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母老虎不發威……
滿滿當當六大箱子金幣、羊脂玉雕件,外加幾十瓶‘十糧液’,讓李戟等一應屬官吏員霎時間便懵了。
早就聽說新任太守豪橫,家大業大,不僅是駙馬爺,皇帝的女婿,還是大長公主的義子,食邑兩萬多戶……
可是。
這一見面就送金送銀送羊脂玉的,卻又爲何?
李戟躬身施禮,道:“府君,甫一見面便送出如此重禮,請恕下官不敢領受。”
楊川卻擺擺手,溫言笑道:“些許阿堵物,何足掛齒。”
爾後,他便令人按照人頭、官階等,將幾大箱錢幣玉器分發下去,並給每人送出兩瓶佳釀十糧液:“那個啥,東西先收起來,咱們先用膳。”
於是乎,一場別開生面的‘酒宴’開始了。
楊川居中而坐,右手坐着平陽侯曹襄,左手坐着冠軍侯霍去病,其他人等依次而坐,各種美食流水般的送上來,每個人面前的案几之上,擺放得滿滿當當,自然是極爲豐盛。
楊川家的十二名小廚娘,加上羽林軍火頭營,操辦一場酒宴簡直就跟平常過日子般簡單,變着花樣兒的爆炒、涼拌、清蒸、煮滷,讓那一應屬官吏員早就看呆了。
香。
真特孃的香!
隴西郡的屬官吏員皆爲本地人,其中大半都姓李,雖說作爲隴西李氏家族的人不曾缺衣少穿,可要說滿足口腹之慾,卻哪裡見過這般光景?
眼瞅着諸人狼吞虎嚥的樣子,楊川都笑眯了眼:“諸位敞開肚皮吃,敞開肚皮喝,只要本侯在這隴西郡一日,保證諸位頓頓有肉吃,天天有酒喝。”
那些屬官吏員狼吞虎嚥,席捲殘雲,剛開始見面時的那一股子老李家人的驕傲之氣,自然是早已蕩然無存,一個個露出白森森的牙,大吃大嚼。
酒過三巡,菜過七八味。
看看大家吃飯的速度放緩,應該都吃得差不多了,楊川端起酒碗相邀:“諸位,來,幹了!”
一陣‘噸噸噸’,每一個人都喝乾了碗中酒。
楊川也不客氣,開始詢問隴西郡的狀況:“本侯新任隴西太守,此間事務一無所知,敢問諸位,咱們隴西郡現如今到底什麼情況?可有什麼困難?”
“放心,只要大家有困難,本侯一概想盡辦法來解決。”
李戟拱手道:“好教府君知曉,咱們隴西郡地廣人稀,人口戶籍一直上不去,此爲其一。
其二,因爲長期與羌人、氐人作戰,不少地方早已沒了人煙,就算是有幾戶人家,也早已放棄原有的戶籍,鑽進深山老林裡躲避徭役賦稅,成了無籍野人。
其三,則是咱隴西郡多山地,多溝壑,野獸橫行也就罷了,關鍵是道路阻塞不通,那些羌人、氐人部落每年都會想辦法滲透進來,佔據咱們的大好河山,在一些深山老林裡繁衍生息,終究成了禍患。
爲此,歷任太守都要組織兵馬征剿,卻往往是收效甚微,徒勞無功,只是花掉了一大筆錢糧罷了……”
這個太守府別駕李戟,口齒伶俐,邏輯清楚,講話的時候條理清晰,顯然是一名相當厲害的屬官吏員。
用一個官場套話來說,就是一干吏。
看來,李氏家族在隴西郡能成爲最大的名門望族,長期盤踞並把持這方圓二三千里的地盤,自然有其道理。
對楊川來說,隴西李氏,無疑是一個十分難纏的對手,一個弄不好,可能就要讓他在隴西郡栽一個跟頭。
“有關錢糧之事,本侯想辦法就是了。”
楊川笑眯眯的說道:“像什麼修橋補路,疏通河道,開墾荒田,這些都沒問題,對了,還有咱們的這些城池、軍寨,可都有些破敗不堪,好在羌人不怎麼會攻打城池,他們也就縱馬劫掠一番便會離去,要不然,這樣一座城池還不夠人塞牙縫呢。”
聽了楊川的話語,李戟等屬官面色古怪,一時間竟沒有人去接話茬。
這也在楊川的意料之中。
老李家在隴西郡的勢力盤根錯節,這些人名爲屬官吏員,表面上對他這位新任太守畢恭畢敬,在其心底,其實不過是敷衍了事,根本就沒當一回事兒。
據他提前派過來的阿酒、阿木、阿鐵等人密報,經過一番刺探得知,隴西李氏從大秦朝開始,就是此間最大的望族,就連始皇帝都會給人家一二分面子;等到後來的漢高祖劉邦,歷經五六代皇帝,朝廷對隴西郡的控制基本上處於名義上的上下級關係。
劉徹剝了自己的大農令一職,並讓朱買臣兼領自己的封地朔方郡,將他、曹襄、霍去病幾人派來隴西郡,自然也是存了一定的心思。
利用與河西走廊的匈奴人開戰,同時,想辦法打壓羌人、氐人,進而削弱李氏家族的影響力和控制力,加強朝廷對隴西郡的控制,這恐怕纔是劉徹最想達到的目的吧?
