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豹姐的意思
事實證明,當一個人面對黃金、羊脂玉時,都會略加猶豫一二,畢竟,這一筆錢財得來太過容易,總會讓人心生疑竇。
不過。
當面對一大堆天文數字的金子、羊脂玉時,幾乎所有的困惑都會煙消雲散,蕩然無存,一滴都不會剩下……
沒辦法,人家給的太多了。
面對整整五大箱子金子、羊脂玉,無論是羌人頭領桑巴,還是大祭司甲央,以及帳篷裡那些勇士、婦人和奴隸,一個個的都看直了眼。
“這些、都是賞賜給我們的?”
十幾個呼吸後,羌人部落頭人桑巴艱難的將自己貪婪的目光從金子、羊脂玉里拔出來,兩片紅中帶紫的嘴脣,微微顫抖着,使勁吞了幾口唾沫,讓楊川一陣大笑。
“自然是給你的,也是給他們的,”楊川指着門外源源不斷走來的羌人勇士,十分大方的說道:“草原上流傳一句話,黃金配勇士,玉石最尊貴。”
“這些金子和玉石,放在右賢王的帳篷裡,既不能給牛羊牲口貼膘,也不能讓咱們的草場變大,更不能讓大地生出更多的金子和寶石。”
“但是。”
楊川停頓幾個呼吸,轉頭看向大祭司甲央:“但是,若是將這些金子、寶石,賞賜給我們的頭人和勇士,他們便會上馬戰鬥,讓我們的草場一天比一天遼闊,我們的牛羊牲口,自然就會長膘。
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甲央大祭司?”
老神棍甲央點頭,很認真的說道:“尊貴的匈奴大人,您說的每一句話,都很好聽;您講的道理,自然就很有道理,不過……”
甲央突然話鋒一轉,伸出一根枯瘦老指頭,指着外面的羌人勇士,淡淡道:“難道不應該將所有的金子、羊脂玉留在頭人和大祭司身邊,然後,再根據他們的功勞,慢慢的分發下去嗎?”
外面的勇士們聞言,臉色微變。
剛纔聽說有金子有羊脂玉,每一個人的臉上,露出憨厚老實的笑容,可是,聽了大祭司的話語,這些羌人勇士都閉嘴了。
楊川居中而坐,冷眼旁觀,心下已然有了決定。
看來,這個黑虎部落的大祭司,與那些勇士的關係並不融洽。
當然,這基本就是一句廢話。
在羌人部落當了好幾年奴隸的楊川何嘗不知,其實,所有的羌人勇士,與所謂的頭人、大祭司,關係都不太融洽。
所謂的階級意識……吧?
楊川也懶得去思考。
他的臉色突然變得陰沉起來,轉頭看向頭人桑巴:“桑巴頭人,你也覺得應該將金子、寶石都留在你和大祭司的帳篷裡?”
頭人桑巴莫名的打了一個寒戰:“不不不,匈奴大人想給誰就給誰,我沒有任何貪婪的想法……”
楊川微微點頭,突然擡頭,對着帳篷穹頂說道:“那就讓偉大的長生天來決定吧。”
話音剛落,衆人眼前白光一閃,一隻肥碩雪豹突然出現在楊川身邊,十分親暱的蹭着、挨着、磨着,還伸出半尺多長的粉紅舌頭,輕輕舔舐一下楊川的手背。
羌人們吃了一驚。
大雪山神獸。
雪豹!
雪豹體型不大,世人難得一見,偶爾閃現一次,也是倏忽之間便已遠遁;但在羌人、匈奴人的心底,這種從不傷人的猛獸,卻名列第一,稱之爲雪山神獸。
在一些部落裡,甚至還有大祭司將其當成長生天的兒女。
看看,這便是封建迷信的重要性。
楊川一副匈奴貴人裝扮,且帶着兩千裝備精良的少年騎兵,卻只能讓這些羌人心生畏懼,畏畏縮縮;可是,當豹姐一出場,現場氣氛登時變得異常起來。
所有的羌人‘噗通’一聲,雙膝跪地,然後,便是一個五體投地:“雪山之王!”
