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與子(二)

朦朧的月色,雪已經連下了三天。

諾大的懷璧山莊已撤去了大喪的白色,恢復了原有的面貌,依然是雕樑畫柱,精美講究。

慕容嫣的確是個很溫柔,而且很會照顧男人的女人,在她的細心照顧下洛雨樓終於恢復了原來風采,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他已恢復了原有的沉穩溫柔。

看着坐在牀邊柔情萬種的慕容嫣,洛雨樓心中滿是激情,他輕輕的將妻子香軟的身體擁入懷中,柔聲道:“這幾天,是我的錯!讓你受累了,也讓你受委屈了!”

慕容嫣柔媚的躺在洛雨樓溫柔的懷裡,心中滿是喜悅,只要有他這句話,她就算是爲他去死也甘心,“洛郎,只要你能好,我從不感覺委屈,也從不感覺累!”

紅燭搖曳,是那樣的多情,那樣的溫暖,可精美的牀上更加溫柔,更加多情。

雪宮裡,百花爭豔,如仙境一般飄渺着薄薄的輕霧。

珍珠串成的珠簾後,在一張精美無比的火紅狐狸皮毛做的巨大舒服的牀上,姚夢雪柔柔的斜臥在一條輕軟的白狐狸絨靠毯裡,完美無瑕的身上穿着一件飄逸精美的綵衣,襯着她絕美的容顏猶如一塊從天庭墜入人間的美玉。此刻,姚夢雪如玉蘭花般美麗的手上正輕輕捏着一隻寒玉雕成的蟾形簪子,在玉蟾嘴裡含着一粒純金的珠子,簪子通體散發着寒氣。

“爲了這個簪子,我和那個女人做了三十年的夫妻,現在終於爲你拿到了!”隔着珠簾洛天鵬偉岸嚴肅的臉上滿是喜悅,爲了這個女人,不用說是三十年,就算是一輩子他也甘心。“只要有了這個金玉白蟾簪,就能找到至毒的莽古朱蛤,你的百花玉顏功就指日可待了!”洛天鵬繼續說道。映着牆上夜明珠的光芒,姚夢雪美麗無雙的眸子更加絢麗迷人,但她看着簪子的眼神卻是那麼的冷淡,而且沒說一話。洛天鵬心中不由得一冷,他實在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想要什麼,爲了這個讓她得到這個簪子,他不惜和那個無知的妒婦裝了三十年的恩愛夫妻,他爲她付出那麼多,可她卻對自己如此冷若冰霜。

四十年前,懷璧山莊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洛天鵬才十七歲,只不過是一個初出江湖的少年,但他卻是一個志向高遠、心機深沉的人。洛天鵬自從踏入江湖的第一天,他就暗下決心,他洛天鵬總有一天要練就天下第一的武功,成爲這浩瀚江湖的一代霸主,他要讓所有人像叩拜帝王一般拜倒在自己腳下,他要娶這個世上最美的女人爲妻。所以洛天鵬廣交天下英雄,苦練武功,終於在江湖上逐漸的開始嶄露頭角。可隨着洛天鵬江湖地位的逐漸提高,他越來越發現,不論自己再怎麼努力,他永遠都比不上天魔教主薄念雪,那個如神一樣完美的男人,無論是武功、出身、地位、風采無不無與倫比。每次洛天鵬和這個如天神一般的大哥喝酒練武時,他都會有一種莫名的自卑,慢慢的這種自卑變成了嫉妒,之後嫉妒進一步變成了憎恨。要不是有薄念雪如太陽般耀眼的光芒,自己的光芒怎麼會顯得如此渺小,所以他一定要殺了薄念雪,只有薄念雪的光芒消失了,洛天鵬的光芒纔會冉冉升起。所以三十六年前,洛天鵬聯絡了七十一位武林高手,他們雖然有着不同的原因,有着不同的經歷,但他們卻有同樣的目的,那就是他們要讓那個如天神一樣的男人及其家人在這個世界上消失,要讓當時不可一世的天魔教絕跡江湖。只要是我洛天鵬要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三十六年前的那個雪夜,烏梅庵裡的鮮血比樹上的紅梅更加鮮豔奪目。

