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左大都尉說的有道理,不過這條建議卻很缺德,至少對於胡羌王還有他們的手下來說。
誰都知道,衝擊這座車陣需要付出巨大的傷亡。現在左大都尉一句輕飄飄的話,就將這個送死的任務丟給了胡羌王。這讓胡羌王的臉騰的一下便漲得通紅,手握在刀把上。若不是有人攔阻,恐怕立刻就會抽出刀子幹掉左大都尉。
左大都尉也不含糊,身旁的侍衛立刻擋在身前,準備隨時保護主子。雙方的侍衛立刻劍拔弩張起來,若不是大單于在這裡恐怕已經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幹什麼,敵人還沒有打敗。你們就要先火併一場不成。”
軍臣單于的訓斥聲讓兩個人立刻老實下來,可是看向對方的眼神依然不善。
“報,大單于。我們的身後出現大股的敵軍,他們已經封鎖了咱們來時的路。”一名斥候這個時候出現,他的稟報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後路居然被人抄了。這個消息震撼着所有人,軍臣單于更是兩步走到了斥候的身前。
“你說什麼?”
“回稟大單于,咱們來時的路被大股的軍卒堵住。他們設了好多的拒馬,路上還灑了那些三角釘。我們幾個打探的弟兄都陣亡了。”
“上當了!”軍臣單于喊出了以前有無數人喊過,今後還將有無數人喊出的話。
陰謀,連續的襲營。幾番的引誘。都在爲了在這裡將匈奴七萬大軍圍困在這裡。看起來漢人的胃口很大啊,要一舉幹掉大匈奴的精華所在。
軍臣單于出離的憤怒了,一向只有大匈奴圍困別人。還沒有過大匈奴的大軍被別人圍困過的事情。
長十幾裡,寬六七裡的大包圍圈。漢人沒有那麼多的兵力防守,胡羌王的建議是對的。派人拿着盾牌,填平陷坑移除障礙。衝破漢人的防線,才能衝出去。
“左大都尉,胡羌王。你們各帶本部人馬掃清障礙,限你們在明天日出之前完成。明日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們將會發動總攻。如果到時候你們完不成。那麼就只有讓你們打頭陣填平那些陷阱。消耗那些三角釘。”
大單于這一次表現的非常公平,將任務分給二人。一家一半,誰都跑不了。
山巔的雲嘯緊張的看着谷中的情況,一隊匈奴貴族在隊列的前面指指點點。雲嘯估計。那個穿着華麗鎧甲的傢伙一定就是大單于。沒有想到這一網裡面撈了這麼大個的一個貨。若真的活捉了匈奴人的大單于。那意義可就大了去了。
不過匈奴人隨後的行動很快讓雲嘯緊張起來。軍陣中衝出兩撥匈奴軍卒。他們舉着護身的盾牌,手裡拿着兵刃。卻並不騎馬而是徒步走到前面,居然拿着手中的兵刃開始掘土。
“不好。他們要填平陷坑。”雲嘯的心底一沉,車陣的致命弱點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防守住這道車陣完全要依靠這些陷坑,還有無數的三角釘。現在他們開始填陷坑,若是由得他們填滿陷坑,接下來便輪到三角釘了。
這些障礙都移除了,那還守個屁啊。薄薄的車陣連一輪衝鋒都扛不住。
“命令蒼虎戴宇各帶一千人,帶上三弓牀弩阻止這些人。”雲嘯急急忙忙的吼道。
雲嘯的命令被很快的傳了下去,戴宇和蒼虎各帶一千侍衛。四輪馬車上拉着三弓牀弩,急急的向前趕去。
陷坑的距離有些遠。遠遠的綿延到了一千步以外。這個距離鐵胎弩有些望洋興嘆的感覺,三弓牀弩也只能發射標槍。火藥弩的最大射程是八百步,這麼遠的距離還夠不着。
四輪馬車倒了過來,二十架三弓牀弩一字排開。趕車的馬伕熟練的放下了止車閘,吱吱呀呀的絞動弩弦的聲音便想了起來。
今天的天氣非常好,平靜的山谷中居然連一絲的風都沒有。有一點點的燥熱,但這並不影響三弓牀弩。