想得挺美好啊。
難道李氏家族就沒想到這一點?
楊川不動聲色的笑了笑,道:“此外,本侯在來臨洮的路上,看見不少大戶人家的莊院甚爲破敗、陳舊,大量的良田就這般荒廢着,本侯心中甚爲不安。
這樣好了。
本侯打算籌措一筆錢糧,先將各縣之間的道路疏通一遍,將各縣的城池重新夯築,你們放心,本侯沒有別的本事,就是會掙錢,所以,你們只管好好辦差就是了,錢糧之事本侯一力承擔。”
李戟等人面面相覷,還是沒有什麼人開口應答。
楊川也不生氣,繼續笑眯眯的說道:“除了這些花錢的事情,本侯其他任何事情都幹不來,那就想辦法花錢吧……”
……
楊川就任隴西郡太守的第一件事,便是花錢。
重新修築城池,需要花錢;購置大量的牛羊牲口,需要花錢;開採礦山,冶煉精鐵打製農具、兵械,更需要花錢;開山砍樹,修橋補路,疏浚河道,也需要花錢。
總之,他抵達隴西郡的當日,振興大西北、發展隴西郡的‘一攬子計劃’直接開始執行,並無一絲一毫的耽擱。
大把大把的錢糧散出去,可以說其成效立竿見影。
不過十幾日工夫,以臨洮縣爲中心,大片大片的荒地被迅速開墾耕種,並根據田地的情況,分別種上穀子、糜子、大豆,在一些山地坡地上,撒播了不知多少畝的苜蓿。
至於水利設施,就更是簡單。
作爲大河上游最重要支流之一的洮河,水質好,清洌洌的,即便直接飲用都沒問題,就很是甘甜,楊川便利用地形優勢修築了幾座攔河大壩,讓‘基建營’就地伐木,設計製作了一批水車、水磨等設施,讓沿途百姓目瞪口呆。
此間百姓長期與羌人、氐人混雜居住,多多少少的,其實已然沾染了很多羌人氐人的生活方式,半農半牧,也很少有讀書人。
故而,當楊川的‘一攬子計劃’開始執行時,無論是沿河的漢人、羌人還是氐人,都嚇壞了。
於是,就在第三座攔河大壩即將合龍時,一名李姓長者,帶領附近數百百姓人專程拜訪楊川太守。
“府君,你這樣做是不對的,”甫一見面,那老者便神情嚴肅的說道:“洮河之水,乃上天之恩賜,府君隨意修築攔河大壩,一旦惹得上天發怒,一場洪水下來,還讓這沿河的百姓人活不活了?”
楊川正在給霍光、楊敝和自家的三名小婦人講課,聽了老者的話,他饒有興味的笑道:“老丈的擔憂很有道理,不過,所謂的上天恩賜之說,本侯卻覺得略微有些偏頗。”
那李姓老者皺眉,道:“府君不信天人之說?”
楊川笑了。
看看董仲舒老賊乾的好事,一套‘天人感應’之說流傳極廣,就連隴西郡的鄉間老讀書人都深信不疑,可見其還是頗有幾分迷惑呢。
“你是董仲舒的學生?”楊川隨口問道。
“不,老朽乃董公學生的學生,”那老者拱手道:“十幾年前,董公的一名學生來隴西郡講學,老朽慕名前去,有幸成爲董公的徒子徒孫。”
楊川被這糟老頭子的話給惹笑了:“早知如此,此番來隴西郡就該將董仲舒帶上的,有些事情讓他給你們解釋,可不就省事多了?”
