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會鏖戰正酣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陝西漢中,爲賞平西王吳三桂平定四川之功,順治特命禮部滿州右侍郎額爾吉攜封賞至漢中宣諭。
“......朕惟折衝禦侮,社稷良臣,報德崇功,國家盛典。爾平西王吳三桂,英才自命,雄略羣推,早識天命,先歸王室,子居甥館,親聯帶礪之間,身受藩封,寵列公孤之右。曩入關破寇,從定中原。暨銜命撫秦,共平西、陝。蓋忠勤之備至,亦威惠之交孚。繼以巴蜀跳梁,特命陳師致討,成都諸邑,悉隸版圖,保郡餘氛,旋成殄滅,厥功懋矣。朕甚嘉焉。聿彰圖閣之猷,爰申貂祿之典。茲將功次,續入冊內,又於藩俸六千兩外,加俸一千兩,以報勤勞。?
嗚呼!元老壯猷,忠尚資於頗牧,戚臣宣力,誼更篤於腹心。王其鞏固封疆,殫抒籌策,續益宏於戡定,盟永重於河山,尚克祇承,無朕命。”?
待額爾吉誦讀完聖旨後,吳三桂忙磕首揚聲呼道:“臣謝主隆恩!”說完恭聲上前從額爾吉手中接過聖旨,細一掃後交於身後人於內室靜香收藏。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與吳三桂一同還返漢中鎮守的定西將軍、固山額真李國翰亦是滿臉堆笑恭賀吳三桂。他與吳三桂一同領軍徵川,此番敘功首重三桂,次重便是他了。額爾吉從京中帶來的封賞除了吳三桂那份。餘下就屬他最多,自他以下各有功將吏也都按級頒賞,可以說是皆大歡喜之局。
雖是滿洲人。不過在吳三桂這個平西王面前,可沒額爾吉託大的份,出京前順治又特召他入宮有過囑託,故而這會完全是以下官身份和吳三桂交談,甚至對李國翰也是客氣萬分。
他笑着對吳三桂說道:“王爺捷報傳回京中後,皇上大爲高興,當即就要兵部給王爺敘功。又特從內庫內監撥出衣帽、馬匹,賞有功將士。”
順治賜給吳三桂的物品早就有專人奉上。按單制上爲貂帽一頂、貂袍一襲、貂褂一件、靴一雙、鍍金玲瓏鞓帶一束、鍍金玲瓏腰刀一口、鍍金甲冑一副、鍍金玲瓏撒袋一副、弓矢一具、鍍金玲瓏鞍轡一副、馬一匹。
這些物品名目雖多,但多是金銀身外之物,吳三桂並不放在心上,不過臉上卻滿是惶恐之色。好像這些封賞實在是太過貴重,重得令他不敢收受一般。如此做作模樣,自然令額爾吉欣慰,暗道吳三桂果真對我朝忠心耿耿,對皇上也是忠貞不二。
“這些東西可都是前明宮中御用之物,如貂皮最爲名貴,其他各物均鍍金,也非一般功臣所能得到的寶物,這等物品。想我滿州將士征戰有功者也不多得,由此可見皇上對王爺有多麼信重!”
額爾吉這話故意說得聲音很大,使得隨吳三桂一同來接旨的吳部諸將都聽得仔細。
吳三桂卻是暗自好笑。知道額爾吉如此大聲所爲何意,他也不點破,面朝北拱手道:“平川之功實屬僥倖,將士傷亡頗重,三桂一直心中有愧,不想皇上卻如此厚賞三桂。只叫三桂難以言表!”
聞言,額爾吉哈哈笑道:“王爺休要貶低。沙場之上你來我往,何來僥倖之說?勝便是勝,敗便是敗,王爺能底定全川,靠得乃是真本事,可不是什麼僥倖,倘僥倖可定局面,那本朝入關不就是天大僥倖了?”
“呵呵,本王不是這個意思,本朝入關乃天授,可不是什麼僥倖...額大人,請入內說話。”
滿洲入關是不是僥倖,和自家又有多大幹系,吳三桂可不敢說,乾笑一聲將這事掩了過去,擡手請額爾吉和李國翰隨他入堂中說話。在漢中的梅勒章京葛朝忠、佟師聖,鑲紅旗章京尹得纔等人也隨同入內,另外還有平西藩下大將陳德、盧光祖,總兵柏永馥等人也一齊入內。
入得堂中,因額爾吉是欽差,故吳三桂請他做了首位,李國翰等人在他側位坐下。
待衆人坐下後,額爾吉忽有些神秘的笑了一笑,然後對吳三桂說道:“王爺可知下官此次來除了宣諭平川之功後,還有一件好事要告之王爺。”
“噢,什麼好事?”
吳三桂有些驚訝,底定四川的功勞聖旨已經宣了,京中來的封賞也全送了過來,卻不知還有什麼好事等着他。
李國翰和葛朝忠他們也是好奇,均是笑看着額爾吉。
見衆人都被自己吊起了胃口,額爾吉也不賣關子,當下拍手笑道:“皇上決意將十四和碩公主下嫁平西王世子吳應熊!”
