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髒,太髒了
霍去病一聲令下,‘轟’的一聲巨響。
地動山搖,電閃雷鳴。
碎石橫飛,濃煙滾滾。
……
這些,都是郭解在後來自行腦補出來的畫面。
實際上,就在那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響過後,毫無防備的郭解,以及那些正在衝鋒向前的匈奴人,有那麼一刻,他們的大腦一片空白。
每個人只覺得自己的耳朵驟然失聰,唯一能聽到的,便是那咚咚亂響的、自己的心跳。
巨大的熱浪席捲而過,飛沙走石,呼嘯而來,呼嘯而去,就這三兩個呼吸間,衝在最前方的一百多匈奴人,連人帶馬的被席捲而過的碎石打成了血葫蘆,雖然沒有當場暴斃,但眼見得那些人七竅流血、目光呆滯的樣子,便能知曉,他們死定了。
與此同時,就在匈奴人呆滯不前,一臉茫然時,轟隆隆一陣巨響,卻是峽谷兩邊的百丈懸崖突然倒塌下來,房屋大小,磨盤大小的岩石,裹挾着沖天而起的黃塵,聲勢驚人。
“退!”
“撤退!”
“……”
匈奴人面色大變,一個個露出萬分驚恐的神情,撥轉馬頭,亂哄哄的向峽谷深處奔逃而去。
一些被嚇傻的匈奴人,則一臉癡呆的仰頭看天,似乎想在黛青色的天空深處看到一些什麼。
然後。
隨着滾滾而至的巨石浪潮轟然而至,那些匈奴人,以及其胯下戰馬,就這般悄無聲息的被巨大岩石就地掩埋。
這一幕,來的快,結束的更快。
用楊川、曹襄的話說,霍去病這憨貨沒有其他長處,就突出了一個快字。
剛開始,霍去病聽了這話還挺得意,咧着嘴呵呵長笑,直到後來他才明白,說一個男人快,好像不是什麼好話。
不過,他也無所謂。
男人快一些不好嗎……
……
其實,眼見幾十枚‘楊川子母雷’便能造成如此威勢,就連霍去病都有些懵逼,
只不過,他的臉上神情卻沒有多大變化,依舊一副風輕雲淡的帥逼模樣,轉頭對身邊親兵喝令:“築城!”
那親兵揮動手中兩面彩色棋子。
八百羽林孤兒立刻行動,利用剛纔抽空砍伐的一些木料,製作了一些簡易工具,將那一大片凌亂石塊收攏規整,轉眼間,就成了一道關隘城牆的地基。
緊接着,兩三百羽林孤兒從馬背上取下‘工兵鍬’,化身爲一羣‘人形掘土機’,嘩嘩嘩的將砂土丟到岩石上,順着縫隙灌進去,使得這一道寬約兩三丈的‘地基’更加牢固一些。
伐木,打製工具,土工作業,下樁,築牆……
一整套流程下來,竟是順暢無比,就好像這不是一支縱橫天下的精銳鐵騎,而是一個建築工程隊,看的一旁的郭解目瞪口呆。
當初,楊川當軍司馬的時候,曾經對所有的羽林孤兒做過‘工兵’訓練,那個時節,無論是霍去病、曹襄、李敢等‘領導’,還是普通兵卒,無不對此深惡痛絕,認爲這玩意兒屁用沒有,淨折騰人。
現在看來,讓羽林軍身兼‘工兵營’的舉措,簡直太正確了。
也、太給力了。
趁着匈奴人驚魂未定,只敢在遠處探頭探腦的向這邊張望的機會,羽林孤兒們的工程進度極快,就這般在敵人的眼皮底下,硬生生的修築起來一道三丈高、兩丈寬的關隘城牆。
關隘之上,還十分貼心的修了一些箭垛、女牆,並用巨大原木,甚爲寫意的搭了兩座結實的‘木頭小屋’,以便巡邏兵卒在裡面輪流休息。
峽谷深處的匈奴人不知道,羽林孤兒們的‘土工作業’這纔剛剛開始……
“在峽谷口方向三十丈處,再修築一道城牆。”
“現在沒有匈奴人攪擾,大家做點細活兒,那一面牆上要有城門,有甕城,要有城門樓子。”
“還有,挖掘一條壕溝,權當是咱們的護城河……”
峽谷裡原本就有一條小河,之前那一道關隘城牆的地基皆爲巨石,根本就不需要另外挖掘溝渠,任由河水滲漏、流淌就是了。
所以,這座奇怪的城池,只需很短的時間就成型了。
至於說擔心洪水……
不存在的,反正羽林軍又不在城中居住,管他呢,先把眼前的幾件大事辦了再說。
“郭解,該你登場了,”安頓完築城之事,霍去病轉頭看向郭解,“你的匈奴話說的好,就辛苦一趟,多騙一些匈奴人過來,讓他們淘金,挖羊脂玉籽料。”
郭解這才明白霍去病的用意,訥訥道:“讓匈奴人、都來淘金挖礦?”