“嗖”第一支標槍似的的弩箭射了出去。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匈奴人的護身盾牌大多是木製。在強大的機械力面前,簡直就是渣渣一般的存在。
一名蹲在地上正在填坑的匈奴軍卒,連人帶盾牌被釘在了地上。兩指粗的標槍穿透了他的肚子,疼得這傢伙叫得好像一隻被剁了尾巴的山貓。旁邊的兩名匈奴軍卒,趕忙衝過來幫助他拔掉標槍。拖着他向後跑去。
胡羌王看着那匈奴軍卒的傷口,無奈的搖了搖頭。這麼粗大的標槍穿透了肚子,雖然一時半會兒的還不至於死。不過這傢伙很快將死於高燒,化膿的肚子會不停的流出惡臭的黃水。直到他受完人世間的最後一點痛楚,纔會讓他離開。死的時候,內臟都已經爛掉。甚至有人活着的時候,傷口上已經爬滿了蛆蟲。
“算了,給他一個痛快吧。別讓他遭那份罪。”胡羌王無奈的下令道。
漢人有這種射程超遠的弩箭,胡羌王知道。早在武威城下的時候,他就見識過這東西的威力。此時漢軍祭出這樣的法寶,這多少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很快,擡回來的人越來越多。一千步的距離,有時候甚至可以聽見弩箭發出的“嗚嗚”聲。每一聲過後,便會有一名匈奴士卒被釘在地上。
木製的盾牌在這東西面前簡直就是擺設,連一點起碼的防護作用都起不到。只不過填了十幾步的陷坑,便已經傷亡了百十名士卒。按照這樣的效率下去,填滿這五六百步的陷坑還不得五六千人。
可是不填滿這些坑,七萬匈奴人都得填進去。胡羌王咬着牙命令自己的手下前赴後繼,就是拼了老命也得將這些陷坑填滿。
左大都尉與胡羌王面臨同樣的痛苦。他的對面同樣有十架三弓牀弩不停的發射着致命的標槍。
雲家的射手都是老射手,由於這些人都是處在軍陣的最後方。所以他們許多人在這一崗位上已經幹了六七年的時間,枯燥的訓練今天結出了豐碩的成果。匈奴軍卒因爲要不斷的掘土填坑,對他們來說這就算是固定靶。對於這樣的標靶,一千步如果脫靶會讓袍澤們笑上好久,自己的伙食標準也會隨之降低。
兩位匈奴的大貴族咬着牙,冒着巨大的傷亡開始填這些該死的小坑。幾乎每前進一步就會有十幾名匈奴軍士倒下,最後有些彪悍之輩乾脆甩開盾牌。希望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多掘一點土多填一個坑。
匈奴漢子們的前赴後繼,讓胡羌王老淚縱橫。自己面前的屍體越擺越多。百人一行居然已經擺了近十行。拔出來的標槍都堆了好大的一堆。幾乎每一杆標槍都代表着一名匈奴勇士的生命。
“轟”一聲震天響之後,胡羌王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騰起的青煙還沒有散去,地上四五名匈奴漢子已經不動。還有兩三名正在慘叫着打滾。
“轟隆”聲不絕於耳,匈奴漢子們的隊伍中不斷騰起一團團的青煙。每一縷青煙過後。都有數名匈奴人趴着不動。邊上還有被炸傷的同伴痛苦的哀嚎。
原來。不知不覺間。匈奴人已經用生命填出了二百步的距離。火藥弩已經可以派上用場。劇烈的爆炸帶着橫飛的彈片給匈奴人以巨大的殺傷。
胡羌王看着一塊嵌滿了彈片的盾牌欲哭無淚,還有四百多步的距離。這得多少人命往裡面填。開始的標槍一下只能傷害一個人,這東西可是面殺傷。方圓兩三丈附近的人都跑不掉。一聲炸響就代表着四五名匈奴人的傷亡。
填不起了,照這樣下去恐怕這些陷坑填完。七萬人也剩不了多少。
胡羌王急急忙忙的向大單于的中軍趕去,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一定要另想辦法,急急趕來的胡羌王看見了一個老熟人——左大都尉。
他的手下也不好過,雖然他的填坑速度稍稍慢於胡羌王。但是傷亡的人數絕對不比胡羌王少,這老傢伙在第一聲爆炸聲響起的時候就知道。這樣填下去是絕對將匈奴兵將都填進去的節奏。