“是長生天的使者……”
每一個羌人趴伏在地上,用額頭、鼻子和嘴巴,使勁親吻着大地,渾然不顧地上的牛羊牲口糞便,一個個痛哭流涕。
緊接着,羌人們跟那些匈奴人一樣,紛紛拔出刀子,照着自己的臉上就是幾下。
鮮血迸流,眼淚鼻涕糊了半臉,就、十分的虔誠呢。
楊川居高臨下的冷眼旁觀,直到那些羌人臉上的刀傷癒合一二,不再往出滲血,他才淡然開口:“我來自雪山之巔,這一路走來,見過哀傷哭號的牧人,見過輕慢勇士的祭司,見過吝嗇小氣的頭人。”
“我們的草場如此之大,卻養不活我們在春天生下的羊羔子。”
“我們的勇士勇猛剛強,卻像一羣卑賤的老鼠,在那骯髒的爛泥裡刨食,還要將自己的糧食、牲口、婦人,用無休止的送進別人的帳篷,讓那些老鼠一般的畜生,吃着我們的糧食,宰殺我們的牲口,在我們的婦人的肚皮上,像一些蛆蟲般蠕動,播撒着他們卑賤而污穢的種子。”
“所以。”
“那些蛆蟲,該不該死?”
楊川的聲音很輕柔,帶着一絲男中音的厚重,配上他那清亮透明的嗓音,讓這一番歌唱般的話語,宛如魔音,讓那些趴伏在地上的羌人勇士們渾身發抖。
沒有人曾經如此說過。
無論是在羌人部落裡,還是在匈奴人部落裡,所謂的勇士,其實不過是一些能騎馬射箭的奴隸,不僅要替那些貴族老爺流血流汗的打仗,還可能要送自己的婦人,去那些貴族老爺的帳篷裡被禍禍。
幾乎所有的羌人、匈奴人都以爲,這便是天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是。
爲什麼這位大雪山使者卻說,這都是不對的……
就在衆人困惑之際,羌人部落的老神棍甲央突然開口:“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語?難道,你就不怕長生天責罰,將你……”
不等這老神棍把話說完,楊川側臉看向豹姐,不動聲色的眨了眨眼。
於是。
一道白光倏忽閃過,‘窋欻’一聲,老神棍甲央的咽喉部位噴濺出一團血霧,夾雜着一連串‘咯咯咯’的聲音,聽得人牙酸。
豹姐一擊致命。
爾後,它輕飄飄的躍上楊川的肩膀,伸出半尺長的粉紅舌頭,優雅的舔舐着臉頰上的鮮血,喉嚨裡,發出一陣可怕的呼嚕聲。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羌人都驚呆了。
他們的大祭司,就這樣死掉了?
那可是長生天的代言人,是部落的精神支柱,是唯一能夠與上天溝通、對話的存在,就這樣,被雪山之王一口咬斷了咽喉,變成了一具微微抽搐的屍身?
“匈奴大人……呃,不,大雪山使者,您這是?”
部落頭人桑巴使勁吞嚥着唾液,結結巴巴的開口問道,滿頭滿臉都是溼淋淋的汗珠子。
“這是雪山之王的意思,”楊川十分冷淡的說道,“大祭司甲央裝神弄鬼,假借與長生天溝通,禍害部落,他的罪孽,足夠讓他死一萬次。”
“雪山之王活了已經足足八百多年,早已通了靈性,它纔是長生天真正的兒女,是上天在大地上的影子。”
“它的意思,就是長生天的意思。”
桑巴頭人張口結舌好幾個呼吸,還想說什麼。
這時,豹姐突然仰頭,發出一陣低沉的呼嚕聲,目光幽幽的盯着桑巴頭人,似乎在審視着,思量着。
或者,它只是單純的發着呆。
總而言之,桑巴頭人終於閉嘴了。
這就對了。
楊川的臉色漸漸舒展了些,他隨口吩咐一句:“將這些金子、羊脂玉,全部分給勇士們。”
兩隊少年兵快步走來,一邊用熟練無比的匈奴話‘嘰裡咕嚕’着,一邊給羌人勇士賞賜下金幣、羊脂玉雕件。
很快的,人羣中發出一陣歡呼之聲。
不過,這歡呼之聲聽在楊川耳朵裡,卻總覺得有點詭異,就像從來不曾開口說話的啞巴,突然張嘴喊一嗓子,還挺讓人不適應呢。
楊川很認真的想了想,漸漸明白這種詭異感覺從何而來——
【翻身農奴把歌唱】。
……
輕鬆解決掉黑虎部落的爛事,酒宴終於開始了。
爆炒牛犢肉,烤全羊,野雞蘑菇湯,外加一些羌人從未見過的鍋盔饃饃……對了,還有一些裝在囊裡的‘恆河水老白乾’,很快就將宴會的氣氛推向高潮。
自然而然的,楊川便成了這個部落的主人。
他居中而坐,慢條斯理的吃肉,慢條斯理的喝酒,盡顯貴人氣象。
當然,比起豹姐,他的氣勢畢竟差了一大截。
