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光門進去不遠就是被稱做利人市的西市,因爲在長安住的久了,這座都城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我守的這座金光門和對面10幾裡地外的那座春明門因離東西二市極近,所以這兩座門主要是給那些買賣人準備的,我的活計很簡單,雞叫頭遍開城門,晚上酉時關城門,手底下帶着八個傻呼呼的兵,隔一天一班崗。
自從幹上這看大門的班頭,我心裡就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這個活太煩人了,頭幾天還好,看着那絡逸不絕的行人也還算新鮮,可時間一長就不行了,每到我上崗時就盼着第二天的休息,幹了一個月後發餉銀了,居然有55兩銀子之多,我手捧着那銀子傻了,這樣下去如何了得?難到二殿下派我來這就是爲了養老的?
這天不該我當值,我早上起來就向天策府去了,現在不是什麼都講門路嗎,我手頭還有倆閒錢兒,找二殿下說說,實在不行就拿幾個錢出來,讓他把我調到城外的兵營中能帶個30--50個兵的地方當差,我也就知足了。
哪知道了天策府才知道,二殿下去洛陽了,要過幾天才回來,找別人這事我還不好意思說,只好又垂頭喪氣的向府外走,出了天策府我有點茫然,不知道該去哪好了,在街上瞎轉了一會後忽聽有在叫我,我回頭一看,只見一身文生公子打扮的羅士信,笑呵呵的提着個紙包從一家藥店裡走了出來。
一見是他我感忙笑着施禮道:“人人都說羅大哥很有儒將之風,今天一看果然不假。”
羅士信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後笑道:“月蟬說你精明強幹,我看這油嘴滑舌的功夫也修練的不低嘛。”
我老臉一紅,呵呵笑道:“我從前不這樣的,也不知怎麼的,一進這長安城就發現這裡的人全這樣,我也只好入鄉隨俗了。”
羅士信苦笑道:“長安長安,這裡的人承平的太久啦,有很多時候我都覺得這裡的人好像跟本就不知道現在國家還在打着仗,更不知道只離這裡200裡的地方還有人在吃樹皮。”
我嘆着氣也搖了搖頭道:“羅大哥說的是,我這是頭一次到長安,只覺得這裡處處都和自己格格不入,也不知怎麼的,雖然在這裡什麼都很好,但卻總有想走的念頭出來。”
羅士信看了看我道:“聽說你現在是金光門的門領官是嗎?乾的可還順心?”
我苦笑道:“吃的好住的好每月領的餉銀也多,按理說是不錯的,但我卻覺得快憋出病來了,不瞞你說,剛纔我去找二殿下,就是想讓他幫我換個地方,哪怕不做這校尉再去當兵,我也認了。”
羅士信哈哈笑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提三尺劍救民於水火,馬革裹屍,幸也,看來你也是個閒不住的人,我將你要入我的軍中如何?”
我一聽這話當時大喜,羅士信雖然只比我大着幾歲,但現在卻封着蕩寇將軍的銜,他手下有個3000人的陌刀隊,據說劈堅執銳當世無匹,若真能進到他的營中可比這守城門快活的多了。
想到這我趕忙抱拳道:“多謝羅大哥,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你……可別忘了呀。”
羅士信一拍我的肩頭道:“放心,忘不了,走吧,先隨我去探一下秦瓊大哥的病去。”
我吃了一驚,忙問他道:“秦大哥什麼時候病的?重不重?”
羅士信嘆道:“他這是老病了,時犯時不犯的,當年在沙場上受傷太多,結果如今落了個咳血的毛病,我找那些給他看病的郎中問過,恐怕……難過40歲這道關。”
我聽完他的話心裡一翻個,嘆着起道:“你手裡的藥就是給他買的?我這。。這是第一次去秦大哥家,你說我該買些什麼好?”
