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與雲嘯的如意算盤打得好,可歐貞鳴也不差勁兒。
高掛的燈籠在黑夜之中是那樣的顯眼,出了天上的銀月很難有比這再耀眼的東西。在這東西底下不招來打擊,那簡直是天理難容。
歐貞鳴只將司號兵留在角樓之下,剩下的人正在數十丈外的空地上集結。所有火把一律熄滅,黑暗中之間人頭攢動,再不聞一絲躁動。看起來東甌的軍卒也從最初的打擊中清醒過來,不愧是百戰老卒。一旦認清了打擊自己的不是老天爺而是人。那股子殺伐之氣再度涌起,轉瞬之間便成爲一羣鐵血悍將。
“吱”“啪”隨着絢麗的煙花在天空綻放,又一輪齊射。歐貞鳴只覺得熱浪翻滾,忽然一個東西帶着哨音飛了過來。
歐貞鳴躲閃不及,被這東西正敲在腦袋上。幸虧他剛剛帶上頭盔,不然這一下說不定已經給他開了瓢。
一種黏糊糊的東西糊喊了歐貞鳴一臉,那打中頭盔的東西好似也不十分堅硬。“當”的一聲之後,便碎裂成幾塊。
“將軍……”親兵們趕忙搶了過來,七手八腳的將歐貞鳴擡了起來。檢查傷勢之下,居然渾身上下一道傷口都沒有。再看歐貞鳴的臉,親兵差一點吐出來。一片灰白色的腦漿尚冒着熱氣,看着就讓人作嘔。
歐貞鳴用手抹了一把,只覺得這東西滑膩膩黏糊糊。不知道是什麼還散發着一股阿扎氣。
“嘔……”歐貞鳴很快意識到。這是司號兵的腦漿。而剛剛擊中自己頭盔的定然是那司號兵的頭蓋骨無疑。剛剛慌亂的親兵擦拭時,不小心將許多腦漿捅進了他的嘴裡。歐貞鳴甚至還吧嗒了兩下嘴。
胡亂的將腦漿從臉上抹下,歐貞鳴已經吐得稀里嘩啦。回頭看了一眼那黝黑的大山。今天晚上是討不到好。只有衝進大山之中,或許纔會有一條活路。
“拆毀柵欄,衝出去。只要衝進山裡,咱們便能活着。想活命的上啊!”歐貞鳴嚎叫着發出了命令。
他是對的,大山之中到處是灌木和樹木。在黑夜之中追擊困難,即便有騎兵也很難發揮作用。想要逃出生天,這是唯一的生路。
雲嘯見橘黃色爆炸的火花之下。居然沒有多少人體殘肢碎片騰起,便覺得有些不妙。若是火藥弩打在人羣裡。隨着火光總是能夠看到大堆騰空而起的殘肢。甚至還有整個人被炸上半空的。
可現在什麼都沒有,只能說明一點問題。那就是那塊地是空的,木柵欄遮擋了雲嘯的視線。火藥弩只能呈拋物線射擊,這讓雲嘯對打擊效果判斷不是十分準確。
蒼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放了空炮。還在等待三弓牀弩繼續裝填。準備下一波次的發射,雲嘯猶豫再三沒有下達自己的命令。他想將這次戰鬥完全交給蒼鷹指揮。如果自己說話,那會養成蒼鷹的依賴心理。日後如何能夠獨當一面。
火藥弩炸得很歡暢,高大的角樓在數次轟擊之下,慢慢的傾斜直至最後的崩塌。
蒼鷹見角樓崩塌,再沒有標誌性的建築物。便下令道:“命令大院君的兵庫武卒,一鼓作氣衝進去,殺!”大院君統領的兵庫武卒都是步兵,幹這種攻城拔寨的活計還得是步兵。統領騎兵的小熊在一旁急得跳腳。卻沒有絲毫辦法。
軍營裡面的歐貞鳴也沒閒着,靠近森林一側的木柵欄已經被急於逃生的大漢們拆得七零八落。
歐貞鳴有些後悔,當初害怕漢軍斥候偷襲。紮營地點與樹林刻意保持了數百步的距離。現在這數百步可就是生與死的界限。
隊伍剛剛涌出大營不遠,便被一陣密集的箭雨射倒一大片。
這個方向上,雲嘯並沒有放棄。他也知道只要這些人衝進森林,再想全殲怕是千難萬難。所以,他在這裡佈置了一千弓弩手。
可兩萬多人渴望求生的人,怎能是一千弓弩手能夠抵擋得了的。任憑箭雨好像冰雹一樣的往下砸。可這些東甌士卒還是舉着盾牌玩命的跑。
有人被射中摔倒立刻便會被無數大腳板踩踏,試圖拉扯袍澤的傢伙同樣也淹沒在人流之中。那“咔嚓”的骨頭碎裂聲。在人喊馬嘶中簡直不值一提。
地上鋪了一層屍體,東歐軍幾乎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數具屍體的代價。
歐貞鳴被親兵圍着,四周架滿了盾牌。這樣嚴密的保護自然成爲了羽箭吸引器。
雲家的羽箭不要命的向歐貞鳴的親兵們射來,好在爲了增加射速。他們使用的都是弓箭,如果用鐵胎弩,怕是這些親兵早已經人仰馬翻。
儘管這樣,還是有羽箭衝破層層攔截。一枚羽箭好像長了眼睛一般,穿過盾牌的縫隙,狠狠釘在了歐貞鳴的後背上。