霍去病似笑非笑的瞅着郭解:“怎麼,本侯的主意不行?”
郭解拱手應諾:“好,草民這就出發……”
……
於是,一日一夜後。
第一批匈奴‘淘金客’來了,人數不多,也就四五十人,由一名年輕的匈奴人帶領着,順帶着,還趕來一千多隻羊。
緊接着,又有幾批匈奴淘金客抵達,與之前的一樣,都是自帶口糧,趕來一些牛羊牲口。
甚至,還有一些看上去頗有點身份的匈奴人,不僅帶着部落裡的一些青壯年,還隨身帶着一些小婦人,說是可以幫男人們做飯洗衣,消困解乏。
對於這些匈奴淘金客,霍去病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溫和與大度,殺牛宰羊,好好款待,並讓他們暫時先住進臨時修築的木頭房子。
羽林軍的火頭營,廚藝絕佳,手藝超羣,堪稱漢帝國僅次於楊川家廚房和劉徹的御膳房的存在,對這些生吞活剝幾百年、上千年的匈奴人來說,隨手烹製的幾樣飯食,就能把這些狼日哈的給饞哭。
爆炒牛犢肉,烤全羊,孜然烤肉,饢包肉,胡辣湯,手抓羊肉,烤鹿腿……
連續三四日的絕佳美食,讓匈奴人心底那一絲最後的疑慮,也終於煙消雲散,每一個人見了霍去病這位‘右賢王親衛隊長’,都會莫名的生出仰慕。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幹活兒了。
霍去病的辦法很簡單,那就是讓有身份的匈奴人居住在城裡,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讓那些身份卑賤的匈奴人進入小金溝,幫那些有身份的老爺們去淘金、去挖礦。
如此一來,城中的日子舒坦得不行。
峽谷深處,卻成了一片修羅場。
原來,他早已在郭解處打聽清楚,眼下佔據小金溝的匈奴人,主要由兩個比較大的部落主導,裹挾了四五個小型部落的人,在這條大峽谷裡混得風生水起,賺了個盆滿鉢盈。
然而,隨着其他部落的人源源不斷的趕來,淘金客之間的矛盾,便開始迅速升級。
械鬥,殺人滅跡,謀財害命,這些都是常見之事。
唯有一樣事情,那些匈奴人似乎給忘記了——
在峽谷出口處,別人修築了一道關隘城牆,就算他們淘出再多的金子、挖出再多的羊脂玉籽料,又該如何運送出去?
這還真應了漢人的一句老話,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面對金子、羊脂玉的誘惑,這人啊,連最基本的判斷都已喪失,只是窩在峽谷深處,不停的勞作着,夢想着,渾渾噩噩的活着……
爲了讓那些匈奴礦工安心幹活兒,霍去病經過深思熟慮後,與居住在城中的那些‘匈奴老爺們’商議,要不要做點小本生意?
於是乎。
一拍即合。
這座奇怪的峽谷之城,很快就熱鬧起來,竟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座用來交易的巨大集市。
源源不斷的人涌進去,源源不斷的牛羊牲口被趕來。
然後,變成金燦燦的金子和沒有經過切割的羊脂玉籽料,甚至,城中那些‘匈奴老爺’們,還開始賭石,動輒就是幾百只羊、幾兩金子的賭注,看得霍去病等羽林孤兒目瞪口呆……
如果楊川在此,也一定會目瞪口呆。
霍去病這鐵憨憨,是如何做到的?
將一場族羣之間的殲滅戰,用世上最爲簡單的‘財帛動人心’就做到了,不得不說,霍去病這人有腦子。
也可能只有楊川才能理解,在別人眼裡,霍去病驕傲、冷酷、無情,純粹就一鐵憨憨,可實際上,對於世俗之事,不是說人家霍去病不精擅於此,而是,不屑於此罷了。
就這樣,用了短短的十七八日,小金溝裡便涌進來好幾千人,其中,絕大多數爲青壯年勞力。
這些傢伙,若不騙來淘金挖礦,上馬便是一名真正的草原勇士,是大漢帝國的生死大敵,可是,一旦來到這地方淘金挖礦,這身份就有點不太一樣了。
用楊川的話說,就是那個什麼工農的什麼階層,是被剝削者。
需要保護,需要憐憫。
當然,必要的時候,還可以隨手抹殺,永絕後患。
霍去病不可能如楊川那般,從一開始就在考慮長期經略,更不可能呆在同一片地方,組織人手開荒種田、挖礦鍊鐵。
他的任務是長途奔襲,縱橫天下。
於是,等到小金溝的事情大致穩定下來,他便將郭解召來,將這座註定沾滿罪孽、淚水與鮮血的城池,全盤交給郭解去打理,至於說能不能從中賺到錢,能不能經營得有一點起色和氣候,這是郭解的事情。
“本侯今日將這裡全盤交給你,後面如何打理,這是你郭解的事情,當然,可能也是楊川、曹襄的事情,與本侯無關。”
“本侯只有一條。”
“儘量多的騙來一些匈奴人,羌人,氐人,還有那些西域胡人,反正只要是大漢敵人,你郭解儘可騙來幫你淘金挖礦。”
“但是,最後的結果,便是這裡面的人,不能活着離開。”
霍去病的話語很是隨意,就像拉家常似的,給郭解隨口交代幾句,便領着八百羽林孤兒離去了。
至於說後來郭解將這方圓幾百裡的草原、海子、雪山和大漠,竟然打理成一個獨立王國,除卻每年給楊川、曹襄、霍去病‘進貢’大量的金子、玉石,他自己也儼然成了這裡的王。
這些身後事,霍去病自然無法知曉。
就算知曉了,也不會關心。
他要的,是讓敵人去死!