羅士信笑道:“與秦大哥不用客氣,平時我去他家也是不帶東西的,這次是我讓老家的人捎來的上等冰片,我又去那藥鋪子訂的兩副熊膽,這樣吧,冰片算我送的,熊膽算你送的,別客氣啦。”
這如何使得,我趕忙搖頭道:“這樣可不行,秦將軍平時對我很好,他有病了我怎麼也要盡些心意纔對,羅大哥您先走一步,我選些東西一會就到。”
羅士信搖頭苦笑道:“既是這樣那你就去選吧,我在這座茶樓等你。”
剛纔想的到是挺好,可真輪到買時我卻不知該買些什麼好了,轉了一陣後我也進藥店去了,本來只是想打聽下秦瓊這樣的病應該吃些什麼纔好的,那知那藥鋪老闆好一張利口,被他一頓解說之下我頓實覺得他鋪子裡的藥最少有一半都是秦瓊這病該用的,大包小包的出了那藥鋪後我趕忙去那茶館中找羅士信。
羅士信見我手中大包小裹的東西先是提鼻子聞了聞,然後苦笑道:“都是藥?。”
見我點頭他嘆氣道:“這下那藥鋪子可發財了,九郎啊,藥也是能混吃的嘛?”
我一聽這話那股子興奮勁當時就沒了,想了一下後喪氣道:“那店老闆說這些都是能治秦大哥病的藥,那……那我找他去。”
羅士信趕忙拉住我苦笑道:“算了算了,哪有那個時間跟那藥店老闆磨牙,秦兄他內弟也開了片生藥鋪子,就當給他進貨了。”
秦瓊的家在長安城內的下馬陵橋,我雖然知道,但卻沒去過,我和羅士信邊走邊談着還沒到秦家時,羅士信卻忽然拐到一座大墳前上深施了一禮,我很驚呀,這麼繁華的地方居然有座墳?這是誰呀竟然有如此身份?等走到近前我纔看到,那幾丈高的白玉石碑上寫着一段話:“貧民常衣牛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貪暴之利,刑戳妄加,民愁無聊,亡逃山林,轉爲盜賊。赭衣罪徒充道,斷獄歲以千萬數。漢興,循而未改。賈人有市籍不許以名佔田也。若賈人更佔田,則沒其田業僮僕,皆入之於官,以塞兼併之路”。
這句話寫得好,不知民之飢苦者斷然寫不出這句話來,但我卻覺得眼熟呢,想了一會後恍然大悟,原來竟是漢武帝時當世大儒董仲舒的墓,怪不得有這麼大的身份,想到這我趕忙也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見我施禮羅士信笑道:“董仲舒乃漢武帝時的第一大儒,一生未受重用還差點被武帝斬首,但此人的見地卻着實的不簡單,這是他給武帝上進言書中 的一段話,不留名姓卻將這段話刻於碑中用以警示後人,真了不起。
我笑道:“教我習文的柳先生也曾說過這話,他不佩服董仲舒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說那是在限制讀書人的思想,但對於他給漢武帝上的那《天人三策》中的頭四條,卻是推崇備至,柳先生曾跟我說過,讀書人若都能像董仲舒那樣,百姓們就會有好日字過了。”
羅士信歪着頭看了幾眼後笑道:“怪不得人說玄甲營內無白丁,這一點我到要好好學學,免得他們笑話我那3000兵馬都是大字不識的撕殺貨。”
我苦笑道:“羅大哥見笑了,我也只不過是稍識些字而已。”
到了秦瓊家門前那羅士信也不讓通報擡腿就進,見他如此我也只好在後面跟着,哪知剛到內院就聽到秦瓊怒吼道:“好你個畜牲,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給我取刀來,我今天一定要斬了他。”
我和羅士信都吃了一驚,剛對望了一眼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呢,又聽見內堂中有摔砸的響動和幾個女人孩子哭叫求饒的聲音傳來,心知是出大事來,趕忙三步並兩步的向內堂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