只見它……
好吧,這貨在用膳的時候,就開始變得沒了形象,霸佔着一隻烤全羊、幾條石板牛柳,對着兩隻沙雕齜牙咧嘴,都有些護食呢。
只不過,看見‘雪山之王’如此霸氣,竟然將‘天空之王’鎮壓的死死的,那些羌人就更加堅信,眼前這些匈奴人,是真的貴人……
當然,這種微妙心理,都逃不過楊川的冷眼旁觀。
這就很好。
有一位姓魯的先生曾經說過,要想徹底打敗一個族羣,最好的辦法,不是將他們全部殺死,而是應該在殺死之前,讓他們心中的那一尊神像坍塌,讓他們的精神世界成爲一片荒原。
唯有如此,才能將其連根剜掉。
豹姐,楊川,兩隻沙雕,成了宴會的主人。
那位名叫桑巴的部落頭人,反而成了跑腿兒的,眼看着那一桌的肉沒了,便會十分狗腿子的‘彙報情況’,就差跪在楊川腳下去舔。
對於這樣一個結果,楊川甚爲滿意。
他是個廚子,不擅長打打殺殺之事,但精於統籌搭配,利用各種調味品,將手頭的食材烹製成可口飯食……
“桑巴頭人,諸位勇士。”
眼看着大家酒肉吃喝得差不多了,在張湯、司馬遷、東方朔幾人的侍奉下,淨面,淨手,漱口。
爾後,纔開口說話:“本來呢,右賢王的意思是想要大家去烏鞘嶺一帶打仗,消滅一支孤軍深入的漢朝軍隊,可是,剛纔我與雪山之王通靈一次,卻發現,雪山之王的意思,是讓我們留在此地,爲長生天挖金子,挖礦石……”
羌人們都聽呆了。
與大漢人不同,這些羌人長期生活在草原上,跟牛羊牲口說話的次數,比與人交流的還要多,所以,幾乎每一個草原牧人都很沉默寡言。
說好聽些,這叫厚重。
楊川卻固執的認爲,這便是典型的逆來順受,根本就是因爲在長期的高壓生活下,讓他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所以,這些憨厚老實的羌人,在聽了楊川的話後,幾乎沒有什麼人提出疑問或反對,只是神情木訥的瞅一眼楊川,再瞅一眼豹姐。
然後,再瞅一眼周圍那些兇殘的‘匈奴人’。
“既然是雪山之王的意思,那還有什麼可說的,”桑巴頭人站出來,規規矩矩的對着豹姐躬身施禮,爾後,轉頭看向楊川:“說吧,我們能幹什麼,尊貴的匈奴大人儘管吩咐。”
楊川也不客氣,淡然道:“雪山之王要在此地落腳一段日子,護佑你們黑虎部落的同時,還要給你們降下福祉,要讓你們能儘快挖出金子。
所以,先修築一座寨子,好讓雪山之王和它的僕從居住。
當然,寨子可以修築得更大一些,更加牢固一些,不要讓其他幾個部落的人聽到消息,帶着人馬,搶走咱們的礦山、金子、婦人和孩子……”
……
於是,幾日幾夜後。
打柴溝的某一片向陽山坡上,一座十分牢固的軍寨拔地而起,巨石和圓木堆壘的城牆,足足有五丈高,佔地面積也極大,約莫有七八十畝地大小,遠遠看去,就像一頭遠古怪獸。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
在楊川、豹姐、傻雕的‘絕佳組合’下,只用了一日一夜,楊川便將方圓百里內所有的羌人部落收攏起來,組成一支十分特別的‘基建隊’。
這地方遍地都是淡青色山岩,還有很多原始森林,所以,就地取材就很是方便。
當然,讓羌人們看傻了眼的,卻還是那兩千少年兵的手段。
築城所需石料,原木,都是那些少年兵親自下手採挖、砍伐,也不讓旁人去看,反正就是一陣可怕的地動山搖後,便會有人出來傳令,讓羌人們去搬石料。
伐木也是如此。
少年兵們鑽進山坡上的一片森林,也不知使了什麼法子,那些巨大的松樹一棵棵緩緩倒地,發出一陣接一陣的‘噼啪’巨響,又很快被砍掉枝椏,剝掉樹皮,成爲一些光溜溜的巨大原木,成爲上好的築城材料。
另外,讓羌人們驚恐不安的,是這幾日裡,部落裡的那些頭人、大祭司,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動不動就想提着鞭子抽人。
還有。
部落頭人、大祭司們的家屬,也開始變得有些異常,嘴脣青紫,眼球外突嚴重。
眼球上,爬滿了可怕的血絲。
猩紅猩紅的,猶如一些傳說中的惡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