那老者不明白楊川在說什麼,聽到眼前這黃口小兒大放厥詞,言辭之間,對董公似乎並無半分敬意,就很是氣人。
於是,老者臉色難看的說道:“府君,在洮河之上修築攔河大壩,安置水車、水磨等器械,只能說是短視之舉,從長久來看,卻是破壞了千古以來的天地均衡,恐怕終究會成爲禍患。
至於你輕慢董公的言辭,老朽一介布衣,不敢置喙。
然,老朽身爲董公之徒子徒孫,卻還是要說上幾句……”
那老者一旦開口,便開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聽得楊川都笑眯了眼。
隴西李氏,能夠在這邊境之地猥瑣發育一兩千年,不但名將輩出,文人騷客也極多,像什麼李白,便是出於隴西李氏家族;而且,還能出一批皇帝,不得不說,人家這傳承就很厲害呢。
一旁的劉滿卻早就聽得煩躁起來,柳眉倒豎,怒斥一聲:“糟老頭子,你閉嘴行不?什麼狗屁天人感應,什麼董公董母的,就算董仲舒見了我家小郎君也是畢恭畢敬,儼然以後學之輩自居,不料,他的徒子徒孫卻跑來教訓人來了?
回頭本宮便寫一份信函,將董仲舒給叫過來,讓他在隴西郡開設學堂學館,給你們這些腐儒進行一次回爐。”
那老者愕然,想伸手捻鬚,卻又覺得不妥,只好拱手問道:“敢問這位小娘子……”
劉滿隨口道:“本宮劉滿,劉徹是我親爹,楊川是我親郎君。”
那老者臉色微變,趕緊躬身施禮:“原來是公主殿下,小老兒失禮了。”
劉滿十分大度的擺擺手:“那就滾蛋。”
那老者老臉一陣通紅,深吸一口氣,道:“公主殿下雖然是貴人,但老朽也算是一個讀書人,聽說皇帝陛下對讀書人也不曾惡言相加,還請公主殿下客氣一些。”
“客氣一些?”劉滿冷着臉,隨口說道:“那就請滾蛋。”
“……”
一句話將那李姓老者噎了個半死,一時間卻又不敢多言,只能拱拱手,轉身向外走去。
就在楊川猶豫着是否出言挽留之際,門外大踏步走進來一人,正好與那老者迎面相遇,卻是羽林軍先鋒營校尉李敢。
“十三伯,您老怎麼在這裡?”
剛一見面,李敢微微一愣,對着那老者拱拱手,便趕緊走到楊川面前躬身道:“長寧侯,末將李敢回來了。”
楊川笑問:“事情可曾辦妥?”
李敢道:“長寧侯交代之事盡數辦妥,給我李氏族老們帶的禮物也逐一送到,爲感謝長寧侯的擡愛,族中一些老人將於三日後趕赴臨洮縣,當面致謝。”
楊川點頭:“辛苦了,下去吃點東西就去找去病、曹襄他們,最近大軍訓練辛苦,還要同時墾荒種田,有些事情還要你這個李姓子弟前去協調。”
李敢拱手應諾:“諾!”
然後,一轉身,他就看見臉色不太好的‘十三伯’梗着脖子站在那裡,目光之中似乎有一絲憤憤不平之意。
李敢嚇了一跳,趕緊轉頭問楊川:“長寧侯,這是我十三伯,與我父李廣是一個耶耶的孫子,怎麼,他又惹禍了?”
李敢這一個‘又’字就很妙。
果不其然,不等楊川、劉滿等人開口說話,那老者冷哼一聲,斥罵道:“李敢,你狗日的在外人面前怎麼說話的?怪不得你父李廣到現在還封不了侯,料來是他跟你一般,是個莽夫啊?”
李敢被那老者斥罵,也不生氣,學着楊川的樣子使勁搓幾下臉頰,嘿嘿笑道:“十三伯,你這是讓書把腦漿子給讀壞了吧?要侄兒說,你讀的那些書啊,沒什麼用處,還不如改投長寧侯門下算了。”
老者大怒,手中柺杖便要砸過來。
劉滿再一次發飆:“給你們一張三尺宣紙,就想糊一個馬戶頭臉是吧?李敢,將你這位十三伯拖出去,杖責三十!”
“打完屁股,再掌嘴三十。”
“本宮最煩這種嘴硬骨頭軟、信口開河、侃侃而談的讀書人!”
劉滿一發威,那老者面色微變,李敢卻嚇壞了。
別看劉滿在楊川面前像一隻羊羔子,百依百順,還動不動就被人長寧侯摁在地上一頓摩擦,簡直就軟得離譜。
可是。
劉滿是誰啊?
這可是劉徹和陳阿嬌的親生閨女,因爲一些不爲人知的宮廷秘事,這位滿月公主反而成了漢帝國最受皇帝寵愛的兒女,就算在未央宮裡都追着劉徹,又哭又鬧,曾經有兩三次抓破了皇帝的麪皮,幾乎所有人都繞着走。
自己的這位十三伯!
嗐!
招惹誰不好,你跑來招惹這姑奶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