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場

懷璧山莊,巍峨高大的亭臺樓閣,精緻講究的雕樑畫柱,曲徑幽深,柳暗花明,這裡每一塊石頭,每一棵草木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甚至每一個角落都是頗有丘壑。

洛雨樓已回來三天了,他表面上已恢復成原來那個溫文爾雅、沉着穩重的洛家少莊主形象,可在他心裡卻怎麼也抹不去那晚妖冶的火光,這可能會成爲他一生的痛。母親沈淑悲痛的表情,撕心裂肺的哭聲,使他心如刀絞般的痛,這個痛使他真的好想喝酒,痛痛快快的醉一場,可他知道以他現在的身份,以及目前洛家的處境,他不能醉,因爲現在洛家需要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雨亭,你怎麼還不回來!”洛雨樓落寞的看着空空蕩蕩的簡陋的庭院,在慘淡的月光下只有他孤獨的影子。洛雨樓不知道爲什麼每次他最心煩、最難過的時候,這個整個洛家最簡陋的庭院卻是自己最想去的地方。洛雨樓靜靜地看着那條潺潺的小溪,一簇簇盛開的秋菊,淡淡的清香給人一種難得的寧靜。往日裡每次他心煩、難受的時候,這裡的主人總會有辦法讓他心情漸漸的放鬆下來,那天籟般清雅的琴聲,溫婉恬靜的語言,安詳靜溢的一切。洛雨樓有的時候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最瞭解自己的人不是父母,也不是自己的那些好朋友,更不是深愛自己的妻子,反而是自己弟弟洛雨亭。洛雨樓這幾天心情很差,幾乎是差到了極點,但他卻不能表現出來,這幾乎要將他逼瘋了,他現在真的好想洛雨亭,可他卻只留下這空蕩蕩的庭院,人卻無聲無息的離開了,洛雨樓不由的心中怒火中燒,一雙俊美的眼睛幾乎能噴出火來。長劍如虹,一簇盛開的白菊已被洛雨樓齊齊的斬落,隨着蕭瑟的晚風被吹進了那條潺潺的小溪。清澈的溪水裡倒映出洛雨樓因瘋狂而變得無比猙獰的臉,他不在,這些東西還有什麼必要存在,洛雨樓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會有這種極端的想法。

就在這時候,一個黑影突然從不遠處的牆頭一閃就消失在黑夜裡了。洛雨樓一縱身已追了過去,他的輕功是師自武當掌門古木,是江湖上有名的燕子三點水,身法輕盈,速度如飛,可以說是江湖上輕功中的極品。很快洛雨樓就追上了那個黑影,不過他發現這個黑影的輕功也不弱,雖然不及自己,但想在很短的時間抓住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深夜天上片片薄薄的雲翳,不時的飄過當空的殘月,使得月光明暗交錯。懷璧山莊高低錯落的亭臺樓閣在兩人的腳下紛紛向後倒去,轉眼間兩人已出了偌大的懷璧山莊,到了一片荒涼的墳地。那原本就陰晴不定的月光到了這裡竟變得更加慘淡詭異了。在這悽慘的月光下,陰森詭異的墳場上,兩條身影如兩隻鬼魅在一座座淒涼可怕的荒墳間穿梭。洛雨樓離那條身影越來越近,可就當他馬上要追上那條身影的時候,那條身影竟轉身向他飛來,這使洛雨樓不由得措手不及,只能看着那個黑影從自己身邊飛過。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同時,洛雨樓已玉劍揮出,一道寒光劈向那人的腰間,可那人輕輕一縱身竟然躲過了,可這也耽誤了他的速度,洛雨樓已繞過來攔住了他的去路。霎間洛雨樓已揮出了七劍。洛雨樓平時雖然總是斯斯文文的,但他的劍法卻十分刁毒辛辣,這七劍雖然是同時揮出,但卻刺向不同部位和方向,如一張疏密有致的金網將那身影照在了其中,可那身影偏像一絲大雁的絨毛,隨着洛雨樓的劍氣始終飄在那劍鋒的前方!正在這時,一簇幽藍的鬼火突然從天而降,在那身影腳下突然燃燒起來,轉眼之間那身影竟已隨那詭異的藍火一起消失了,竟如鬼魂般消失在這個鬼魂的世界裡。冷冷的晚風吹動着荒墳上的哀草,在這鬼魅的世界裡隨處可見忽隱忽現的鬼火不時的在一個個長滿枯草的墳頭間出沒,與深秋的蟋蟀一起爲這非人的地方憑添着詭異的氛圍!

洛雨樓仗着那明閃閃的長劍,一雙犀利的眼睛閃着警覺的光。突然“轟”的一聲,一個碩大烏黑的棺材從一個荒草密佈的孤墳裡飛了出來,徑直的急速飛向洛雨樓。洛雨樓擰身已閃過那詭異的棺材,反手一晃寶劍,一道白光,那棺材瞬間被劈成了兩半,裡邊的死人被生生的翻了出來,在空中翻了幾個身,披頭散髮的徑直往下摔,可就在那死人的頭要着摔到地上的時候,竟一翻身伸出如鐵鉤一樣白慘慘的雙手向洛雨樓胸口抓去,洛雨樓側身出手,將那死人的手腕死死的抓住,一翻手腕,便把那死人狠狠的甩到了地上,可那死人一着地竟無影無蹤了,唯留下一簇詭異的藍火!

洛雨樓忙奔過去看時,又一個死屍又從另一個墳頭飛出,快速的向他飛來,洛雨樓一咬牙,長虹閃動竟把那死屍齊齊的劈成了兩半,死屍的血花四濺,洛雨樓那深藍色的紗衣上被濺得斑斑點點,這死人的血竟是鮮紅的!正在這時,數盞藍色的鬼火不知從何而來把洛雨樓圍在了當中,緊接着一聲似人哭又似鬼叫的聲音從墳場中央傳來,兩條死屍已僵直地站在他面前了。在昏暗的月光下,那死屍慘白臉蒙上了一層非人的黑色,在披散的亂髮後隨着淒厲的風若隱若現,越發讓人不寒而慄!

