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來人,將霍去病給朕叉下去!
四日後,長安城。
未央宮。
朔方郡新任太守朱買臣將平陽侯曹襄給告下了;連帶着,他乾脆將大漢長寧侯、太子太傅、太學院祭酒、原朔方郡太守楊川也告下了。
“這麼說,你剛到朔方郡,便被平陽侯曹襄給打了?”
“而且,身爲前任郡太守的長寧侯楊川,還有縱容、慫恿之嫌?”
“什麼?前任太守楊川竟然派出三千精銳騎兵,將你這位現任郡太守給鎮壓了?”
“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身爲朝廷命官,竟然親自動手將你暴打一炷香工夫?而且,還只是打臉,不打其他任何地方?”
眼瞅着斷了一條腿、被人打成豬頭的朱買臣,劉徹差點都要憋不住了。
好吧,在這種時候,當皇帝的絕對不能笑。
除非!
‘噗嗤’一聲。
劉徹倒是憋住了笑,將近一百人的大朝會上,也不知哪個哈慫終於憋不住,率先笑出了聲。
緊接着,便是一陣‘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
躲在一根廊柱後的長寧侯楊川、平陽侯曹襄、冠軍侯霍去病實在憋不住,用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肩頭瘋狂聳動,發出一陣‘庫庫庫’的豬笑聲。
沒辦法,此事委實太過好笑,不由人不笑啊。
這個朱買臣真是個豬腦子,在自己的治所被人打成豬頭,卻不想着當場解決問題,反而一發狠回了長安城,將曹襄、楊川二人給告下了。
不過,這便是讀書人的可怕之處。
你曹襄、楊川二人都是大漢侯爺,咱一介寒士惹不起是吧?那好,咱尋一個能惹起你們的人,就讓皇帝說一句公道話,這光天化日之下,縱容惡奴行兇,毆打朝廷大員,難道想造反不成?
“陛下,微臣並不曾招惹平陽侯曹襄,可是,四日前,微臣接到陛下的旨意,便連夜出發,星夜兼程的前往朔方郡。”
“不料!”
躺在擔架上的朱買臣掙扎着起身,努力的將眼睛睜開一條小縫,恨聲控訴:“不料,在距離朔方城尚有七八里地時,平陽侯曹襄卻帶領一隊部曲、僕役迎面衝過來,不由分說的便開始打人,微臣屬下都是一些講究人,多少讀過幾天書,豈能如平陽侯府的惡奴一般見識?”
“結果倒好,平陽侯府的惡奴們得寸進尺,竟然對微臣屬下大打出手,下手黑的很,是往死裡打的那種……”
聽着朱買臣的講述,劉徹一臉憤怒,時不時的還要附和一句:“過分,太過分了!”
最後,他十分嫌棄的罵道:“曹襄這個哈慫太不像話了,打人怎麼能打臉呢?”
然後,朱買臣終於閉嘴了。
皇帝都如此偏袒自己的親外甥了,他一個郡太守又能如何?只能說,這大漢朝廷的風氣從根子上就有些壞啊。
朱買臣腫成細縫的雙目之中,慢慢滲出了淚水……
“陛下,老臣覺得此事應該嚴厲查辦。”
就在此時,有人站了出來,卻是丞相公孫弘。
他先對着劉徹拱手施禮,朗聲說道:“陛下,朱買臣乃朝廷命官,在赴任途中遭遇惡奴拳打腳踢,危及性命,此事可謂是駭人聽聞,就算是在暴秦時,也是一樁驚天動地的大案、要案。”
“故而,陛下,老臣認爲,此事絕對不可姑息遷就,絕對不能讓犯罪者逍遙法外,還我大漢臣子一個朗朗乾坤。”
“否則,這天底下誰還敢當官?”
公孫弘說得有理有據、慷慨激昂,儼然一副不給曹襄治罪便不罷休的架勢,聽上去倒也十分的提氣,大殿之中,立時便有二三十人紛紛附和起來。
“公孫丞相說的對。”
“公孫丞相說的好。”
“公孫丞相有理有節,不畏權貴,爲我大漢江山社稷嘔心瀝血、廢寢忘食、夙夜憂嘆、兢兢業業……”
嗎的,當面就舔?
這也太不要臉了。
楊川、曹襄二人躲在一根粗大的廊柱後閉目養神,完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冠軍侯霍去病卻壓不住自己了。
他猛的站起身來,剛要開口說話,就被楊川在腳踝處狠狠的踢了一腳:“笨蛋,趕緊坐下!”
不料,霍去病的蠻牛脾氣上來,估計有二三十名錶姐、表妹什麼的都扳不彎……
這貨竟大踏步走到公孫弘身邊七八尺處,冷笑道:“公孫丞相好大的口氣,動不動就上綱上線,隨便一個屎盆子就扣下來了?”
