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河燈會(二)

燦爛璀璨,風姿迥異的各色彩燈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如春天的繁花般爲人間鋪下一片花團錦簇的美景,而此時,一朵朵更絢麗繽紛的煙花已從烏黑的夜空映着一彎如娥眉一般的新月在空中綻放。漫天花雨宛如仙女不小心灑下的花瓣,又如翩飛的彩蝶,亦如破苞怒放的花朵。

“好美啊!雨亭哥哥,快來看啊!”唐婉兒已歡快的拉着洛雨亭的手跑到窗邊,雀躍的指着滿天璀璨。洛雨亭本想甩開那時香軟的玉手,立刻離開,可當他看到那五彩的光華照在她清純的臉上時,是那樣純潔,純潔的令洛雨亭竟有幾分看癡了。

就在衆人沉醉於這絕美的景色時,一曲宛如天籟的胡曲竟然隨着那滿天的煙花飄入人間,曲調悠揚悅耳、婉轉連綿。

“快看,月亮上有人飛下來了!”新月樓二樓一個伺候的小廝指着天空驚呼道,這一句得引得衆人不約而同的望向那一輪新月。

美輪美奐的夜空中,數只潔白的鴻鵠在空中展翅翩然飛翔,而在這仙逸美幻的鴻鵠間,一個絕美無雙的身影竟然在翩然起舞,只見她衣袖飛舞,宛如彩雲拂動,纖腰輕紐,猶如飛煙繞柳,舞姿妙曼靈動,真如月宮的仙子一般踏月而來。

整個月心樓上下以及整個孟河燈會上的人都被這美幻絕倫的一幕驚呆了。

就在衆人還在癡癡的看着天空時,那仙子一般的人兒已經翩翩嫋嫋的落入月心樓二樓洛天鵬所在的雅間裡。這時月心樓上的人們才注意到,在那碩大美麗的鴻鵠的爪上綁着無數纖細的銀絲,而這美豔無雙的舞者竟然是在那銀絲上翩然起舞的。

寬敞奢侈的雅間,明亮的燈光下,絢如彩霞的紗衣,隨着那窈窕玲瓏的身姿輕輕舞動,輕闊廣袖,絲絲縷縷的綵帶猶如灑下一片片繽紛的花瓣,白皙動人的臉上一襲緋紅的面紗,唯留下一雙美豔如春水的秋波,一顆流光溢彩的七色花的印記在宛如遠山黛般的眉間,令人們生出無限想象。

就在衆人癡癡的看着這從月宮而來的仙子時,那香豔舞動的身體已翩然飄到了洛天鵬高大威嚴的身邊,絲帶翩飛,馨香誘人,一隻美如蘭花的玉手卻已出手如風,狠狠的掐向洛天鵬的咽喉。

“你到底是誰?好大的膽子!”洛天鵬一隻強有力手已經那隻軟若無骨的玉手緊緊的抓在了手中,那香軟的身體已酥軟的倒入了他雄壯結實的胸前,一股令人如癡如醉的溫暖讓洛天鵬實在是捨不得就這樣折斷這如蘭花一般美麗嬌嫩的玉手。

“洛天鵬,你還記得這個玉佩嗎?你可還記得西域月牙湖畔的白孔雀嗎?她就是我的母親!”一聲宛如天籟的低吼,雖然誰都能聽出這聲音的無限怨恨,但那聲音卻依舊令人陶醉。同時另一隻同樣美如蘭花的玉手已從她那纖如弱柳的腰間取出一塊晶瑩剔透的蝶形玉佩舉在空中。

“月牙湖畔,白孔雀,你難道是小孔雀?”洛天鵬看到那塊溫潤的玉佩,原本已經微怒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絲驚訝和動容,同時已一手撤下了那女人的面紗,一張美的令人可以忘記一切的容顏使得洛天鵬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二十年前,月牙湖畔,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滿天星斗的空中。

一個嬌俏柔弱的婦人,她那原本年輕美貌的臉上已滿是汗水,可她依舊死命的在滿是黃沙的地上艱難的拖着一個已經完全昏迷的男人走着。女人瘦弱的臂膀,疲憊的身體,她原本可以放手離開的,因爲她根本就不認識這個男人,她只不過是偶然間在月牙湖畔取水時發現這個已經完全昏死過去的男人。可當她看到他那雖然不算英俊但卻剛毅威嚴的臉時,她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不忍心就這樣離開,因爲如果任由這個男人就這樣留在那裡的話,就相當於讓他去喂沙狼。月牙湖畔夜晚時總是有很多沙狼出沒的。

這個女人終於將這個陌生的男人救回了自己和女兒居住的木屋,那僅有幾塊破木板和枯草緊挨着石壁搭建而成的建築勉強說是房屋吧!但這裡畢竟可以讓她們母女棲身,所以這就是她的家。

那個男人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宿後,他終於清醒了過來。他沒有死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也沒有被飢餓的沙狼啃成白骨,而且當他醒來的時候一個美豔年輕的西域女人真在服侍他。