“請坐!”其中一條死屍竟然說話了,與其說他是說話,還不如說他是在鬼嚎,那聲音簡直讓人毛骨悚然!說完那兩條死屍竟先坐下了,洛雨樓俊美的臉上竟出現了一份奇怪的笑容。兩條死屍和一個人圍着那被抽成兩半的死屍團團席地而坐了,三雙明亮的眼睛相互而視。在那淒涼的風中,鬼火忽隱忽滅,遠處不時地傳來野狗野貓駭人的哀鳴,爲這詭異的地方平添着恐怖!

“請吃!”一條死屍悽悽的說,說完竟和另一個死屍“咯吱”一下劈下了那兩節死屍的一條血淋淋的臂膀大口大口的嚼起來,那條臂膀的血順着他倆的嘴角流了下來!

“嗯,這臂膀倒還新鮮!”一個死屍邊吃邊嚎道。

“我也嚐嚐!”洛雨樓竟笑吟吟的說,同時也"咯吱“劈下那兩節死屍的另一條臂膀大口大口的嚼起來,那臂膀的血也順着他的嘴角流了下來,淌在他那精美的錦衣上!“不錯,的確很新鮮,”洛雨樓笑吟吟的說,“雨亭,你不出來嚐嚐嗎,你沐大哥的廚藝可是江湖一絕啊!”

洛雨樓話音剛落,在一棵枯萎的楊樹後已走出了一個比皓月還奪目的白衣少年,在他那無雙的臉上竟然還掛着一絲難得的微笑,讓人捨不得側目其他。而在他身後已跳出了一個嬌俏靚麗的身影,唐婉兒俏皮的笑嘻嘻的看着洛雨樓做了一個鬼臉。

“哈哈----!”那兩條死屍竟發出了人類的爽朗的笑聲。

“唐華,看來你輸了!”一條死屍笑着說道,說着兩條死屍往臉上一抓,那恐怖的臉竟被抓了下來。露出了他們本來面目,不但不醜,竟然還很年輕,還很俊美。

“秋雲,唐華,果然是你們!”洛雨樓笑着說道,這是他這幾天第一次真正從心裡開心的笑。藉着昏黃的月光,再仔細看那兩節的死屍其實是用蓮藕和蜜糖做的假人,只因被這幽藍色的鬼火照的變了顏色!

繁星點點,烏黑的天幕下,晚風微拂,吹動着荒墳上的枯草,洛雨樓在笑,沐秋雲在笑,唐華和唐婉兒在笑,就連洛雨亭也在笑!

“洛大哥,你怎麼看穿的啊?”沐秋雲邊吃邊問。

“你從那棺材裡蹦出來的時候,我就在想這死屍不但不臭,怎麼還有一股燒雞的香味呢?”洛雨樓戲虐的笑道,“不過,你們下次搞這把戲能不能別用這麼多紅糖汁啊!”說着一指自己被染得斑斑點點的錦衣,皺了皺眉頭:“這是我從孫裁縫那新訂做的,一百兩銀子呢!被你們的“死屍”搞成這樣子,我是斷不會穿的了!”

“唉!洛大哥,這事可不能怪我們,這都是你寶貝弟弟出的主意!”沐秋雲一邊從一個棺材裡把一罈罈酒搬出來,一邊壞笑着解釋道。

“大哥,我知道你這幾天心情一定很差,但是這個時候在懷璧山莊你是不能喝酒的,勸你出來,你一定很爲難,所以我就請唐大哥和沐大哥用這種方法引你出來。在這裡大哥就可以可兩位大哥好好的痛痛快快的喝一場,誰也不會知道!不過我做事魯莽了,還請大哥不要生氣!”洛雨亭的聲音輕柔淡雅,使得本來很詭異的墳場一下子變得說不出的雅緻。

洛雨樓看到洛雨亭的臉色比分開前已好了很多,不由得心裡的陰霾消散了大半,“我怎麼會生你們的氣。不過,你什麼時候回來得,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讓下人幫你把院子打掃下”洛雨樓關心的問道。

“我今天下午纔到家,聽說父親、母親都很忙,就沒去請安。先去找的唐大哥和沐大哥,碰巧遇上了婉兒妹妹。”洛雨亭笑着回頭看了下唐華和沐秋雲,正巧和唐婉兒那炙熱羞澀的目光撞倒了一起,不由得臉上一紅,趕快轉頭繼續專心在篝火上烤着自己那塊香甜的紅薯,不說話了。說實話,洛雨亭早就知道唐婉兒對自己的那份情意,可他更知道他自己對唐婉兒不過只是那種淡淡的朋友之交,並沒有更深的想法。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無情載落花,唐華早就在注意自己妹妹的一舉一動,不由得心中爲她惋惜,恐怕自己妹妹的這片情意怕是要癡心錯付了,只希望不要讓她傷得太重纔好。唐婉兒從小就是被寵着長大的,只怕她喜歡連天上的月亮都會有人爲她去取,自是從沒有嘗試過這種求而不得的苦澀,看着洛雨亭對自己退避三舍的樣子,她心中又是氣惱,又是着急,可是少女的羞澀又不能讓她說出自己對眼前那個男子的愛慕,唯有自己和自己生起氣來,一般生氣的女孩子喝起酒來會比男人還兇,所以她喝得很多,也很快,自然很快就醉了。

偌大詭異的墳場中,人影晃動,是詭異,是豪壯,還是灑脫,已無人可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