洛天鵬絕對是一個有能力,也有耐心的男人,他可以輕易攪動整個江湖的風雲,也能準確的抓住機會除掉任何一個阻擋自己稱霸江湖的對手,但他卻不知道爲什麼在姚夢雪面前自己怎麼就變得那麼捉襟見肘。這個女人美的簡直讓洛天鵬瘋狂,自從三十二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在一片花海中他見到姚夢雪如仙子一般的身影,他就不可救藥的愛上了她,他發誓一定要得到這個女人。當時洛天鵬就知道在這個女人身邊有着無數的男人,而且這些男人無不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但洛天鵬根本不在乎,因爲他知道那些不過是一羣凡夫俗子根本不配和他爭奪姚夢雪。洛天鵬要得到的就一定能得到,總有一天,姚夢雪會知道只有他纔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值得他愛慕的男子,因爲只有他纔會爲她付出別人不能付出的東西,也只有他才能幫她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後來洛天鵬知道姚夢雪要修煉百花玉顏功就需要積齊三樣東西,一個是至陽的熾焰火蠍,一個是至陰的清水白蛇,一個就是天魔教鎮教之寶,至毒的莽古朱蛤。而江湖傳言,要找到並控制莽古朱蛤,就必須得到天魔教世代相傳的金玉白蟾簪,而金玉白蟾簪在天魔教破宮之後就被石妍山莊的沈南天帶走了,從此杳無音訊。爲了探聽到金玉白蟾簪的下落,洛天鵬娶了對自己癡心一片的沈家大小姐沈淑爲妻,其實洛天鵬對這個又愚蠢,嫉妒心又奇強的女人根本沒有任何感情,但他爲了幫姚夢雪找到金玉白蟾簪,他不惜和沈淑做了三十年的恩愛夫妻。每天晚上,洛天鵬都強忍着噁心去撫摸那個如腐肉一般令他作嘔的女人,而且還要表現得十分熱烈,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和這個女人上完牀,他都會在茅廁吐上半天。不過讓洛天鵬欣慰的是,這個令他厭惡到極點的女人,竟然給他生下一個十分優秀的兒子,這對洛天鵬來時絕對是意外收穫,所以他從小就細心培育洛雨樓。時光荏苒,三十年過去了,洛天鵬已逐漸老去,可他對姚夢雪的迷戀卻與日俱增,在他心中她就如天上的那輪明月一般是那樣令自己嚮往,卻遙不可及,每夜想起那美豔絕倫的容顏,他就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可令洛天鵬憤怒至極的是,他爲了她付出了那麼多,這個女人竟然迷戀上了一個叫冷月如雪的男人,爲了這個男人,姚夢雪簡直視他如草芥,棄之如敝履。洛天鵬不怨姚夢雪,因爲他實在是太愛她了,但他卻將那個冷月如雪恨之入骨,他對這個男人的憎恨就如當年憎恨薄念雪一般強烈,他一定要殺了他,一定要讓他死的很慘。可上天竟然偏偏喜歡和他開玩笑,就再前不久,洛天鵬竟然發現那個令他發狂的憎恨着的冷月如雪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洛雨亭,更讓他吃驚的是洛雨亭竟然是薄念雪的外孫。

柔和的夜明珠下,姚夢雪看着簪子的眼睛裡的光彩越來越冷,最後輕蔑的一笑,淡淡的說道:“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把兒子當成什麼,他們是你的棋子,還是你傳宗接代的工具!”姚夢雪如天籟般的聲音是那樣令人沉醉,她舉世無雙的容貌比雪宮裡所有的鮮花都要美豔,其實在洛天鵬眼裡她本身就是百花的化身。

洛天鵬的臉上如同被人重重的擊了一拳,一陣不自然的扭曲,他實在沒想到,他滿心歡喜的拿着這個自己千辛萬苦得來的東西來找她,等來的卻是她這麼一句令他心寒的話。的確在洛天鵬心裡不論是自己寄以厚望的兒子洛雨樓,還是被自己一直冷落的洛雨亭,都不過都是洛家綿延子嗣用的工具,也是爲自己一統江湖的鋪路石。“不論我對他們怎麼樣,你應該知道,我對你——!”洛天鵬話音未落,“啪啦”一聲清脆的聲音從地上響起,那隻自己千辛萬苦得來的金玉白蟾簪竟然被姚夢雪砸了一個粉碎。洛天鵬原本威嚴的臉色一下子浮出一絲恐慌,頭上不由冒出絲絲冷汗。要知道真正的金玉白蟾簪是千年寒玉所致,堅如金石,不用說這一砸,就算是刀斧也難傷其分毫,這個簪子竟然是假的!

漫天花雨中,洛天鵬只覺得姚夢雪面前的珠簾一動,那道寒氣已距自己脖頸不到一寸了。洛天鵬忙縱身一跳,已飛身躍出一丈,在波光瀲灩的水池邊穩穩的收住了身形,遙望着綵衣翩翩的人兒已輕輕的落在了一朵睡蓮上,風采如仙子般美的讓他不能側目。可就在洛天鵬剛爲自己能避開姚夢雪的攻擊並能全身而退高興時,他感覺到左頸部一股寒冷的刺痛,他順手一摸,那竟然一縷鮮血,而且他很確定那是他自己的鮮血。洛天鵬原本很鎮靜莊/嚴的眼神裡一下子出現一絲恐懼,這個女人的武功竟如她的美貌一樣令自己不能抵抗。

“記住,從今以後,你不許再動他!”姚夢雪已冷冷的轉過身去,她實在不想再多看一眼這個令她厭煩的男人,在她心裡除了洛雨亭,所有的男人都不過是任她任意驅役的奴隸,而這個卑賤的奴隸竟然敢動自己心心念唸的男人,要不是他還有利用價值,她早就讓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他?他是誰啊?”洛天鵬陰鷲的眼神滿是殺意,聲音無比的陰沉。

“你說呢!”

“你要說的是洛雨亭,他是我兒子,我自然會放他一條生路;若你說的是冷月如雪,我爲什麼要放過一個和自己搶女人的男人;如果你說的是天魔教的少主人,那我和他有着血海深仇,即使我不殺他,他也會殺我!”洛天鵬冷聲說道,陰冷的眼睛裡滿是怨毒。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姚夢雪的聲音如天籟般動聽,而她曼妙的身影已消失在了重重珠簾之後。

不錯,自己的確很迷戀洛雨亭,這種迷戀已經到達了癡迷的地步,但若是洛雨亭連洛天鵬都對付不了的話,又怎麼配和自己長相廝守!冷月如雪,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姚夢雪完美的嘴角流露出一絲殘忍的冷笑,她已經預感到了一場殘忍而有趣的絞殺即將在這對父子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