此言一出,堂中衆人皆是一震,吳三桂更是驚得合不攏下巴!
十四和碩公主乃是太宗庶妃奇壘氏所生,太宗有子11人,女兒14人,這個十四和碩公主便是太宗的最小女兒,亦是當今天子的同父異母妹!
被此消息驚得着實心跳的李國翰忍不住算了下,十四公主生於崇德六年,到今年才13歲,皇上把她嫁給吳應熊,吳應熊不就成了皇上的親妹夫?皇上不就成了吳應熊的大舅哥?!
再一想,吳三桂作爲吳應熊的父親,兒子娶了公主,當今天子是他大舅哥,那吳三桂就等於跟皇上及其愛新覺羅氏結成了親家,從此以後,吳氏一家可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
不等衆人消化這個天子賜婚的大好事,額爾吉又給了吳三桂另一個驚喜,皇帝除賜婚外,還授吳應熊爲三等精奇尼哈番。
三等精奇尼哈番是滿洲的爵位,等同漢爵的子爵,雖說吳應熊將來是要承襲吳三桂的平西王爵,但這個三等精奇尼哈番是滿洲只給旗人的爵位,非大功者不授,如此來看,順治皇帝對這個妹夫還是十分的看重。
吳三桂此時已是激動得難以言表,喉嚨幾次上咽,終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額爾吉知他心中激動,待吳三桂心情平復後,這纔將早就備好的冊封吳應熊爲三等精奇尼哈番的詔書拿出,吳三桂自然又是三跪九磕,高呼皇恩浩蕩。
大事辦完,額爾吉便與吳三桂、李國翰說些閒話,大抵是詢問平川戰事詳細過程,順便將京中一些事務擇些無關緊要的說上一二。
那邊,吳三桂早就使人備下酒菜,這邊時辰一到,吳三桂便請額爾吉入席。李國翰等人自然也一同陪席。
席間,鑲紅旗章京尹得才提到廣東平、靖二藩,出於都是漢人藩王的考慮,吳三桂自然也隨口向額爾吉打探起廣東戰事。
平、靖二藩的事情額爾吉知之並不多,畢竟他只是吏部右侍郎,非是兵部堂官,只說了些塘抄上的事情。塘抄上的消息吳三桂都知道,當下也失了興趣,不再多問,畢竟他和尚可喜、耿繼茂也尿不到一個壺中。
酒過三巡,額爾吉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先前王爺問我廣東的戰事,下官倒是忘了一事未說。”
“噢?”
吳三桂手一定,筷子停在半空。李國翰他們也都放下酒杯,側耳來聽。
額爾吉又回想了下,方道:“上月廣東總督衙門有公文發往京中,說是境內有一號太平軍的賊兵竊占了新會城,這夥賊兵得了新會堅城,又得城中火炮相助,以致官兵攻之不克。李率泰欲使朝廷撥銀同佛郎機人購炮,一部增助廣州城,一部發往軍中以壓制新會賊兵炮器。”
新會?太平軍?
廣東南部有一佛郎機人居住小城名爲澳門,前明工部曾與澳門佛郎機人大量購買紅夷炮,故而吳三桂對此倒不稀奇。李定國十萬大軍攻打新會近一年不克,此事也是天下皆知,倒是那號太平軍的賊兵能夠佔了李定國大軍攻之不克的新會城,想來應不是廣東總督李率泰所言竊居那般簡單。
廣東離漢中兩千裡遠,又是平、靖二藩的地盤,吳三桂才懶得關心那新會城於廣州有什麼厲害關係,隨口和額爾吉說了些佛郎機人紅夷炮威力不錯的閒話,便不再提這事。
吳三桂不關心,李國翰他們也沒什麼興趣多打聽,再者額爾吉也只是聽聞,具體新會發生了什麼,他又如何知道,問他也是白問。
酒席撤下後,李國翰說道聽說南明孫可望和李定國內訌,問額爾吉朝廷對於他們有什麼安排。
這個問題纔是眼下漢中諸將關心的大事,也是吳三桂關心的頭等大事。李國翰起了頭,他雖是面色不變,但心下卻是緊張起來。
額爾吉道:“平西王爺和定西將軍這邊,皇上並沒有什麼指示,想來是考慮二位剛剛底定四川,眼下將士辛苦,正是休整之機,不當再使平西王和定西將軍南征。”
聞言,諸將心口一鬆,底定四川固然是大功,可各部也是傷亡慘重,就是平西王吳三桂部下也是損失慘重,當年他帶入關的遼東老卒如今都是十不存一二。朝廷真要讓他們再率部出川攻打孫可望和李定國,恐怕他們連重慶都走不到。更加要命的是,四川經這十多年戰事下來,境內早就民生凋零,根本無法再承擔大軍輜重糧草。若是朝廷要吳三桂出川,僅是糧草這一塊就能活活把他們拖死。現在額爾吉說皇帝沒這個安排,衆人自然都是鬆了口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