後來他知道她是一個寡婦叫白孔雀,她知道他是懷璧山莊的莊主叫洛天鵬。

那半個月裡。

她幫他寬衣上藥,他幫她挑水劈柴。

她幫他煮飯縫衣,他爲她遮風擋雨。

乾柴烈火,顛鸞倒鳳,纏綿的夜裡,他強壯結實的胸膛,粗壯有力的臂膀,她香汗淋漓,嬌喘嫵媚。

明月西落,旭日東昇,他卻如他的出現一般突然消失在了她的世界,僅留下一塊晶瑩剔透的蝶形玉佩——。

“你真的是她的女兒,小孔雀!”那幾乎已經被時間的塵土埋沒住的記憶已瞬間從洛天鵬的腦海中滑過,他幾乎都快忘記了那個叫白孔雀的美貌少婦的模樣,更不用說那時還在襁褓中的小女孩。可這個天仙一般的女人手裡拿着的的確是他留給她的那塊蝶形玉佩。

“你說呢!你是不是早就忘了那個女人了!只可笑那個女人至死都記得你!至死都握着這個玉佩!至死都沒有再找別的男人!每天早上她都會去月牙湖旁取水。直到去年,她得了重病,病的實在是太重了。可她就算已經病的只能爬也要去月牙湖畔取水。因爲她心中一直都傻傻的認爲那個男人會回來找她,會回來接她!”仙子一般的人兒已滿哭得梨花帶雨,柔美的聲音悽婉哀怨,令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你這次來是要替你母親討個公道對嗎?”洛天鵬已鬆開了那隻香軟的玉手,將如天仙一般的人兒輕輕推了出去,威嚴的臉上浮出一絲動容,他實在沒想到世間竟然會有這樣一個默默等待自己到死的女人。可他畢竟是江湖歷盡風霜的一代豪傑,他又怎麼會如此輕易的就憑這個女人幾句話,和那一塊玉佩就完全相信這個陌生而且美的出奇的女人。

“不錯!因爲我實在是不甘心看着我母親爲你傷心,爲你流淚,最後爲了等你而鬱鬱而終!”女人幽怨的聲音,滿是怨恨的明眸,令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傷心。

“據你所說,你母親是去年就過世了,你把她葬在何處,你又爲什麼此時纔來找我?”洛天鵬依舊滿臉的威嚴,一雙滿是審視的眼睛緊緊的盯着眼前這個天仙一般的女人,聲音低沉穩重。

“我把她葬在了月牙湖畔,因爲這是她的宿怨,她臨死前說她還要去那裡等你,即使活着等不到你,死了她也不要到那裡繼續等!”嬌柔悲涼的聲音時斷時續,讓人聽起來無比的傷感,“還有,你問我爲什麼直到現在纔來找你。”美豔無雙的臉上一絲無奈的苦笑:“你認爲像你這樣一個武林的大英雄,是我這樣一個卑微如草的弱女說見就能見的嗎?”

洛天鵬看着那比花朵更嬌柔的女人,比珍珠更晶瑩的眼淚,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不論是說的事情,還是此刻的表情都完美的毫無紕漏,讓他不得不相信。但是多年來江湖上血雨腥風中的摸爬滾打讓他知道,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耳朵聽到的不一定是真話,他需要確確實實的證據才行,因爲往往越是看起來毫無瑕疵的事情,卻最有可能是假的。

“好癡情的女子啊!”唐婉兒已經被這癡情薄命的女人感動的淚如雨下,看到慕容嫣已伏在洛雨樓溫暖的懷抱裡低聲嬌涕,她嬌弱的身體也很自然的扶向身旁那宛如月光一樣潔白的男人,可她卻吃驚的發現那個男人完美無缺的臉並沒有像在場的所有人那樣傷心動容,依舊是冷冷淡淡的看着那天仙一般的女人,清澈的雙眸裡毫無波瀾。

“你先同我一起回懷璧山莊吧!等我調查清楚後,如果你沒有說謊的話,我會給你和你母親一個合理的交代!”洛天鵬低沉的聲音滿是威嚴不容任何人質疑。洛天鵬的確被這個女人所說的事情感動了,但他還是不能肯定她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而且即使她說的是真的在目前的情境下他也沒辦法處理這件事。但不論怎樣,他總不能讓這個女人帶着這麼多謎團離開懷璧山莊的控制。而且這個女人實在是太美了,美的令他有一種窒息感,這種感覺他只從姚夢雪身上感覺到過,但卻沒這麼強烈,這麼不可抗拒,一種隱約中的佔有慾令他也決不能放手讓她離開。

洛天鵬已起身向外走去,其實遇上這種事情,在場的所有人也都沒心情在繼續喝酒吃肉了,所以所有的人都毫不猶豫的向外走去。

慕容嫣已擦乾了眼淚,吩咐環佩去安排那個如天仙一般美麗的女人同他們一切離開。

一道冷若寒潭的目光同一道暖如春水的目光在人羣中電光火影間一觸,立刻分開了。

在毫無痕跡的情況下,兩道同樣冷酷的笑容在兩個完美的嘴角邊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