……
就在霍去病在小金溝折騰時,遠在三百里外曹襄卻吃盡了苦頭。
他帶領一千二百兵馬,在大斜谷一帶設伏,利用地形優勢,打了兩場漂亮的伏擊戰,陰死……
咳咳,陣斬尾隨而來的渾邪王帳下七八百騎兵,打疼了渾邪王,同時,也激怒了這位匈奴人的萬戶王。
他早已摸清眼前這一支漢朝軍隊,人數不多,就算戰鬥力十分強悍,可眼下是在他自己的地盤上,被人牽着鼻子追了一千多裡,還被人打了兩場伏擊,簡直能氣死個人!
說實話,要是這支漢朝軍隊繼續在草原大漠裡亂竄,他還真沒把握將其留下,畢竟,對方一人五馬的配置就很是可怕,只要有水草的地方,可以說就能夠永遠戰鬥下去。
好死不死的,還想打埋伏?
渾邪王突然覺得,自己又行了。
他灑出去幾十路斥候、哨探,傳令讓方圓千里內的匈奴騎兵火速趕來,他要將這一支漢朝軍隊團團圍困,慢慢折磨,最後,再一口吞下……
如此一來,曹襄的日子就苦了。
區區一千二百人馬,被圍困在大斜谷裡頭,一面是阿爾金山的懸崖峭壁,一面是祁連山的萬年冰雪,身後,則是一條直插雲霄的冰雪小道,馬蹄踩踏上去直打滑,根本就無法通行。
要不是他佔據了地形優勢,派兵修築一座關隘營寨,扼守住唯一的通道,估計這會兒只能丟棄戰馬輜重,屁滾尿流的爬上大雪山了……
這個時候啊,他最想念的不是霍去病。
而是楊川。
那狗日的心黑手辣也就算了,關鍵是人家腦子好使,尤其面對草原、戈壁、大漠、雪山、冰川這樣複雜的地理環境,總是顯得得心應手、輕鬆寫意,隨手便能破局。
“霍去病死哪裡去了?”
“說好的一日一夜,這都二十幾日了,怎麼還不見人影?”
“這狗日的不仗義啊,讓咱們困守一處絕地,他自己卻帶人在外面逍遙快活,估計是跑出去播撒種子去了!”
“嘶,還真說不定呢。”
“匈奴人熱情好客,看見那狗日的賣相不錯,說不定給他修了一座城,讓那些老老少少的匈奴婦人,剝洗乾淨後,排着隊讓霍去病禍禍……”
困守此地二十幾日,搶來的牛羊牲口已經吃完,曹襄等一千二百名羽林孤兒,不得不開始吃‘存貨’。
滷味兒牛肉乾,炒大豆,壓縮鍋盔,這是羽林軍的基本伙食。
剛開始,大家覺得極好吃,將積雪融化後,再燒一大鍋熱湯,撒一些鹽巴、芫荽末、薑末、蔥末等,泡上一碗牛肉乾,咥起美得很……
可連續吃上一二十日,其他羽林孤兒也還覺得伙食不錯,曹襄這個長安城的紈絝惡少卻有點受不了了。
以至於,夜晚做夢的時候,他總會夢見自己回到了長安城,就在楊川家裡蹭吃蹭喝。
“爆炒牛犢肉,蔥爆羊肚絲兒,酸爛肉!”
“哎呀,那個誰,楊川,給本侯弄一碗過油肉拌麪解解饞,再來一罈酒,再烤一隻羊,再燉一鍋小雞蘑菇湯……”
“……”
轟隆隆一陣悶響。
伴隨而來的,是一片極爲紛亂的呼哨、吶喊和人類臨死前的哀號。
大戰爆發了!
曹襄從美夢中驚醒,顧不得擦去嘴角橫溢的口水,猛的翻身起來,一把抓起手邊的一杆長槍,大聲喝問:“發生何事?”
一名親兵快步衝進大帳:“報!”
“稟報平陽侯!”
“那些匈奴人發瘋了,趕着幾千羌人在前面送死,開始大舉進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