公孫弘陰沉着臉,淡然道:“冠軍侯所言之上綱上線,又是什麼意思?”
霍去病懶得理會這老匹夫,而是轉向劉徹,躬身道:“陛下,末將倒是覺得此事沒有公孫弘說的那般嚴重,不就是府上部曲、僕役互毆打架麼?”
“朱買臣真是個草包,虧你還是讀書人!”
“你特孃的號稱是經史子集皆有涉獵、禮樂射御書數無比精通,怎麼,你狗日的在長安城裡騎馬都能摔斷一條狗腿,算什麼狗屁讀書人?”
“還有,平陽侯曹襄自幼體弱多病,一條小命差點就拉扯不到世上了,你說他打了你朱買臣?”
“你特孃的怎麼不說走到路上讓一隻小白兔給撞斷了三根肋骨?”
“狗日的,你這種廢物,就活該被人給打死算求……”
這憨貨原本是對着劉徹講話的,可是,不知腦子的哪根筋不對了,他竟然大踏步走到朱買臣所躺的擔架旁邊,一把便將擔架給掀翻,口中罵道:“若是男人,你狗日的站起來跟本侯單挑,若沒求本事,誣陷別人只用你讀書人的一張嘴,那就趁早給耶耶滾出長安城。”
“從今往後,本侯看見你狗日的一次就打一次!”
“……”
未央宮前殿裡,參加大朝會的文武百官差不多有近百人,眼看着霍去病爲了曹襄、楊川二人強行出頭,等若是大鬧朝堂。
所有人都呆住了。
尤其是楊川、曹襄二人,眼看着霍去病暴跳如雷,恨不得將朱買臣提起來再打一頓,他們只能面面相覷。
這憨貨。
不按照劇本來表演,誰讓你加戲的……
楊川心中暗自嘀咕着,躲在廊柱後,探頭探腦的向劉徹看去。
劉徹的臉色很難看,鐵青鐵青的,額頭的青筋使勁突突着,兩隻眼裡都快要冒出小火苗了。
劉徹深吸一口氣,憋了好幾個呼吸,似乎將那半肚子邪火強行壓下去,這才淡然說道:“霍去病,此事與你無關,退下。”
霍去病卻不依。
他梗着脖子,手指趴伏在地上‘賣慘’的朱買臣,冷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這個朱買臣虧了一個讀書人的名聲,他人前一套,背後一套,三尖兩面的賤種,根本就不配站立在我大漢的朝堂之上!”
劉徹的臉,更黑了:“滾!”
霍去病卻偏不滾,反而向前踏出一大步,對着公孫弘又是一頓輸出:“公孫丞相,你如此偏袒朱買臣到底是何居心?”
“是因爲,這狗日的跟你公孫丞相是一類貨色?”
“呵!”
“忘了告訴你,公孫弘,你幾次三番的與劉陵翁主私通,長安城的百姓人家都拿此事當成了笑料,你個老匹夫,還有何顏面站在朝堂之上?”
“還有何顏面,說出朗朗乾坤這等言語?”
“你這老不羞的……”
嗡的一聲。
朝堂之上,登時便亂了套,文武百官交頭接耳,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奇怪至極的神色,有慚愧的,有氣憤的,有老神在在的,更多的,則是幸災樂禍、生怕事情鬧不大的。
總之,就十分的精彩。
劉徹勃然大怒,並指大罵:“來人,將這不知天高地厚、大放厥詞的狂徒霍去病給朕叉下去!”
呼啦啦一陣甲冑聲響,卻是一隊帶劍侍衛衝進大殿,直戳戳的向朱買臣衝了過去,眼看着就要將那傢伙‘叉出去’。
劉徹氣得腳下一個踉蹌,罵道:“蠢貨,是將霍去病這狂徒給朕叉下去!”
帶劍侍衛們愣了一瞬。
看看這事弄的,怎的把皇帝的話都給聽錯了?
要知道,出現這等事情,那可是要殺頭的……
問題是,這些帶劍侍衛都是羽林孤兒,是冠軍侯霍去病一手帶起來的兵卒,第一個念頭便是保護霍去病。
此外,躺在地上抽抽的那豬頭人,看着就不像什麼好人啊……
就這麼一愣神間,那兩隊羽林孤兒迅速反應過來,如狼似虎的撲上去,直接將霍去病給‘拿下’,並擡着那憨貨一溜煙似的奔出殿門……
……
啊,終於清靜了!
劉徹冷着臉開口:“曹襄,還不滾過來?”
