國。人活着,首先是爲了家,其次纔是國。如果不能爲了親人而戰,那何須爲國而戰!
士兵們也是人,是人就有家,是人就想家,家中有爹孃,有老婆孩子!所以爲了他們,必須活去!要想活去,就必須死戰到底!
懦夫,活該家破人亡!
而只有活去才能發財,才能做官,才能頓頓吃飽飯,才能讓妻兒老小過上太平日子!
………
數百騎兵的衝鋒在平地上如同驚雷一般,蹄聲所至,使得當面的太平軍倍感壓抑。這是步兵面對騎兵天生的恐懼,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化解!
清軍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
高高在上的騎兵,目中無人般猙獰的衝殺過來。
二百步一百步六十步三十步…
清軍越來越近,近得人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reads();。
“都不要怕,不要動,聽我號令!”
周士相再次叫喊,他的右手緊緊握着長刀,左手卻死死按着一個面色蒼白,渾身哆嗦的士兵。
“清妖上來了!”
對面的清軍終於衝了過來,他們分成了三股,當中一股徑直奔着近衛營而來。他們對近衛營用大車架組成的防禦圈視之未見,眉頭都不皺就筆直的硬衝了上來。
終於,周士相扯着嗓子喊了起來:“拿長杆的,給我豎!”
煎熬的等待之後,士兵們等來了千戶大人的命令。
瞬間,外圈那些手握長杆的士兵豎起了自己手中的長杆,削尖的棍頭直指那些蜂涌而至的騎兵。
“什麼東西!”
突然出現的尖木令衝在最前面的清兵們一臉愕然,但愕然很快消失,望着那些削得尖尖的木頭,他們好像明白了什麼,臉色也瞬間白了。
可是一切太晚了。
“籲!”
曉得厲害的清兵們紛紛打馬,他們想要避開那些尖木。然而正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個道理,此刻的他們,根本沒有迂迴的空間,更沒有時間。
曾士成的臉黑得難看,他不是傻子,知道那些突然豎起的長尖木會對他的戰馬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可惡的南蠻子,真狡猾!
“退,退!”
曾士成再勇猛,他也不會蠢到自己想死,他驚懼的大叫着,拼命的勒着馬繮,然而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他能做的便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坐騎一頭紮在那根冒着寒光的木頭上,然後整個人拋物線般摔進了大車架後面。
戰馬,是有靈性的動物,也有生存的本能。
如急剎車般,幾匹戰馬生生的止住了前進的腳步,可是整個身體卻還是繼續向前衝去,不偏不倚的撞向死亡之尖。
有一匹戰馬因爲止步的動作太急,直接斷了前腿,一頭載倒在地。馬上的清兵哇哇亂叫被甩進太平軍的防線內,重重的撞在地上,七竅流血而死。
陣陣“噗哧”聲中,很快便有十幾匹戰馬被太平軍用尖木直接捅穿,馬血如人類大動脈破裂般狂噴而出,濺在太平軍士兵的臉上,腥而熱。
戰馬的悲鳴聲響徹戰場上空,馬上的騎士被慣性重重的摔倒在地,沒等他們爬起,便被身後同伴的馬蹄踏成爛泥。
近衛營的大車圈防線前亂成一片,連上最前面被直接捅穿的戰馬以及後面撞上同伴的清兵,幾十名尚氏本家兵直接被報銷。他們的屍體連同馬匹,堵住了後面同伴前進的道路。
進不得,退不得,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