“啊……!”歐貞鳴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將軍……!”親兵們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七手八腳將歐貞鳴弄起來。玩命的鑽進了叢林之中。
大院君與扶桑得了蒼鷹的命令。“進兵!”大院君沒有廢話,裡面的東甌兵已經被打成這副德行,再打不贏那簡直就是對兵庫武卒的侮辱。
兵庫武卒們嚎叫着衝向東歐軍營寨,營門是進不去了。那裡有連綿不絕的屍山,沒人願意在屍體上爬來爬去。
無數飛爪飛了出來,直直的勾在那些木柵欄上。
“嗨喲……嗨喲……”兵庫武卒們喊着號子,木柵欄逐漸傾斜下來。隨着木柵欄痛苦的呻吟,一大片木柵欄轟然倒地,正巧將地上的壕溝填平。
大院君一見木柵欄被拉倒,扶桑大手一揮第一個衝了進去。整座軍營裡面散發着濃烈的火藥味兒,地上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還有火藥弩留下的大坑。
東歐軍的抵抗非常微弱,偌大的大營只有千餘尚未逃出的東甌軍卒在抵抗。
兵庫武卒暴露了他們弒殺的本性,他們端着長矛往往幾個人圍着一個人捅。任憑那東甌軍卒如何強悍蠻勇,在數柄長矛亂捅之下也手忙腳亂。
那些兵庫武卒非常有耐心,總是一兩人在前面吸引。背後有人開始下黑手,只要一矛刺中。那些東甌軍卒立刻會行動能力大減,接着便會有更多的長矛刺來。
直到東甌軍卒倒地,便會有幾名大漢圍攏上來。用長矛將他們的身體刺成馬蜂窩一樣。
在六千兵庫武卒的衝擊下,一千東歐軍只間堅持了一炷香的時間便覆滅殆盡。他們沒有一個人逃走,因爲他們知道轉身逃走沒有任何可能。不如戰鬥到死,說不定還能搏一個墊背的。
小熊很鬱悶,因爲完全沒有想象中的四散潰逃。東歐軍還算是有組織的遁入山林之中,那裡不適合騎兵。蒼鷹沒有下令追擊,小熊看着兵庫武卒殺得痛快只能乾瞪眼兒。
“哎……”小熊狠狠將狼牙棒貫在地上,有力無處使讓他非常不爽。四叔一臉的不能通融,讓小熊十分無奈。
雲嘯見戰鬥基本已經結束,便鑽回了馬車。蒼鷹此次指揮還算是可圈可點,不過稍顯僵硬機械了一些而已。對於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老將,雲嘯總體上還是滿意。
天邊露出魚肚白,大院君還在東歐軍營裡面大肆屠戮。總是能在一些想象不到的角落裡找出東甌軍卒,甚至有一個傢伙躲在糞坑裡。弄得兵庫武卒都不願意殺他,實在太他孃的臭了。誰也不想自己的長矛沾滿大糞。
最後還是扶桑親自下令,“既然他喜歡,那就讓他待在這裡。你們找塊木板,將他蓋在裡面上面再壓上巨石。讓他跑不掉就是。”
兵庫武卒紛紛贊同只個主意好,於是一塊大木板蓋住了糞坑。還有幾個傢伙合力弄來了一塊巨石壓在上面。如果這位軍卒沒有土行孫的本事,怕是難以衝出糞坑走向光明。
天邊露出魚肚白,東甌軍的軍營也基本打掃乾淨。再沒有一名活着的東甌軍卒,當然那位糞坑兄例外。
當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陽光刺穿了山間薄霧照射在東甌軍營時。雲嘯的馬車也來到了軍營門外。
營門還進不去,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體還沒來得及搬開。雲嘯步下馬車,旁邊鐵衛弓上弦刀出鞘的在一旁護衛。這裡是戰場,一切意外都有可能他們不能不小心。
蒼鷹守在營門外,見雲嘯來了趕忙贏上去。
“點數了沒有?”雲嘯看着一地狼藉的東甌軍營。
“粗略過了一下,六七千人總是有的。許多都逃進了林子裡,天太黑沒讓大院君他們追擊。”
“嗯!不追擊的對是,窮寇莫追。那些兔子逼得急了還會咬人,何況是百戰沙場的老卒。”
兩人正說着,忽然山谷裡響起隆隆的腳步聲。這聲音被山谷折射,顯得更加巨大。明顯是有一支人數非常多的軍隊開過來,蒼鷹一驚趕忙命大院君在谷口準備迎戰。
“小崽子的鼻子還挺靈,是衛青來了。”雲嘯看了谷口一眼,淡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