曹襄以袖遮面,探頭探腦的跑出來:“襄兒見過舅舅。”
“朝堂之上,休要給朕攀親戚,”劉徹臉色難看的說道:“這一次,你敢打堂堂郡太守,下一次,是不是就敢打丞相了?”
曹襄甕聲甕氣的說道:“公孫丞相武藝高強,打不過。”
劉徹眼前一黑。
站在曹襄旁邊的公孫弘則眼前一綠。
劉徹冷笑:“怎的,做下這等醜事,沒臉見人?如何還用袖子遮掩臉面?”
曹襄苦着臉答道:“微臣的臉腫得像……咳咳,腫得很厲害,有點醜……”
劉徹嘿然冷笑幾聲,道:“露出你的麪皮,讓朕瞧瞧,放心,朕膽子大,別怕把你舅舅給嚇着了。”
曹襄聞言,只好慢慢放下袍袖,露出一張滿是淤青傷痕的臉,沮喪極了。
劉徹定睛一看,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誰幹的?真是好樣兒的!”劉徹臉上神情略微舒緩一二分,“聽說你曹襄曹大家如今牛氣沖天,在長安城裡走路,都邁着螃蟹的八字步,而且,還是橫着走的?”
“長安百姓人議論,評點出四大惡少,你曹襄身居四惡之首。”
曹襄小心翼翼的說道:“啓奏陛下,是十大惡少……”
劉徹的臉色再一次難看起來,隨手抓起一根狼毫小筆,照着曹襄的臉上砸過去:“惡人拉幫結派,這還隊伍壯大了?”
曹襄伸手接住那一支狼毫小筆,縮着脖子走上前去,試試探探的將其放在案几之上,便趕緊退回來七八步,躬身道:“陛下息怒,從今往後,微臣保證那個什麼長安十大惡少一個都不剩下!”
劉徹板着臉問道:“哦?平陽侯有何妙法?”
曹襄慢慢直起腰桿子,輕咳兩聲,儼然一副風輕雲淡的‘曹大家風範’,還真有點傲睨天下的架口。
不料,這廝一開口,他的整個人便矮了七八寸,腰也彎了,胯也拉了,身子骨更是瞬間變得蔫不拉幾的慫了七八分,活脫脫就一狗腿子:“陛下,這段日子來,微臣爲了給北軍和邊軍籌備錢糧兵械,日夜操勞,這身子骨都瘦了七八斤。”
劉徹面無表情的說道:“說正事。”
曹襄嘿然一笑,向前湊近兩三步,諂笑道:“舅舅,襄兒最近想通一件事情,那便是這天下的贅婿、刑徒、犯人、無籍野人什麼實在太多,讓郡縣官吏疲於應付,故而,咱可以想一個辦法,來一個廢物再利用……”
見曹襄講說的很是認真,劉徹自然而然的點頭、捻鬚,並隨口問一句:“如何來一個廢物再利用?”
然後,他反應過來了。
這小兔崽子,自從跟了楊川小賊後,很快便學壞了!
看看這轉換話題的本事,簡直就十分的熟練,一看便是平日間沒少幹壞事。
“曹襄,此爲我大漢朝堂之上,陛下乃千古聖君、明君,豈能容你這般諂媚小人矇蔽、欺騙陛下?呵呵,大漢平陽侯,這也太過丟人現眼了吧?”
就在此時,文武百官中間,有人陰陽怪氣的說道。
朝堂之上,人人臉色微變,卻很有默契的,並無一人轉頭去尋找那說話之人到底是誰,自然是低眉垂眼,一副隔岸觀火的老賊模樣。
至於這個時候誰會跳出來跟曹襄對着幹,跟大家有關係嗎?
曹襄這廝是皇帝劉徹的親外甥,他的母親平陽公主如今是大漢大長公主,平陽公主的現任丈夫是大將軍、大司馬衛青,權勢滔天,就算是比之當年的大長公主劉嫖都要厲害很多,誰願意伸手給自己沾兩把爛泥?
只不過。
曹襄卻緩緩轉頭,直接盯住一人,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長寧侯啊,怎的,本侯給我舅舅出謀劃策,解決流民作亂的問題,你不服?”
楊川從廊柱後探出腦袋:“當然不服。”
他瞄一眼黑着臉的劉徹,忍不住縮一縮脖子,從廊柱後轉過來,躬身施禮:“微臣楊川見過陛下……”
劉徹深吸一口氣。
不動聲色的、緩緩吐出。
這兩個人,是商量好了來演戲的?對了,還有那個鐵憨憨霍去病,此三人狼狽爲奸、一丘之貉,關係鐵的不是一般,都跑到朝堂上演戲來了?
劉徹目光森嚴的盯着楊川的帥逼臉,沉聲道:“楊川,你可以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