兩位老冤家見面出奇的沒有發生口角,只是互相看了一眼便進入了大單于的中軍帳。
沒想到大單于比他們還要煩悶,他吩咐胡羌王與左大都尉在前面開路。自己帶着人想去後面看看,如果前路不成是否能夠從後面殺出一條血路殺出去。
結果大隊人馬剛剛靠近谷口,便被天空上下的一場石頭與砸了一個落花流水。儘管大單于被護衛們團團圍住,可是腦袋上還是捱了一塊盾牌反彈過來的石頭。
幸好他帶了頭盔,這纔沒有被砸得頭破血流。不過,額頭上被砸出的一個大包卻讓他十分難堪。
“大單于,漢人使用的那種會爆炸的東西。兄弟們傷亡十分慘重,大單于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就算是將人都填進去,恐怕也填不滿那些小坑。更何況,還有那些三角釘。”
左大都尉首先開口,畢竟他的部下傷亡比較大。
軍臣單于沒有說話,而是看向胡羌王。
“大單于,左大都尉說得沒錯。實在是沒有辦法,那種能爆炸的東西實在太厲害。我部已經傷亡千餘人,根本沒有辦法繼續填下去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咱們什麼都不做都在這裡等死不成。”
怒火中燒的軍臣單于終於憤怒了。
“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樣的方法,明天天明之前一定要將前路給我清出來。不然咱們都得死在這裡。滾……”
“大單于……”
左大都尉還要再說,左右的侍衛已經將他架了起來拖出去。胡羌王沒有辦法,只得嘆了一口氣以手撫胸施禮之後也退了下去。
大帳的外面,兩個人相視一眼搖頭苦笑。大帳內的軍臣單于好像一頭暴躁的獅子,這大帳裡面煩躁的摔打着一切可以看見的東西。
沒人敢上前勸解這隻暴怒的獅子,在心情極度煩躁之下,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一時失控之下,殺幾個人對他來說跟玩兒似的。
雲嘯看着匈奴人撤出了戰鬥,心裡暢快的許多。彈藥消耗的速度讓人咋舌,短短的一個下午居然消耗了偕行輛的四成。
按照這個速度,能否堅持到明天天明都是一個問題。不過若真的打到明天天明,雲嘯就會命令變防守而改進攻。因爲那時候,匈奴人的人數優勢已經被削弱得差不多。而且經過連續的打擊,士氣也一定會很低落。
黃昏的晚霞映紅了天空,在山頭望去落日分外的美麗。雲嘯站在山頭,看向再度衝過來的匈奴人。無奈的搖了搖頭,再掘進一百步。他們將面臨兩千把鐵胎弩的打擊,對他們來說傷亡會更加的慘重。
更讓人絕望的是,這幾天的月色越來越好。月牙從鐮刀變成了玄月,天空依然沒有什麼雲朵。看起來今天晚上的月色會很明亮,殺才們連燃燒的木塊都不用投擲。
又有十幾輛馬車被趕了出來,匈奴人瘋狂的用人命填坑。距離在一步步的接近,現在已經到了投石機拋射的位置。
咯吱吱的絞盤聲音響起,七八塊拳頭大的石頭被裝上了投石機。這玩意也是面打擊,如果不是怕彈藥消耗過巨。現在裡面裝的應該是點燃的手榴彈。
石頭雨讓匈奴軍卒們吃足了苦頭,現在他們遭受的打擊可謂是全方位。就連頭頂也不再安全,要知道不是每名匈奴士卒都有鐵頭盔可戴。
傷亡在以幾何數值的增加,隊伍旁邊擺放的屍體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血腥,剛開始被長矛射死的傢伙總算還能留個全屍。
可被炸死的,還有被石頭砸死的就沒有這麼幸運。被炸死的傢伙渾身被彈片打的到處是窟窿,也不清楚到底哪一塊是致命傷。那些被石頭砸死的還算幸運,那些被石頭砸傷的傢伙被扔在一邊根本無人理會。
整個前鋒營都充滿了死亡的氣息,所有人在衝向土坑前就已經心死了。